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走了,梁晓心里总算放下紧张,松了口气,却没有留意到一旁的薛茜竹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杜若的背影,眼里有阴翳飘过。
秦谖也随后便告辞离去了,梁贵妃手上的镂空嵌丝珐琅护甲缓缓拂过怀里的莫离,看着秦谖和如镜回殿,唇边竟勾起了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
秦谖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头皮有种发麻的感觉,本能的回头,看阳光下的那幅画面依然美好如初,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如镜看秦谖模样,疑惑道:“主子怎么了?”秦谖才转身,淡淡的说着:“没怎么,许是累了吧。”
太后的赏花宴定在三日后,这三日皇上都没有招寝任何人,梁贵妃许是忙着赏花宴的事,也没有再刻意的为难秦谖什么,不过每日都会在花园逗弄莫离,一起仿若平静无比。
这日,秦谖也是无事,便在小厨房做了几样点心,分与了如镜如花二人,又看绣月小陶子辛苦,特意为他们做了蒸饺,几个人自然是无比欢喜,都对秦谖的手艺赞不绝口。一时小厨房内香飘四溢。
秦谖看着他们的样子,忽而想起了从前,长乐未央也是对自己的手艺无比推崇,时不时便求着自己做这个那个,还有那个笑容天真活泼的女孩子,最爱吃她做的荷花酥,做出来千层万瓣宛如荷花,粉色极是诱人食欲,就因着名字里带了荷,凡是有关荷的她都喜欢,自己便在入宫前特意让皇上赐她封号“和”,她果然欢喜不已。
以为没有什么心计的女孩,却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将自己害的一无所有。沐荷,秦谖念着这名字,心里发恨,想了想,又动手花了好大功夫做了荷花酥来,如镜如花看着惊奇不已,如镜先说道:“主子好厉害,这是什么点心,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如花看着喜欢,也说着:“好像荷花一样,主子真是好本事。”
秦谖脸上却没有笑意,找了食盒装了,便对如镜如花说着:“我要出门一趟,你们便在殿里呆着,不要乱闯,小心不要招惹了主殿那边的人。”
二人忙道:“主子一个人出去怎么好,好歹叫我们跟着也放心。”秦谖不允,只是摇着头,便拿了食盒出去了,如镜如花只好回殿。位分低也有位分低的好处,孤身一人也不招人奇怪,做什么都方便一些。
秦谖提了食盒,一路便去了曲荷轩。玉琴开门见是秦谖来,也未多说什么,便直接带她进去了,和嫔正在誊写佛经,这似乎是她无事时候最爱做的了,看到秦谖来,略有些惊讶,秦谖先上前笑道:“妹妹今日无事,特意做了糕点来看望姐姐,姐姐可不要怪妹妹聒噪。”
和嫔搁下了笔,一面收起桌上的纸张,一面说道:“我这也没什么事做,你来了说说话也好。倒是你,看不出还会做什么糕点,我来瞧瞧你做的什么。”
秦谖听了,便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给和嫔看;和嫔一见是荷花酥,面上露出了一抹复杂之色,秦谖装作未见,轻快的说道:“妹妹上次来便喜欢姐姐门前的那莲池,恰好姐姐又是和嫔,今日想起来以前和家里的糕点师傅学过的荷花酥,做的不好,可向姐姐献丑了。”
和嫔一时表情有些怔怔,荷花酥么,原以为只有那个人才会做,并且做给自己,如今过了这么多年,竟还能再见到亲尝,只可惜伊人永逝,驾着黄鹤,一去不返。
带着些缅怀,和嫔将手伸向了那一朵朵荷花状的糕点,拿在嘴里尝了,香甜的味道溢满舌腔,又看看秦谖,自己和这个女孩还真是颇有缘分,也许是上天剥夺自己一切后,送来的慰藉吧。
如今的她自然不会知道,这份慰藉,将给自己心里带来莫大的鼓舞,让自己重新燃起活着的希望,却在最后,把自己无情的断送了。
秦谖正要问和嫔味道如何,却听曲荷轩的叩门声响起,松棋忙去开门,过了半刻才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宫扇,有些戒备的看看秦谖,低声向和嫔回禀着什么,只见和嫔拿过宫扇,面上有一刻的柔软,又忽而不见。
☆、第三十四章 姹紫嫣红
秦谖心底略过疑色,装作不在意的上前,笑道:“好漂亮的扇子,不知是谁送给姐姐的,我也好去求一个来。“
和嫔抚着扇子,是精致的绛色纳纱花鸟檀柄团扇,一看就知道绣的人是用心的,嘴上淡淡道:“以前的一个故人送来的,左右以**里有更好的,有你挑腻的时候。”
秦谖自然也看出了这宫扇的手艺精致,比宫里的精细不少,像是亲手费心绣的,但看和嫔不愿说,自己怕和嫔起疑,也不好直追着问,只好岔开话题转问道:“姐姐尝着这荷花酥如何,当时教我的糕点师傅说这是他的绝活呢,很少有人做得好。只怕妹妹学得不像,姐姐以前一定没吃过吧。不然可是要笑话我了。”
“很好了,几乎和我以前吃过的一模一样,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吃到这个,真是要谢谢妹妹了。”和嫔说的极真诚,又拈了一个放在嘴里,一瓣一瓣的细细咽下,速度极慢,像是在回忆什么。秦谖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愧疚的神情,可惜失败了,和嫔脸上有的只是缅怀之色,荷花酥吃的无比坦然。
秦谖眼底掠过狠色,和嫔还未怀疑自己自然无需对自己伪装什么,那便是心里当真是毫无歉疚之意,心里愈加恨了,表情却和婉笑着:“姐姐喜欢便好,对了,明天太后在御花园举行赏花宴,我可还没认齐全过这宫里的其他娘娘们,姐姐到时候可一定要帮我认认齐全,免得妹妹到时候出丑。”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梁贵妃一向不喜欢我,这宫里人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毕竟我家世在这宫里,任谁都瞧不上眼。”
和嫔听了话,低下头拨弄起护甲,脸色没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话语里依然没有波澜,“这宫里的活动,我一向是不参加的,怕是帮不了你,你既在永和宫,就事事顺着梁贵妃,跟在她身后,她自然不会在人前为难你的。”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开口:“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到底是被权谋迷了眼。”
以前,呵呵,你以前难道又是这副模样么,秦谖在心底冷笑着,手底翻起桌前抄誊一摞的佛经,假装不经意的说道:“这些都是姐姐写的么,姐姐真是个喜好清静的人,难怪不爱参加宫里的活动。住的地方也这么僻静。倒是我一直难得清静下来,总是浮躁着。”
和嫔笑笑,看了看那食盒里的荷花酥,说道:“刚进宫都是这样的,呆久了自然就清净了。”
秦谖手拿起那叠厚厚的纸张,一脸无邪:“不如姐姐把这抄好佛经给我吧,我平日无事也多看看,静静心,其实是想问姐姐讨要那本佛经的,但不敢夺爱造次,姐姐就把这手写的赏了我吧。”
和嫔本来下意识的要拒绝,但看秦谖表情可怜,又想她在永和宫处境为难,若能真的看进去,静静心也好,这些年忽然来了个能陪自己说说话的,和嫔也希望她好过些,便点头应允了,“你既然想要,便拿去看看吧,得空了去誊写誊写,也算是功德,至于能不能精心,也要靠个人感悟了。”
秦谖忙欢喜的道谢了,和嫔让玉琴拿了油皮纸包了,二人又闲聊了几句,看和嫔有些乏了,秦谖便告退离去。
回到殿里,秦谖将那被油皮纸包了的一摞佛经放在了桌上,想起和嫔抄誊佛经时候宁静的表情,心里冷笑着,难道佛经的真的可以度化你么,世人只能自我救赎,能度化的只有自己,你纵再抄十部百部,也难以抵消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可怜的心里慰藉罢了。
待如镜如花递了热茶过来,秦谖才觉得身子乏了,曲荷轩,还真是僻远了些,但是想借此苟得一份安静,休想。
秦谖思索着,喝了几口茶,觉得有些精神不济,也回里屋休息了。
这几日天都晴好,太后的赏花宴也如约而至,梁贵妃将地点定在了御花园,太后还特意吩咐夕颜提前告诉了皇上,请他务必过来。说既是家宴,一家之主哪能不到。皇上见太后难得的好兴致,也不忍心辜负这好景好时,欣然答应下来。
一时,到了这日,众人都在御花园齐聚了,各自都用心打扮过,在这样的场合,就算博不了皇上青眼也希望在容貌气势上不输于别人。都是一群拥有美好年华的容貌出色的美人,一时间御花园花团锦簇,莺歌燕舞。
秦谖知晓皇上最爱明黄颜色,说那才是天子之色,于是特意穿了一身鹅黄,素锦对襟,腰带束起细腰,略施粉黛,打扮的清爽悦目,希望能与他相配。刘晴远远看到她,便冲她招手,兴致高昂的样子,秦谖瞧见刘晴,眼前一亮,一身黛色,衬得皮色白嫩,体态轻盈,盘着凌云髻,那秀色竟要把这满园花色比了去。在心里惊叹了一声,便去了刘晴身边,因为同是贵人身份,一块儿在下首坐着,看皇上,梁贵妃,太后都还没来,倒也不拘礼,手拉着手神态亲密,秦谖看刘晴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色,心里觉得奇怪,却也不说破。
不远处,见到以前宫里的老人也都来了,说是老人,却也是正值盛年的女子,面色在宫里呆了多年被洗炼出了一份沉静,倒不如梁晓刘晴这些刚进宫的喧闹。只是按位分找位置坐了,或远远站着赏花。
秦谖忽然看到一位梳着百合髻的女子,独自一人在不远处坐了,轻轻的挥着宫扇,与身后的两个侍女闲话着什么,那宫扇,也是精致的绛色纳纱檀柄,如此眼熟,正和自己在曲荷轩看到的一个花色和制作工艺,再看那女子,秦谖一时竟叫不上名字,只知道宫里曾有这样一个女子,却与自己几乎没有交集,连名姓都忘了。但是若真是她亲手为和嫔绣的团扇,与和嫔关系应当匪浅,自己曾经竟然不知晓。想到这里,秦谖心底的怀疑更深。
秦谖正想的出神,忽然觉得手上被轻轻掐了下,原来是刘晴,看刘晴笑问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正和你说这话也能走神。”
秦谖有些不好意思的,忙道:“妹妹正看那边那人呢,觉得面色沉静温柔,身边却连个伴也没有,有些可怜,不如我们去和她说说话,认识认识吧。”
刘晴顺着秦谖目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