待那白色身影带着另一个红色身影纵身而起的瞬间,白马疾跑上去,让他们稳稳地落在自己身上。然后扬蹄奋力飞奔起来。
辰哥哥……
耳边是风在呼啸,迎面的风猛烈地拍打在脸上。她的眼里已经全部都是泪水,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唯一的感觉就是剧烈颠簸中紧紧拥住自己的强壮身体。
那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心跳,从身后猛烈地冲涌上来,将她包裹得无法呼吸。
这个在她八岁那年抱着她一头跳进冰湖中的男人,这个为了她赤。身。裸。体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的男人,是她这一生的至爱啊。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这样春草bo发、草Lang连天,他乘着马车驶离了她的视线,没入了远方白云与绿草的连接处。
如今,还是这样绿草入云,而他乘着白马,从草Lang与云Lang的尽头,杀出一条血路,向她飞驰而来。
辰哥哥……
她不禁将脸侧向后方,往他衣襟里蹭,贪婪地嗅着他所独有的香气。与此同时,他一边抖着缰绳御马前行,一边低下头用脸来挨她的脸,在她耳畔低沉地呼唤,“沁水,是我,是你的辰哥哥……”
“哪里来的强盗,来抢压寨夫人么,也不看看本公主是谁!”她带着泪水笑着大喊。
常年深蹙眉峰的男子,在风驰电掣的骏马上笑开来。
还是这样可爱,这就是他最最亲爱的妹妹啊。
草Lang在马蹄下起伏,烈风直扑襟怀,视野两边的田野、山峦飞速地后退。
身后,突然响起急骤的马蹄声,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呼喊:“放下公主!放下公主!”
“不好了,辰哥哥,大军追上来了!”
萧辰剑眉微微一轩,将沁水搂得更紧:“追上来正好,我就等着引他们入伏。”
沁水心里腾起无尽爱慕与骄傲:这就是她的辰哥哥,用兵如神,算无遗策。
萧辰对这一带的地形显然事先摸熟了,他带着沁水,策马七拐八绕,进入另一道山谷。
而薛奉先因为有天后旨意,若不能将沁水顺利交到南楚手里,薛奉先革职流放。是以,薛奉先带着残余的几万大军,紧追不舍。
萧辰骑术超群,始终遥遥领先。他估摸着后面大军的速度,率先进入谷中,仰头朝着左侧山腰上喊道:“大哥,小弟来也!”
山腰处,明黄大旗霍地从山林里升起来,旗帜旁站着一个人影,英姿飒爽,器宇轩昂,对着山下呼应:“贤弟,为兄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沁水扬头远眺,一眼认出:正是当年来向父皇求婚的吴越国世子,赵嘉。
萧辰在马背上回身,看见后面尘头大起,知道大军快要入谷了。于是朝赵嘉挥挥手,然后抱着沁水继续驰马向前,顷刻之间就驰出了这道山谷。
刚刚出谷,身后就腾起一片金鼓齐鸣、喊杀震天、滚木下山的轰响。
带着这片余响和长长一道黄尘,萧辰的坐骑一出谷就向左侧绕行,绕过几座山脚,远远就看见明黄大旗飞扬,赵嘉已经带兵到山下来迎接。
萧辰抱着沁水,跃身下马,稳稳放下沁水后,拉起她的手,“快来见过世子。”
这两年萧辰在吴越国避难,吴越世子爱其满腹韬略,解衣推食,以国士相待。后来又举荐给吴越王。
这年头,北朝的叛臣在南朝做官,南朝的逃犯在北朝为臣。吴越国也不例外。他本臣服于北卫,但萧羽一铲除兰氏,就下旨宣布萧辰无罪,仍旧袭封晋王。所以,吴越王公然收容萧辰,也就不怕得罪北卫。
萧辰被吴越王封为宣城侯,赫图放走的萧辰残部也来投奔,于是萧辰在吴越国也算是落脚了。但他很懂韬晦敛抑,虽然有宣城做封地,但是此地所有官员,他都让世子任命。杜将军等自己人,他也主动让其投入世子军中,而绝不单独拥兵。
世子见其诚心拥护,更是有意拉拢,两人遂结拜为兄弟。
“有劳大哥在此埋伏久候,小弟幸不辱命!”萧辰拉着沁水上前,先向赵嘉抱拳一礼。
“哪里,为兄不辛苦,辛苦的是贤弟。为兄这里准备了薄酒,为贤弟和令妹接风洗尘。”赵嘉对着萧辰拱手还礼,眼睛却看着沁水。
沁水几年前跟他见过面,还蒙他赠送了定情扳指。现在,辰哥哥又拉着自己让她见过世子。于是沁水落落大方上前,也不行礼,只笑意盈盈,朗声道:“几年不见,要不是辰哥哥介绍,真要认不出世子了。”
赵嘉见她还是当初那副没心没肺的顽皮模样,心里既爱且忧,不知这样的女孩,心中可知晓男女之情。年近而立的世子,面对这小小女孩,竟也有些无措起来,连忙一揖为礼:“公主未认出嘉,嘉却是一眼就认出公主来了。”
沁水挑起嘴角一笑:“是吗?看来别人都女大十八变了,独我女大十八还未变。”
赵嘉笑而不知如何接口,他素知她牙尖嘴利、顽劣不堪。而他,偏偏就是喜欢极了这样的女孩子。不由得漾开一脸疼爱,百般宠溺地望着沁水傻笑。
这时,赵嘉的手下端上来两杯酒水。一路风尘,萧辰和沁水都渴了,接过就喝。
萧辰一边举起酒爵挡住眼睛,一边向沁水掠了一眼。没想到沁水假装文雅地以袖掩饮,却躲在大红广袖下,朝萧辰使眼色。瞥一眼世子,瞪瞪眼,做嫌恶状。又朝大道那边扫两眼,再飞一个媚眼。
她本想暗示萧辰,那个世子插到我们俩中间来,真讨厌。辰哥哥,快带我走吧。
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平常人看见非得笑破肚皮不可,但萧辰本就是一个极不爱笑的主,加上他超越常人的深沉与定力,所以他视若不见,照旧不慌不忙地喝自己的酒。
沁水心中大急,难道辰哥哥抢亲是为了吴越国世子?难道,自己不嫁给南楚,就得嫁给吴越?
正在心急火燎,突然士兵来报:“禀告世子,已经遵从世子嘱咐,活捉了北卫骠骑将军。”
沁水一听薛奉先被活捉来了,顿时计上心来:“世子,能不能请你让薛将军到这里来见我?”
、第五十三章 二级灯泡【一更】
薛奉先被押上来,虎目圆睁,一脸不服,看见赵嘉就急怒厉叱:“你就是吴越世子吧?你们吴越国多年臣附于我国,赐婚于你们已是上国天恩。至于赐哪位公主,皆由圣意裁夺。如今这位沁水公主已经婚聘南楚,你怎敢擅抢他人之妻,构恶南楚,忤逆上国,你们小小吴越当得起么!”
他一通怒斥,倒也说得赵嘉一时无言以对,正在组织语言。薛奉先一眼看见站于一旁的萧辰,当下冷笑道:“晋王竟也参与此等抢人妻室、冒犯上邦的闹剧?二圣为晋王特下诏旨,洗雪晋王所蒙之冤,爵袭旧封,并诚召晋王回国。晋王不愿回国效力也就罢了,怎么不知感恩,反而做出这等荒诞逆行?”
萧辰眸光冷厉,口气森寒,回避了问题的核心,只说了很犀利的一句话:“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吴越国臣属我国,辰在吴越效力,正是感恩圣上。”
他说的是圣上,并未说“二圣”,他对那个女人依然是充满恨意与蔑视的。
“你就是这样感恩的?你这是助恶为逆!”薛奉先大怒,摆动着身体欲挣脱绳索的捆绑和士卒的夹持。
“薛将军息怒嘛!”沁水连忙跳到薛奉先面前,“薛将军,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吴越世子为情所乱,一时糊涂,并非有意冒犯上邦,还请薛将军见谅。薛将军,请你将天后姐姐对沁水的警告告知世子,世子纯孝,想必能体会这其中的苦衷。”
沁水一席话弄得萧辰和赵嘉皆是莫名其妙,只有薛奉先明白。他作为舒雅的心腹,当然知道舒雅用的是哪一招狠手逼嫁沁水。
于是,薛奉先对吴越国世子说:“世子既为一国储君,当是懂礼法之人。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世子向我国求婚,虽得太上皇首肯,但并未正式行聘。而此番南楚迎娶公主,两国帝王正式下旨,婚聘六礼南楚也已遵行。依照礼法,公主已经是南楚皇帝的妻室,但二圣素知公主顽劣,怕她做出不守礼法、有辱夫家之事,为维持与南楚的关系,二圣不得不以公主的生母,曾婕妤为质。二圣有言,若得不到南楚皇帝亲笔手书,表示已迎到公主,那么曾婕妤将以教女无方、包庇女儿逃婚而治死罪。”
赵嘉听得大惊失色,看向沁水。沁水连忙引袖拭泪:“世子对沁水这份情意,沁水铭感于心。无奈母妃对沁水有生养之恩,沁水怎可为男女私情,而连累母妃受罪?”
赵嘉脸色灰败,充满深彻的失望之情,难不成他这番兴师动众的抢亲,都是白白折腾了?最终还是要无功而返?
赵嘉将求助的眼光投向萧辰,萧辰也不知道沁水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安抚赵嘉:“大哥莫急,或许还有两全之策,既能成全有情人,又不伤天伦亲恩。”
沁水气得几乎要跳脚大喊,强忍住怒火,暗暗朝萧辰连使眼色。
还好,薛奉先喊起来了:“晋王!你是何意?你当真是要帮吴越世子,还是如传言所说……”
“薛将军稍安勿躁!”萧辰果断地截住他话头,“刚经战阵,还请大哥和薛将军回营地歇息,用了酒饭,再行商议。”
“慢着!”沁水忙嚷道,“婚车被劫,南楚必定得到消息,若是南楚修书往我朝,二圣得书后,母妃便有性命之虞!还请世子速将沁水送至南楚,不然沁水忧心母妃安危,必将寝食难安,忧虑成疾。请世子体谅沁水一番孝心!”
说着沁水面向赵嘉,扑通跪倒在尘土里。
赵嘉涌起难以言喻的心疼,一壁弯身搀扶沁水,一壁悲哀长叹:“公主,嘉对你一片痴心,几年来一直虚悬正妻之位以待你。你若弃嘉而去,嫁于南楚,你我此生缘分只怕就尽了。”
沁水心里说,尽了就尽了,本公主巴不得尽了。脸上却还做作地泛开缕缕凄凉之意:“世子,岂不闻那首著名的诗,还君……”
她停滞了一下,眨巴眨巴眼,不学无术的她,想了一瞬才续下去,“还君明珠双泪垂。”她极力想要挤出双泪来垂,但宣告失败,只得引袖遮眼,假装擦眼泪,“生为人子,孝字当先,世子,你我来生再续情缘吧,沁水就此别过!”
说着,她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