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机只是觉得心里很苦,想到权书函当年与章栖悦相交时淡淡的君子之风,从不越雷池一步的风度,这么多年来,看着章栖悦进宫、犯错、受宠、欺负他妹妹,一直成为权家的对立。权书函在想什么?
有没有觉得时不待他,佳人有夫?
“主子,该走了,画轴要带走吗?”
不!玄天机也不懂为什么竟然没有昧下,妥善的把画卷卷好,放入了一旁的木匣子里。
一旁的老九惊呆了:“大人,这卷画……”
“无妨,走!”
三人趁着夜色离开。
翌日,玄府的书桌上出现一封字迹飘逸若风的信——辛苦!
玄天机握在手里撕碎,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想权家果然没有表现的那般无害:“来人!昨晚值夜的守卫,拉出去每人打二十大板!”
然后玄天机恬不知耻的修书一封邀权书函出来喝酒,燕京唯一他看的上的人,难得又有共同话题,何不出来喝一杯。
权书函不认为玄天机是无聊的人,玄天机昨夜造访定是为皇命而来,现在邀他出去坐坐,定是认为抓住了与他交易的东西,权书函拖着能下床的病体,只能去会会皇上坐下第一爪牙的实力。
今天很冷,寒风肆虐,天气阴沉看来晚上会下雪了,权书函穿了身天青色直袖锦袍,边缘白底镶金裹边,衬得他风度翩翩、儒雅高贵。
玄天机穿的很随意,一张千百年来不变的普通面皮,一身换不换对他来说都无所谓的黑色暗花儒衫,头发高高束起,发带上是一颗没有光泽造假碧玺。
权书函则不同,从头到脚都是本真,只是低调的奢华,仿佛权家百年的沉淀都拥积到他身上,笑笑年纪便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天香楼的上等雅间内,单进来就要十两银子,好在物超所值,这里的摆设,贵气中透着舒服,难得不让人觉得富贵迷眼,落了他们的品味。
玄天机早早就到了,叫了一壶茶,靠着窗边坐着自饮自酌,偶然看看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观赏着忙碌的人们,等着与他差不多却身份高贵的男子,突然觉得心里出奇的平衡。
039
甚至不觉得自己心里有问题了。
连权书函这类人都免不了暗恋的命运,他有什么好想不开的。怪只怪那妖女长的太勾人,怎么能怨他想入非非。
玄天机就是这样,看着别人比他倒霉且是各方面都比他优秀的人,就觉得心里舒畅。
门吱呀一声打开,权书函在小厮的搀扶下走进来,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神却很好。
他并没有靠窗户坐过去,而是挑了距离餐桌最近的位置,吩咐小厮下去,让小二添了一壶白水便揉揉有些眩晕的额头沉默的坐着,仿佛屋里没有玄天机这个人。
权书函想如果接下来他要是知道玄天机跟他谈那个问题,打死他也不跟玄天机在这里玩心里战术。
玄天机也没动,他觉得两个有相同伤心事的人,根本不用说话,只需要坐在一起缅怀那些得不到的就能治疗心里的创伤。
所以,玄天机也不说话,品着茶看着窗外人生百态,他从不羡慕别人的生活,而是让自己过的更好。只有懒惰的人,没有懒惰的事。
两人默默的坐着,从茶杯里的水冷了,到白水饮尽,两人竟然都未起身入厕。
权书函从不缺的就是耐心,再说他亦不认为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值得人深夜翻找,所以他淡定从容,事无不可对人言,便也无畏无惧。
玄天机是纯粹来喝茶浪费时间,以权书函的求而不得来平复他糟乱的心,首次没绞尽脑汁的算计人,所以他也很安静,等待,只会让他觉得所约的人值得彼此这样疗伤。
两个在燕京鼎鼎大名的众臣,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坐着,仿佛谁先开口就输了一样。
最后是小二打破了沉静,敲了门恭敬的进来问:“两位客官点些什么?我店有炒银丝、烩鳗鱼、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炒竹笋、炸木耳、炒肝尖儿、桂花翅子、清蒸翅子、炸飞禽。炸汁儿、炸排骨、清蒸江瑶柱、糖熘芡仁米、拌鸡丝、拌肚丝、什锦豆腐、什锦丁儿、糟……”
玄天机不耐烦的让他闭嘴,诧异自己竟然闲坐了一上午,没做一件有建设性的事:“闭嘴!随便来份能吃的饭菜。”说着扔了一串两百文的铜板,尚且不值要这间雅间的钱。
小二傻眼了,不是他嫌贫爱富,如果不能做到对客人一视同仁,谄媚讨好,他也没资格在这里伺候,他是傻眼,这……这二百文钱是一个人的饭钱还是两个人的饭钱?
小二哥纠结了半天,最后小二也没敢乱问,眼前的两位爷他是识得的,就是不给银子,他也得给他们上他们可口的饭菜,
哎,只是可惜了自己刚才想卖弄一下,博两位爷一乐的赏钱,到头来还得他讨银子。
权书函听玄天机开口了,淡漠的抬头看过去:“玄大人,今日很闲?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玄天机诧异的看过去,互相安慰当然要闲,否则匆忙见一下,怎么能体会这种无法诉说秘密的玄妙?
权书函揉揉额头,他身体不适,不想跟玄天机再等下去:“说吧,你让我来此有什么目的?还是玄大人找到了什么能传给皇上定我权家有罪的证据。”
玄天机闻言刚想继续沉寂在忧伤里的心瞬间归位,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误会了?
于是玄天机很真诚的道:“在下只是想请权公子来喝杯茶,权公子不觉得这里的茶很好喝?”
“不觉得。”权书函语气平静。
玄天机闻言,心里接受:“权家什么好茶没有,看不上这里的茶也在情理之中,在下昨晚冒昧打扰,望权公子见谅,听闻权公子画技无双,无知可否把舞天图,绘制一份给在下,在下定感激不尽。”
权书函闻言心里微紧,但面色却不变,闲适的表情纹丝不动,仿佛并不在意:“抱歉,在下技拙,玄大人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在下身体不好,恐怕不能在此久留。”
玄天机看着他如常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被点破的尴尬,从小到大,权书函一直这样,天大的事他都不放在心上,对人很好相处,其实难以亲近,直到刚才那一刻也是!
玄天机突然想看看他变脸该是什么样:“权翰林,如果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贤妃娘娘的画像在你手里,你不觉得很值得推敲,如果在下告诉皇上……”
权书函表情依旧平稳,丝毫没因‘皇上’二字有何动容:“舞天图无论是技法还是着墨堪称人物画之最,是一位画痴的前辈偶感而作,在下十分喜欢,相信皇上见了也会喜欢。”
玄天机骤然冷哼,心里的好脾气瞬间荡然无存:
“权书函,玩这一套有意思吗?你私藏贤妃娘娘的画像,足以说明一切,别以为本官不知道当年这幅画多少人找,你当时怎么没有献上,却留下来,日日观赏,磨损的画轴就是证据!”
权书函疲惫的换个位置,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依然如常:
“玄大人多心了,权家书房里每件物品的磨损度都是一样的,权家从不会让放在书架上的书籍字画沉寂,相信玄大人如果留心了,应该能看出来。
至于当初为什么没有进献给皇上,是在下并没有听说皇上求过此画,如果听说了定敬献之,如果一副画让玄大人误会了什么,请玄大人勿要乱说,对在下到没什么,对贤妃娘娘却是不好。”
——啪——“权书函!你敢说你不喜欢章栖悦!”
权书函闻言凌厉的看向玄天机:“玄大人主意你的措辞,直呼贤妃娘娘名讳是死罪!”
玄天机这一刻觉得他傻了疯了把权书函约出来废话!权书函就是个老迂腐老学究,抱着他的死板教条当真理,跟他谈心浪费感情!
玄天机一怒之下饭也不吃了,甩袖走人!他再把权书函约出来一起怀念就是白痴!
权书函看着玄天机怒火腾腾的摔门离开,心里一阵诧异!这是怎么了?还没说到正题就先走了?他拖着病体来这里,就是为了一壶水,最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权书函心猛的一凝,面色顿时严厉,玄天机刚才让他临摹一副舞天图,他喜欢那副画?不可能!那就是喜欢画里的人!
权书函目光陡然没了春风拂月的柔和,仿佛被什么捶了一拳,脸色发白,有些东西不属于他留着也只是给她招祸。
权书函起身,决定找个时间把舞天图献上去,然后答应门亲事,简单的过他的日子。
权书函在小厮的搀扶下走到楼下的时候,竟然发现玄天机还没走,他正挤在围着的人群中,看什么事?
权书函一直不明白,玄天机明明很有存在感,为什么所有人提起他都记忆断层?
权书函不喜欢看热闹,总觉得不符合身份,对处在热闹中的人也不公平,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围观不是吗?
可是,权书函也不知今天怎么了,让小厮扶着他凑了过去,不一会就站在玄天机身边,看到中间的几个人时,眉头皱了一下:“章栖阳?”
玄天机在权书函靠近时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料到他竟然认识跪在地上对管家少爷不讲理的男人:“你认识?”
权书函看他一眼:“你不认识?他是栖——贤妃娘娘曾经同父异母的大哥。”
玄天机惊讶的看向人群中,衣着单薄看起来还算有点气质的男人,再想想章家曾经眼高于顶的庶出大少爷,简直难以把这人跟当初的章栖阳联系在一起。
玄天机不禁深有感触的冷哼一声:“幸好赵夫人与章臣盛和离了,否则非被这种不成气的人气死,看到没,他妹妹嫁给了管之礼当小妾,聘银五万两。
五万两啊!不知道的以为买了什么极品美人?就是极品美人也不值五万两,结果被他们兄弟还花完了,这不又缠着之礼来要,你瞧之礼的脸色,烦的恨不得踹死他。”
玄天机衣服幸灾乐祸的样子:“诶,她妹妹很好看吗?”
权书函闻言表情不自在的看玄天机一眼,他不喜欢议论人是非,更不喜欢被前一刻才摔门而出,这一刻已经街头大娘般开始搬弄是非:“应该还行吗?没什么印象。”
玄天机看着中间的热闹,双手抱胸,自发评价道:“肯定不怎么样,她长像赵夫人,所以好看,她妹妹跟赵夫人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