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地痞头上冒出了冷汗,“小惩”是镇所的行话,三十大板为小惩,一百大板为大戒,三十板子虽不至于要人命,但也足够让人一个月下不来床,去掉半条命,若是碰到下手狠的衙役,暗中使阴招,都能让人断一条腿。至于大戒,恐怕能扛下来的人不多。
“大人饶命啊!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啊!不信,不信您找宋柏问问就知道了!”张万急了。
衙役们出来的急,也没有带板子,梁子去找了棵碗口粗的树,用随身带的刀砍了,削去了枝桠,就扛了过来,这可比镇所里的板子有杀伤力多了。
“不想挨板子也行。”梁子笑嘻嘻的说道,眼里闪着凶光,“把实话说出来,否则……敢抢我小姨家,你们活腻歪了!这棍子看到了吧?我们兄弟几个照死里打你们!谁肯说实话,谁就免了板子!”
最后一句话的作用是巨大的,立刻就有胆小一些的地痞撑不住了,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叫道:“大人,我说!这事儿是宋柏和张万搞出来的,那借条是假的,就是为了让他娘带我们去他大嫂子家拿钱!得了钱,我们对半分!”
他这一说,其余几个人也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和开头这个人说的具体差不多。张万又羞又恼,生怕被当成罪魁严判,立刻叫道:“大人,这事不是小人一人所为,他们都有份的!”
几个人招供的话一出,不光是围观的塔沟集村民,就连衙役们都惊呆了,宋柏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是如此黑辣的心肠?连寡嫂侄女都不放过!禽兽也不过如此!
众人纷纷惊叹的时候,黄氏突然激动的跳了起来,挥舞着胳膊大声骂道:“你们这群烂了老二的鳖孙货,少诬赖我儿子!我儿子咋会干这种事?你们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拿粪堵了你们的嘴!”
“哟,刚才还吓的哭着抱人家腿求人家哩,这会儿上咋就恁厉害了!”三伟年纪小嘴巴毒,凉凉的讥讽了起来。黄氏满心都是为儿子“正名”,此刻倒也顾不上和三伟计较了,只一个劲的指着张万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第163章 审讯
张万“呸”的一声,吐了黄氏一脸吐沫,大骂道:“我们不是好人,你儿子也不是哪的好鸟!这事就是你儿子想出来的!那借条也是假的!他精的很,不肯写真借条!严大人,不行您仔细看看,落款的宋柏两个字写的是连笔,粗看看不出来,细看的话,每个字都少了一撇,就连这手印,也不是他的,是我们一个兄弟摁上去的!”
听到这话,冬宝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真相果然和她想的差不离,想来她那寄托了宋家人全部希望的三叔,也就是一个能算计寡嫂侄女的货色了。
这时,门外围观的人群产生了一阵骚乱,就听到外层围观的人高声叫道:“秀才娘子,莫怕,你家姑娘好好的,没事!”
人群分开后,秋霞和李红琴搀扶着李氏跑了进来,李氏面色惨白,待看清楚站在严大人身旁的冬宝后,立刻甩开秋霞和李红琴的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把冬宝搂进了怀里,浑身瘫软的跪在地上,脸埋在冬宝肩膀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宝儿啊,你要是……娘也不活了!”李氏断断续续的哭道。
黄氏有些心虚,悻悻然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撇嘴嘟囔道:“嚎啥嚎啊!这不是没事儿么,嚎的跟死了人一样!”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打抱不平的村里人叫道:“谁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心疼!说风凉话当心风大闪舌头!”
冬宝抱着李氏,心里头酸溜溜的难受,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用手轻拍着李氏的后背安慰着她,“娘,我没事。”
李氏身上全是泥印子,尤其是膝盖和胳膊肘上,脸上也有泥渍,泪水都把脸上的泥冲出了一道道的沟子,冬宝暗自感叹,这一路上李氏慌里慌张的跑回来,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才把自己搞成这么狼狈的。
秋霞和李红琴赶忙上来扶起了李氏,看李氏情绪激动,冬宝便让秋霞和李红琴先扶着李氏去隔壁林家好好休息下,稳定下情绪。
李氏心里却是怕极了,搂着冬宝不撒手,生怕她一撒手,冬宝就被人抢走了。
冬宝小声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李氏才渐渐缓过神来,然而一缓过神来,李氏腿便软的厉害,半点提不上来劲,秋霞和李红琴搀着她到林家,捋起裤腿看了看,才发现,右脚脚踝扭伤了,肯定是回来路上摔的,那时候李氏心里一直牵挂着冬宝,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脚受伤了。
严大人默默的看着,微微叹了口气,看向黄氏和张万等人的目光更加的鄙夷。
梁子走过来,问道:“大人,可要将他们带到县里去交给县令大人发落?”
“这个自然。”严大人皱眉说道,立刻便有衙役拿了绳子过去将几个闹事的地痞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以张万为首的地痞们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张万挣扎的叫道:“大人,这不公平啊!出主意的是宋柏,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咋能放过他抓我们啊?”
“不用你们提醒。”严大人神色冷冷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罔顾人伦的事,一个都跑不了!”
梁子等的就是严大人这句话,毕竟闻风书院的名头在那里摆着,要是进去拿人,必须得有所官的指示才行。
黄氏急了,拍腿大叫了一声,挡到了梁子跟前,瞪着眼睛大叫道:“你干啥?你干啥去?我儿子啥事都没有,他可是闻风书院的学生,秋里上县里考了试就是个秀才,你们见了他还得下跪行礼!”
要说黄氏对其他衙役态度还是恭敬的,然而她对梁子就很凶悍不讲理了,原因无他,梁子是张秀玉的未婚夫,也就是冬宝的表姐夫,那等同于她的晚辈,是和冬宝一个级别的人物,既然梁子得随着冬宝叫她一声奶奶,那就别指望她这个当奶奶的对孙女婿有多客气。
你不是做孙女婿的吗?居然敢去捉拿马上要考功名做官的三叔?老娘绝对不会放过你!这是黄氏的逻辑。
“老太太!”旁边一个稍年长些的衙役阴森森的笑了笑,抖了抖手里的麻绳,“您可别慌,不光您那要当官的儿子,您也得跟着下趟县衙的大狱!领着歹徒强抢孤儿寡母,这罪判下来,少说也是个流放三千里!”
黄氏心虚的笑了笑,“官爷,啥抢孤儿寡母啊,那就是我大儿子家,我去我大儿子家借点钱,咋就是抢了?”
“少罗嗦!”衙役懒得搭理黄氏,突然瞪大眼睛暴喝了一声,吓的黄氏打了个哆嗦,“是让爷动手捆了你,还是你自己乖乖跟着去镇上?”黄氏看了看梁子,梁子只冷着脸瞪着她,又看了看冬宝,冬宝干脆别过脸去。“冬宝!”黄氏恶狠狠的叫了一声,“你就看着他们拿我下大狱?你不是认得他们吗?咋?要借他们的手宰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出气?你个X妮子,当初你那个XX娘生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浸粪桶里溺死!现在你翅膀硬了,就要弄死亲奶奶出气了……”
“这咋回事啊?”张秀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她是跟李氏几个一起跑回来的,只是毕竟是个小姑娘,体力跟不上几个壮年妇女,以至于被落到了后面,这会儿上才跑回来,进村就有相熟的村民告诉她冬宝在宋家,还没跑到门口,就听到了黄氏不堪入耳的咒骂。
看到冬宝完完整整的站在那里,也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张秀玉这才放下心,跑过去拉着冬宝的手,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冬宝笑了笑,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流,拉着张秀玉走到了一边,离黄氏远了几步,摇头道:“我没事,有林叔他们几个在咱们家门口守着,旁人进不去。”又把事情经过,小声的跟张秀玉说了一遍。
张秀玉瞪大了眼睛,一双漂亮的黑眼睛里全是怒火,握着拳头恨恨然看着还在咒骂的黄氏,“咋有这么黑心的母子!老天咋不报应到他们身上!”
黄氏看到张秀玉,心里倒是燃起了一丝希望,叫道:“张家大闺女,你跟你男人说说,这事儿不关我啥事!也不关你三叔啥事!”
“奶你瞎胡说啥呢!”冬宝生气的喝道,“你咋骂我,我都受着,没回过一句嘴,可你说人家秀玉姐干啥?”张秀玉和梁子还没正式定亲,黄氏张嘴就是“你男人”的,实在太难听了。
梁子倒是挺喜欢这句“你男人”的,只不过他可不敢表露出来,几个衙役也懒得同黄氏多罗嗦,上去就要捆人。
宋榆这会上知道怕了,趁人不注意,慌忙躲进了西厢房,生怕严大人顺手也绑了他去见官。
一直沉默着的宋老头,看几个衙役真要去绑黄氏了,便站了出来,说道:“各位官老爷,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识字,啥都不懂……”
见他是来求情的,一个衙役冷笑道:“啥都不懂就能犯法了?照你这么说,那杀人越货的犯人,只用说自己啥都不懂,就不用上法场砍头了?”
“不不!”宋老头本来就是一个讷言之人,这会上更是激动的话都结巴了,“官爷,息怒!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才是宋家的一家之主,还是,还是绑我去见官吧!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没那个脸……”
这话一出,不光塔沟集的乡亲们,就连黄氏都有些震惊了,侧过脸去抹起了眼泪。
“你想去,那就跟着你老婆孩子一起去。”衙役们并不打算给宋老头脸面,上前去把宋老头一起绑了,在他们看来,默许老妻带着地痞去抢守寡儿媳妇的男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东西!
冬宝沉默的看了眼宋老头,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曾经对宋老头抱以希望,她以为整个宋家,宋老头是个明理的人,能够体谅维护她们孤儿寡母的唯一亲人,只是事实真相证明,到底是她太过于天真了。
宋老头的目光和冬宝的目光接触后,立刻低头避开了,再也不敢往冬宝的方向看,孙女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耀的只有失望。他老老实实的任由衙役们捆了他,和黄氏站在一起,低着头跟在地痞后面,在全村人的注视和指点下,往镇上走。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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