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怎么敢呀!”话是这么说,端王妃却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斜倚在柔软的湘妃榻上,简若惜星眸微闭,意识却是出奇的清醒。今日的端亲王,处处透着股怪异!刚才离座时她故意试探,果然让她发现端亲王在听到“小惜儿”三个字时,虽说仍旧是不露声色,眼中却有一抹精光迅速的闪过——极快,却仍被她敏锐的捕捉。
不仅如此,依照平日端亲王的性格行事,他早已迫不及待的要打听简若惜回府省亲的真正来意了,而不是任她在这‘皓然楼’里侯了半天,仍不见踪影!
至于这间‘皓然楼’,究竟是由于她如今地位不同才给她住,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这栋两层小楼的背后可是有着典故的,当年简若惜搬离长房,择绣楼而居时,就曾一眼相中这座清雅如月但无人居住的‘皓然楼’,却被端亲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然后因为她出奇旺盛的好奇心,才终于打探到与这楼有关的故事——那可是连端王妃也不知道的秘密啊!
然而现在,自己却已身在这座精致华美的小楼里了,个中蹊跷,千丝万缕。
没想到回府省亲的第一天,就会遇上这样的怪事儿!简若惜静静的想着,小指上的攒丝嵌红宝护甲习惯性的在楠木扶手上划来划去,倒底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啊!娘娘!”素云一声尖叫,手中端着的水晶碗也被她失手掉落在地。
“怎么回事?”简若惜倐的睁眼。
素云一手指向简若惜的脸,两眼惊惧的圆睁着,“娘娘……您,流鼻血了!”
“什么?”简若惜这才觉得鼻孔中微微有些痒,伸手一抹,已满手是血,唬得她自己也有些愣住了。
“这……这怎么是好!”素云六神无主,已是哭了出来。
她这一喊,倒让简若惜清醒过来,沉声斥道:“哭什么,怕别人听不见么?”
说着一把扯过枕下的帕子捂住犹在流血的鼻孔,素白的丝帕很快就被鲜血染透。这时素云方才醒转,急急忙忙的绞了湿巾子递给简若惜,这才稍微好些,可是手上略微一松,那血又沿着嘴角流淌下来,映的简若惜一张俏脸越发的惨白。
“去找魏四德,让他想办法悄悄的寻些冰来,切莫引人注意!”
素云飞快的去了,简若惜一手捂脸,另一手伸到身后想移开靠枕,好让身子躺平,怎奈移动间,几滴殷红的鲜血从缝隙中滴落身前,又迅速的透过她身着的玉白色深衣晕染开来。
简若惜怔怔的瞪着眼前的血渍,如骤然绽放的红梅般美艳,却让她看的万分刺目。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便如这血色梅花般脆弱,百转千回间,方觉自己竟是心若死灰。
“来人!快来人!”简若惜陡然尖叫起来。
门外立时跑进来几名丫鬟,见到简若惜的狼狈模样也不由呆住,来不及下跪,就听简若惜厉声道:“去,请王爷立刻过来!”
“是,娘娘!”一个年长些的丫鬟飞似的跑了出去,其余几个想伸手替简若惜换下湿巾,却不料简若惜右手狠狠一挥,随着一名丫鬟的惊叫声,一道血口子已赫然划在了她的手背上,吓得那名丫鬟慌忙跪地求饶,又是痛又是怕,已是涕泪交错。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滚!马上给我滚!”简若惜使出全身力气冲那几名丫鬟恶狠狠的吼道,竟是歇斯底里了!
“出什么事了?”端亲王匆匆忙忙的冲进屋子,见到一地狼藉也是一呆,跟着便冲着浑身哆嗦的丫鬟们咆哮:“你们一个个是怎么伺候的,还不打盆水来替娘娘梳洗!”
屋子里正乱糟糟的当口,素云领着魏四德也前后脚的赶到简若惜床边,“娘娘,没有冰,用缎子包了些院子里的积雪!”
当冰雪的沁凉直接贴到脸上时,简若惜方才觉得眼前慢慢的清明起来。
“舅舅!”简若惜指指榻前的圆凳,“请坐。”
“……,是,娘娘!”端亲王有些许迟疑,却仍是坐了下来。
“其他人出去!”
“娘娘!”素云轻声嚷道:“您是不是先换身衣裳……”
“出去!”简若惜冷着一张素颜,眼里似能化出冰刀霜箭。
第三十一章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
屋子里终于静了下来,简若惜将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才望定了身前的端亲王,却是半天没有开口。
端亲王从喉咙里咳出几声,终于艰难的开口道:“娘娘,您身子弱,还得爱惜自己才是!”
简若惜将手中那团雪狠狠的摁在自己的脸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神志的清醒,若不是她眼神明澈,此时的她头发蓬乱,遍身血渍,看起来已是如中疯魔。
“娘娘到底是怎么了?竟患上这样重的病症!那小子怎么说?”端亲王有些不耐的开口,“难道还只是纯粹让你回府省亲养病不成?”
是了,这才是端亲王的本性呢!人前那副看重亲情的慈爱面孔还真是让人很不适应。
简若惜忽的一笑,那笑容原是绝美,可惜被她腮边的血痕衬得很是怕人,“舅舅只当甥女在宫里过的很好么?”
“听说那柳婕妤很是得宠?”端亲王不屑的道:“她这种无根无基的后妃,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何况那小子任命你统管后宫,你若有心算计她,她便在那宫里连一天也多呆不下去!倒是你自己,为什么就弄成这样?身子坏了拿什么去跟人家争?”
“哈哈哈……”简若惜闻言竟大笑起来。
“笑什么!”端亲王语气中带了几分愠怒,“本王之前只当他让你省亲是示以恩宠,现在看来竟不是那样,倒像是被赶了出来!”他神色忽的一紧,“莫不是那小子看出什么来了?你不是和那小子达成协议了么?”
“协议是在的,可惜如今龙承御得了那朱颜,便应诺退出朝堂,皇上他已再无顾忌,下一个目标,便是舅舅您了,若惜在宫里,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的确是用一个协议换得了今时今日在宫中的地位,只是这协议的内容与端亲王所知的大不相同罢了!
端亲王闻言亦是一怔,跟着叹道:“当日本王就纳闷,子墨为何会将那皇帝宝座平白给了一个黄口稚子,若是他登基,我就是再想搏上一搏,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以那姓殷的女人的阴狠,子墨即便是一再容让,她也是断然不会轻易放过的,这次不过是用了一个女人,就将子墨轻飘飘的打发了去,果然是好手段,”他脸上神情如风云变幻,说着又笑了起来,“这是一柄双刃剑啊!子墨一去,那小子便能腾出手来对付本王了;可殊不知,若是子墨在朝,本王又焉敢轻举妄动?”
那龙承御,竟是这般的让人畏惧敬仰的么?想着那对此刻或许正在江南肆意享乐的人儿,简若惜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丝妒忌。
“舅舅,我听说您这些日子在朝堂上与皇上几乎是明着扛上了,这可不像舅舅的平日里的行事啊……”
“呵呵!”端亲王笑而不语,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莫非舅舅已经准备妥当了?”简若惜心里一惊,倘若端亲王的计划连她也蒙在鼓里,那就说明他已经开始做最后一击了!
“呵呵,何谓妥当?何谓不妥?”端亲王忽的变的高深莫测起来,抚了扶胡须便站起身,“你不用太操心,好生将养着吧,本王还有些事,有什么需要就派人去跟你舅母说。”
门被打开、又关上,简若惜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她料的果然不错呢!出宫前龙承霄本就是想赐她半副鸾驾的,却被她断然拒绝。端亲王生性多疑,龙承霄的过分恩宠只会让他难以相信——皇帝对端王的防备已几乎是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她简若惜出自端王府,龙承霄再宠爱她也是有限,若不是临时编造了个合情合理的“协议”,连她执掌六宫的权力只怕都会引起端王的猜疑!
而现在,端亲王想必是认定她已无任何利用价值,便再懒得与她这个所谓的“娘娘”继续敷衍了。不过看他那神情,倒像是的确有了应对之策!难怪龙承霄对他如此忌惮,这小小的一间王府里,竟是掌握着大半个北方的经济命脉!即使龙承霄有把握整垮端王,却也不想因此害了经济民生,更何况眼下是内有水患横行肆虐,外有强敌虎视眈眈!
看来那端王府的生意帐册,的确是事情的关键!只是以她眼下的处境,自然是不可能明着看到帐册的!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偷”字!
看来龙承霄对她果真是半分情意也无,就这么毫不犹豫的将她置于险地!只是她虽说心已凉透,却是没有选择余地,适才端亲王对她的态度是再清楚不过的,自己此刻仍是皇帝宠妃的身份,却已被视如草芥,倘若自己真的相助这位舅舅获得了成功,只怕等待她的不是一世尊荣,而是杀人灭口吧?
人情冷暖,于这天家的方寸之地,简若惜体味尤深!
偷帐册的事,自然不用她一个弱女子出手,龙承霄早已派人暗中听她调遣。她所要做的,就是找出藏帐册的地方,然后,由别人动手。
简若惜敢说整个端王府上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端王爷的性格为人了,从小在这府中长大,能以客居身份而获得重视,并不是仅仅依靠美貌就能达成的。那些至关重要的帐册,自然是藏在极其隐秘的地方,她简若惜虽说从未见过那些东西,但是她可以猜!以端王爷的谨慎多疑,那帐册只可能在两处所在:要么是在端王爷日日可见、伸手可及的地方;要么就是在一个机关巧妙,而旁人万万想不到的地方!
究竟是哪一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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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隆冬,简若惜却不顾严寒,亲自带了礼物走访了端王府上下的每一房亲眷,说来也奇怪,端亲王对她的这一番动作竟没有任何意见,有时下了朝,也会亲自陪坐在侧,但却始终没有和简若惜单独相处,这虽使得简若惜行事便利,却也让她大为疑惑,猜不透端亲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端王妃,到端亲王的几房侧妃妾室,简若惜一个个拜会过了,可惜却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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