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想不到陈炽的武功竟然长进到如此可怕的地步,或者是惊诧他如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云海清手里举着火把大步流星走过来,陈若合站在人群中看他。门人自动给云海清让开一条道,云海清走到陈炽面前,冷冷道:“陈炽,你总算是敢现身了?”
陈炽不说话,抬起剑尖斜斜地指向云海清,目光却朝着陈若初这边看过来,眼神映着狂热的火焰,却像是冰锥一般,让站在一边的陈若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知道现在陈炽被邛崃派中武学修为最高的几个人围着,她暂时不会被一刀捅死,但她本能觉得害怕,想转身就逃。当她目光落在云海清的背影时,觉得稍微安心了一些。
“你当真有如此觉悟,我云海清相陪,代你师父行门规,为云子风和死去的数人偿命。”云海清扬起下巴,他所说的话似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一时间场中寂静无声,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
云海清将手中火把往旁边一掷,从腰间抽出剑来,和陈炽对峙。陈若合远远看着忍不住为他拙计,陈炽只有一个人,这里却有几十人,为何不冲上去群起而攻之?大概云海清觉得那样有失侠客风度,非要去单挑,她真想为云海清的迂腐点一根蜡,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却连咳嗽一声都显得刺耳。陈若合只能祈祷陈炽因为年幼,黑化还不够彻底,打不过云海清。
云海清摆出了决斗的架势,摆手示意云子墨和陈圣卿退开。陈炽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往陈圣卿身边蹿去,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陈圣卿大惊之下出手反击,却因为手臂受伤反应慢了一分,眨眼之间,已被陈炽用剑架住了脖子,满面惊慌之色。
“师叔!”陈若初尖叫起来,推开陈若合就往陈炽身边奔去。陈若合急忙拽住她:“不要去!他就是想诱你过去!你不可上他的当!”
云海清脸色变了,他也没想到陈炽会来这样一出,当即挺剑欲杀陈炽,却被陈炽揪着陈圣卿的手臂拦在身前。
“云掌教,”陈炽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中带着讥讽,“你杀我可以,先杀了这个人。”
“不要!”陈若初喊出了声,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硬将陈若合甩了个趔趄,直朝陈炽跑过去。
“小河,求求你,放了他!”陈若初不知何时满面都是泪水,连声音都变了调。陈炽的脸色暗了下来,手中的剑无意识往后划了一下,红色的液体从陈圣卿的脖子上蜿蜒下来,染脏了他的领子。
“放开他!”云海清估计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又没受过解救人质的专门训练,多少有些发慌。他举剑为令,众门生会意,暗排奇门八部之阵,将陈炽围在中间,却因为陈圣卿还在他的剑下,投鼠忌器,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把剑都放下。”陈炽道。云海清没了主意,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将武器垂下,暗中布置的门生张弓欲放冷箭,却一时也找不到适宜的时机。
陈炽拖着陈圣卿慢慢后退着。血越流越多,滴到了地上,在尘土中溅起小小的涟漪。陈圣卿觉得头晕目眩,陈炽的手臂就像是铁箍一样,冰冷的,挣也挣不开。他看着陈若初向这边走来,他只想让陈若初赶紧离开,躲起来,躲到陈炽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言语哽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炽的眼睛直直盯着陈若初,凑到陈圣卿耳边低语,有如恶魔的呢喃:“师叔,我且问你,你可有碰过她?你将她视若珍宝,还是怎样?我手上稍一用力,你就会死。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不让你死,我要让你尝尽我所吃的苦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陈若初毫不畏惧地和陈炽对视着,满面都是泪痕。
“袁小河,你放开师叔,我跟你走。其他人都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不要滥伤无辜。”陈若初抹了把脸上的泪,语气坚决。
陈炽怔了一下,依然痴痴地看着陈若初。他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陈炽扑哧一声笑了,如同小孩子见到了喜欢的玩具那般,笑容中还带了些天真。
“小师姐,你说的可当真?”
“当真。”陈若初不假思索道。陈若合这边急得都快冒烟了,恨不得立时冲上去将陈若初拉回来。凌苏卢从围观群众里挤过来,按着陈若合的肩膀不让她轻举妄动。
“妹子,你冷静些。时间拖得越长,他的破绽就越多。”他抓着陈若合的肩膀,直到感觉她冷静下来了,凌苏卢才柔声道:“我去帮云海清,你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动,记着了吗?好好的。”说罢,他将扇收在袖中,解下腰带。陈若合还以为是他当场耍流氓,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凌苏卢的剑是把软剑,能够盘在腰间。
战圈之中,陈炽望着陈若初不语。过了许久,他将剑移到左手,右手伸到怀中,拽出一件红衣裳来,隔空丢给陈若初。
“这是专门为你裁的喜服。穿上,跟我走。”
就是这一掏一丢的破绽,陈圣卿忽然手肘往后重击而下,陈炽早有防备,左手狠狠一勒,陈圣卿闷哼了一声,只觉得两眼直冒金星,低垂着头喘气。
云海清瞅准了这个机会,忽然运剑直袭陈炽,剑势有如惊鸿,又如暴雨骤然而至,破空而成一声尖啸,冲着陈炽肋下而去。他几乎浑身破绽都暴露在外,不求防御,只求一击得手。陈炽一惊之下,剑从陈圣卿脖颈上划过,甩出去去架云海清雷霆万钧的攻势。
时间仿佛都在一瞬间凝滞住了。陈若初只看到铺天盖地的红,是那件红衣飘过来,落在她的头上,衣摆在风中缓缓落下,遮住她的视线,只有红色的一片,在风中如羽毛一般轻轻颤抖着。
陈若初呆呆站在那里,任由被红色喜服遮着,也不愿去掀开。她怕掀开之后,就会看到陈圣卿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她听见打斗声,剑器相撞的尖啸声。她的眼泪落下来,忽然她感觉到被人抱住了。
“放开我,你是谁?师叔、师叔在哪?”陈若初挣扎着,大声喊道。她一把扯下蒙在头上的红布,见陈圣卿半跪在他面前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碎光,脖子、领子上全都是血。方才云海清突袭,陈炽一慌,剑刃横过陈圣卿的脖子,就去迎战云海清了。陈圣卿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见陈若初披着红绸,如木偶泥塑一样站在那里。他心里一疼一紧,勉强爬起身来,走到陈若初身边,紧紧拥住他。
他本来对陈若初这个小姑娘也就是止于疼爱而已;师父想让他娶若初,若初也有心嫁他,他便接受了,心里也没什么波澜。然而经今夜一事,从鬼门关绕了一遭,他却觉得两人已有了死生相依的契约一般。
“不哭了,若初,师叔在这里……”陈圣卿因为喉咙受伤,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浑身的力气,脖子上的伤口火辣辣痛着。
陈炽一人对战云海清、云子墨、凌苏卢三人,还要提防着几名武功较强的门人偷袭,却丝毫未见捉襟见肘之态。云海清和陈炽交手数回后,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他的武功就像是波澜不惊的大海,海面之下,究竟有多深,却探查不到,只觉得深不见底,甚或远远强于他。
陈炽这边与云海清交手,那边却回头看了眼陈若初。只见陈若初同陈圣卿抱做一处,登时气血上涌,妒火中烧,只恨方才没将陈圣卿的喉咙割断。三人合力将剑居高临下刺向陈炽胸口,陈炽横过玄铁剑,用力一架,忽然仰面往地上一倒,剑猛地撤下往地上一扫,直划过三人脚踝。三个人往后躲避,陈炽趁此机会,不再恋战,向着陈若初狂奔而去,同时怒气冲冲地横剑,欲让陈圣卿血溅当场。
陈若初越过她师叔的肩膀看到陈炽正朝这边冲过来,惊呼了一声,将陈圣卿推到一边,以身来挡剑锋。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多姓陈的一锅炖,时常搞混……
其实这个故事完全可以叫【姓陈的和姓云的故事】
、凤冠
见陈若初忽然冲出来为陈圣卿挡剑,陈炽一怔,收势不住,剑尖随即挑起,擦着陈若初的衣服掠过去。陈炽被猛收起的气劲震即自身,陈若初听见他痛苦闷哼了一声,后退半步,垂下头,好似受了内伤。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陈炽忽然又满血复活,冲上前扯起陈若初的胳膊,冷冷道:“走。”
陈圣卿大惊,挣扎着起来抱住陈若初,陈炽拿剑的手制着陈若初,使不上力,索性一脚踢过去。陈若合站在人群中,也不知道陈炽踢了他师叔哪个部位,只见陈圣卿捂着某处痛苦倒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便不省人事,隔这么远陈若合都为他感觉到疼。陈炽拽着陈若初往门外跑,速度惊人,陈若初挣扎不停,陈炽一个手刀打在她脖子上,然后将陈若初扛到身上,脚步一点都不见慢。剑尖翻飞,将几个想要拦他的门生击退。陈若合看见有血喷出来,不是陈炽的血,而是那些门生的血。陈炽扛着陈若初,红衣搭在他们的身上,血落在红衣上,被红色的火光映着,像在夜空下灼烧扭曲的火焰。
陈若合倒抽了一口冷气,陈炽这要把陈若初带走了还能有好事吗?她推开众人直往场中跑过去。她在旁边看了这么久,心里清楚得很,她不是陈炽的对手,不仅她,云海清,云子墨,凌苏卢……他们都不是陈炽的对手。陈若合握紧了拳,手心里满是冷汗。
如果还能见到永晏的话,一定要把她揍到再也不会给小说中的人物开外挂。
陈炽往邛崃派之外狂奔着,门生们纷纷举起武器,奇门八部阵渐次缩小,陈炽直奔“死”门而去,他也不破阵,只是见人就杀,凡靠近的人,挥剑便砍,剑气强悍无比,剑路毒辣诡异,那种剑法,他师父从未教过他。一时间几乎无人可近陈炽。
云海清提剑追上去,陈炽反手架住他的剑,脚步一点都不曾迟疑。云海清额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将陈炽逼退两步。陈炽回头看着眼云海清,嘴角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