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娴对上愉嫔深邃的目光时,冷冷射出一种鄙夷之态,以为故意陷害六阿哥,五阿哥便会多了一丝机会,可事事变幻莫测,一切难以意料。
今年虽未下几场雪,但天气却无比寒冷,宫内的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静娴从湖边路过时,见和敬公主在结冰的湖面上抽着陀螺,她穿着一袭红色的小雏菊旗装,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对儿蝶戏牡丹的鬓花儿,这等芳龄正是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之际,可她却毫不做作的肆意欢笑。
和敬看着不断旋转的陀螺,拍手叫好后,正巧看见静娴走来,便将手中的鞭子给了奴才,温婉有礼的仿若变了一个人,“和敬见过娴娘娘。”
静娴点头笑道:“看见你玩的开心,本宫便过来凑凑热闹。”
和敬甜甜一笑,竟像极了皇后,“娴娘娘也喜欢?”
“本宫小时候都是看着兄长在玩,自己不过凑个热闹。公主玩的很好呢!”
“这是前几日皇兄教我的,咦?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和敬向远处指了指。
永璜穿着素雅,面色沉着,后面跟着永璋,她未想到最得皇上欢心的和敬,竟然与两位险些被遗弃的皇子如此交好,看着她那乌溜溜的聪慧眼睛,似乎散发着灵气,她格外喜欢和敬,这与对永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永璜(永璋)见过娴娘娘。”
静娴含笑,“这可是刚从上书房出来?”
永璜不大愿意说话,永璋却与静娴亲近的很,他点了点头,“师父被皇阿玛叫去了养心殿,今儿便早早散了。”
“快过来,快过来,咱们玩给娴娘娘看。”和敬冲两人打完招呼,却红了脸,静娴顺着和敬眼睛瞟到的地方望去,那是色布腾巴尔珠尔朝远处走去的背影。她会心一笑,和敬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
静娴看着几人开心的玩耍,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有阿玛疼爱,以为自己的天空永远有一个人在顶着,可现在,该是自己为他们顶起一片天的时候了。
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见几个孩子面色一紧的向自己身后望去,便也疑惑的扭头看了看,未想到弘历竟向这边走来,她上前迎了几步,“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来了?”
弘历温柔一笑,“正想去你宫里,没想到你倒像那群孩子般贪玩啊,也不回宫换身衣服,别回头着了凉,又耍性子。”
静娴看弘历免了永璜几人的礼,笑容依旧晕在唇角,“皇上在阿哥公主面前也不知给臣妾留些颜面。”
“哈哈,这东西朕小时候也常玩。”说着,他便接过了和敬手中的小鞭子,熟练的扬起抽向冰面的陀螺,力道刚好,小小的一个陀螺急速旋转,快的只能见到一个黑色的小点。和敬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永璜不长笑的面庞也浮现了几丝不可思议,永璋的神情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弘历负手相背,自信满满,将鞭子给了一旁的奴才,“和敬,无事的时候可去看看你皇额娘,永璜和永璋也回上书房吧。”
静娴看着几人散去,才听弘历慢幽幽的说:“朕陪你回宫。”
静娴揽着弘历的手臂走在清冷的宫道,像是两个孤独的老人相依相伴,她心里虽隐隐泛着波澜,却再也不似往日般激情,她信了他太多次,却也伤了太多次,她怕了,现下他温柔多情,转脸便又冷如冰山,伴君如伴虎,她能给的也只是那往昔的“心甘情愿”,她想起和敬的面容,便随口对弘历说:“皇上,和敬公主出落的愈发婷婷玉立了。”
“是啊,过几年也要嫁人了。朕最是不舍得她。”
微风吹动着静娴领口的貂裘绒,一眼望去便知是上好的材质, “宫内有这么多妃子,居然诞下的都是阿哥,也难怪皇上对和敬如此疼爱,只是女儿家早晚有一天是要离开阿玛额娘的,只希望有后妃能早日诞下像和敬一样聪慧伶俐的公主,到时候在皇上身边,也可缓解思儿之情了。”
弘历换了个姿势,握紧了静娴的手,谈笑间,眉间满是柔情蜜语,“朕便等着你为朕诞下个聪明可爱的公主。”
公主?公主也好,起码不用被卷进争储的漩涡中,但是…若是遇上和亲,是幸还是不幸呢?原来踏入了皇室的人,无论怎样,都注定了无法脱离心灵,乃至人生的禁锢。
静娴和弘历迈进永寿宫的大门,静娴叹了口气:“只怕臣妾无福气,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皇上失望,臣妾每每念着皇上来寝宫,可看见皇上来了,心里又不安,想着臣妾人老珠黄,难以生养,还不如将机会留给新进宫的妹妹们。”
弘历宽慰道:“娴儿何时这么自怨自艾了?纯妃与你年龄相当,尚可诞育麟儿,你好好调养身子,咱们定会如愿以偿,到时朕好好奖赏你。”
静娴想着弘历对永瑢的态度,便抬眼楚楚可怜问道:“可……皇上若是不喜欢呢?”
“都是朕的骨肉,朕怎会不喜欢?只是或多或少无法将爱子之心平分给每个人罢了。”
静娴知晓弘历这是宽慰之言,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想起永瑢从娘胎出来便被人歧视,心里有些不忍,她的确是又有些管闲事了,她指了指落微呈上的精致衣袜,对弘历说:“皇上看看臣妾的绣工怎样?”
弘历撇嘴一笑,“绣工尚可,想罢这不是你给咱们未出世的孩子用的。”
静娴传来了小信子,“去将这些衣袜送到钟粹宫,这可是皇上亲自赏给六阿哥的。”
弘历脸色未变,只是盯着静娴粉嫩的桃面,眼中闪过一丝聪黠,“你与朕说了许久,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你的这些小聪明都用在了朕身上。”
“臣妾自不量力,自是知晓这些小聪明无法逃过皇上的双眼,只是,皇上一言九鼎,既然都是皇上的骨肉,便同样需要皇上的呵护与关怀。臣妾是怕触怒了皇上的威严,只能提醒着皇上些,皇上莫要嫌臣妾多事便好。”
弘历坐下,郑重的神色中卷着一丝少有的亲切,“娴儿,朕还是喜欢你直话直说,转弯抹角的倒让朕多想,朝堂之上的事情朕已经是心力交瘁,至于后宫的事情,朕只是希望一切祥和。你性子聪慧,常为朕出谋划策,朕对你,自然与对旁人是不一样的。”
静娴竟有些晃神,这样的弘历让她一时间难以捉摸,她只是顺势揽住弘历的脖颈,像是撒娇般的亲昵,“皇上希望的,也正是臣妾所愿呢,一派祥和当然是好,只是从古至今,女人多的地方便多了明争暗斗,纷争事端,臣妾只是希望,无论何时,皇上都记得那句‘坚信不疑’。”
弘历眸光忽明忽暗,像是思考着事情,缓儿,只是轻拍了拍静娴的纤手,“去换衣服吧。勿要着了凉。”
静娴甜甜一笑,“那晚间皇上便留下用膳吧,织锦做的扇贝粥很是鲜香,皇上可是有口福了呢。”
小信子在门外晃了晃,不合时宜的说:“禀皇上,长春宫着人传话,皇后娘娘的头疾发作了。”
弘历听罢,忙起身,有些歉意的对静娴说:“朕去长春宫,改日再来尝你的扇贝粥。”
静娴并未有多失落,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对于弘历,她永远只能抱着远观的心态,那便是一座神,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只是无法拥有。
弘历进了长春宫,见皇后杵在案几上,淡眉微蹙,闭目抿唇。魏常在小心翼翼的给她揉着太阳穴,她见皇上进来,便停了手,柔柔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点了下头,看见皇后缓缓睁眼,便问道:“怎么不叫太医啊?”
“老毛病了,忍忍便过去了。”
魏常在担忧的蹙了下眉,小心的开口:“娘娘每每都这样,臣妾知晓只有皇上才能劝得住娘娘,才让人请了皇上过来。”
“魏常在顾虑周全,有你在皇后身边,朕便放心多了。”他冲小八子说:“去传太医。”
“皇上,已经传了太医,就在殿外候着呢,奴才这便让太医进来。”小八子躬身说道。
弘历冲魏常在满意的一笑,她进宫的这几年,恪守本分,面面俱到,虽长年侍奉在皇后身边,但从未埋怨过,这样仔细一想,弘历倒觉得她的几分从容温婉像极了皇后,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必也有几分这样的原因。
等待太医诊治过后,皇后安心休息,弘历才悄悄的对魏常在说:“皇后对谁都好,唯独对自己不好,你在她身旁,要时刻留意着些,若是她有什么不舒服,立即召见太医。这是朕给你的特权。”
魏常在蜜桃粉的脸颊仿佛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亮晶晶的黑眸像是星月的余光,她温婉点了下头,“皇上放心,臣妾会好生侍奉娘娘,天色已经渐晚了,臣妾便先行回宫了。”
弘历望了望逐渐转暗的天空,负手挺身,“朕去你宫里用晚膳。”
魏常在低眸,鬓上的发钗随着她的头轻点了几下,那清冷幽深的光晕分明照在她上翘的嘴角边。
第82章 (八十一)十年生死两茫茫
落微神色异常的走近殿内,悄悄趴在静娴耳旁说:“奴婢刚刚看见嘉妃笑容满面的从寿康宫出来。”
静娴并未惊讶,而是平静笑了笑,“裕太妃的性子若真是如此宽宏大量,便不会让旁人闻风丧胆了。”
“主子的意思是?”
“此事必有文章。咱们也只好静观其变了。”静娴捋了捋腰间有些散乱的流苏香囊。
静娴的确是聪慧过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永远不知道,在乾隆十年发生的一切竟然成了她体会心酸苦泪的开始,与之相较,以前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起码人还在,心还在。
乾隆十年正月,鄂尔泰因病乞求卸任,皇上允奏。而与此同时,皇上欲大封后宫,沁雪柔嘉成性,皇上有意将她晋封为皇贵妃,此事一传出,嘉妃、愉嫔是第一个坐立不安的。沁雪之父高斌现任直隶总督,与鄂尔泰党的人员较近,若是她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便成了鄂党的靠山,宫内哪里还有他们汉军立足之地?
嘉妃想着想着,面上又是浮现了一层阴险的笑意,如半扇窗上的霜花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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