辙。
“舅舅。”窦蓝喊人一点儿不磕巴,“您……当真是中原人?”
阿久整理着杂七杂八的行李,将掌心刀一个抛线滑入腿侧的刀鞘:“你说呢。”
“……”窦蓝意会,“可阿丰掌柜他……似乎并不是完全不知情。”
烛火噼啪了一声,阿久盯着那卷起的烛心,眼中有明显的怀念:“丰稻的年纪与我差不离,却比我温和稳重得多。那几个年头,我们相互间知根知底,就和真正的一家人一般,还总是盘算着将他的父母弟弟也找回来,一起在南域安家住下。”
“可他死了。为了救我。”
“在他弥留之际,我告诉他,从此丰谷就是我的亲弟弟。”
“丰谷他不知情。”明灭的烛火下,阿久那双同窦蓝极其相似的黑眼睛闪动着未名的情绪,“只要他一天不问,我一天不说,我便一天当他不知情。”
窦蓝静默着,思绪已经飘到了那只灰毛团子身上。
“有些谎言,是用责任与爱捏成的。”阿久还是木着一张脸,借着毫无疑问的身高差很是居高临下地拍了拍窦蓝的脑袋,“你可以放心吃吃看——它或许会是甜的,从外到内。”
“下回见着阿丰,喊他一声小舅舅罢。我会叫他提前备好见面礼的。”
阿久说完这番话就匆匆走了。窦蓝一个人又在通往内院的门帘处站了许久,才终于迈开步子,走到了院子中央那棵大树下。
被五花大绑在树干上的灰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正一起一伏,轻轻地打着呼噜。
窦蓝轻手轻脚地把它解了下来,左看右看,还是忍不住在它的肥肚子上狠狠掐了一把——呵,没醒。
用责任与爱捏成的谎言……么。
以后原不原谅他,以后再说罢。眼前这只傻乎乎的灰鸡,还是先养着算。养熟了自然就能拔毛煮了,煮熟了自然也就飞不掉了。
如此一想,窦蓝心情大好,顶着一头灰鸡三跳两跳,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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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是公平的。
对于以上这条铁律,窦蓝又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老天爷的确会偶尔朝她砸砸馅饼,比如一两个舅舅和一只更大的灰鸡。但砸过了馅饼之后,老天爷一定会紧跟着扔来两坨在茅坑里捂了千年的硬石头,比如前方那两个眼熟到令人不快的身影。
江重戟……康幼心。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254343姑娘,carmi姑娘和哈哈哈一斤姑娘(喂前缀是怎么回事)的地雷!
大家看出来了么0w0~ 因为大孔(hui)雀(ji)没忍住揩了一下油于是现在小乌鸦已经——XDDDDDD
绑树上什么的╮(╯▽╰)╭真是欺师灭祖师门不幸的一章啊(啥
48【七】谈判破裂
【七】
这是红狐王封山的第三天;正午。
原本按着红狐族贴出的公告,这外甥女儿的寿宴和选夫宴将会一直持续三天整,山中的结界到子时才能大开。
可今儿一早,便有小道消息从狐族传来,说是狐王的宝贝外甥女眼光忒高了;狐族俊杰她是一个都看不上。狐王劝说不得,也就没趣儿地让来参选的公狐狸们都回去了,提前结了这个庆生宴。
正午时分;结界之前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修士。他们当中;十个有九个是冲着白雾山上的修真大会去的。
匆匆与忙碌的两个舅舅告别之后;窦蓝拿着新得到的见面礼——一副看着很高端的登山索;和一大袋各系上好妖丹,也加入了等待的队伍。
她嫌下头太闹,就顶着睡着的灰鸡跳到了外墙上等着。人高了,视野也就广了,她几乎是一眼就瞟到了那两个又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说实话,若不是江重戟和康幼心两人正好站在一块儿,窦蓝恐怕一个都不敢认。
没有人能直接将眼前这个身型削立、脸颊深陷的沉默男子与当年帝都纵马游街的小将军联系起来。江重戟一身斗篷轻铠,背着一把用布条细细缠了的长枪,正与身边一个同样包得挺严实的同伴低声交谈着,转头间露出腮上暗青色的胡渣。
与江重戟的沧桑,甚至是有点儿落魄的模样截然不同——窦蓝暗自咂舌,相较而言,变化得最大的是康幼心!
康幼心此时距离江重戟大致有四五步远,正与好几名男修攀谈着。笑语嫣然,芙蓉如面,那些男修身上散出的色气几乎要飘来窦蓝所在的墙头了。
康幼心那张脸是公认的长得好。当初她们头一次相见不欢时,康幼心就已经出落得一脸明媚,偏生又带着一股子少女的娇俏,一颦一笑都动人得很。而百年过去,红颜没有丝毫为岁月所败,康幼心就像是一朵盛开的毒花一般——
不,不对,是开过头了的毒花。
康幼心阳寿尚存,就已经让窦蓝觉得十分惊讶了。若她没有记错,起码在嫁为江家妇之前,康幼心与修真界是一点儿关系都无的。窦蓝方才就感觉讶异,现在仔细一瞧,看着康幼心那虚软的下盘,和那浓重脂粉也盖不住的眼底黑青,再结合江重戟的起死回生,她脑中突然冒出两个大字来。
炉鼎。
在西北军攻入帝都的那个晚上,赵玄曾对她说过,江重戟自从与她那一战之后,百年动弹不得!若赵玄的话是真的,在江康接亲那会儿,正是江重戟伤势最重、性命垂危的时刻。没有特殊的目的,谁会在这等攸关之际敲锣打鼓娶一个媳妇儿进来?
窦家的玉简上,对于炉鼎这个概念,统共也就提了寥寥数句,说是有种特殊的体质曰“三阴”,能够通过交丨合将先天阴元让渡给采补者,极大增益采补者的修为,若是采用得好,有起死回生之效。而身为炉鼎者,通常脚步虚浮,功力凝滞,眼底有黑青,印堂异样殷红——活生生就是康幼心现下的写照!
其实窦家玉简中关于炉鼎的描述,窦蓝看的不怎么懂。什么三阴啊,交合啊,采补啊,每一个都是拆开能懂合着就懵的词儿。但在上述概论之后,窦家祖先还在下头补了一句话:“凡我窦家子女,若有自甘堕落为炉鼎者,逐出族谱,自净家门。”
“虽然不太明白,但看起来很糟心的样子”——这就是窦蓝对炉鼎这个词儿的印象。
此时,下头的康幼心已经全然笑倒在一个微胖的男修身上,任由那男修的手不规不矩地托上了她的胸,她却还在一脸痴痴地嗔笑。
窦蓝不由得兴味地瞥了江重戟一眼。
这红杏当面爬了墙,他却一个眼风都舍不得给,径自与他的同伴低声交谈着,神情也不见什么异样。窦蓝挑眉,看着康幼心一身显然不俗的仙袍宝器,再瞅瞅江重戟那双沾满了泥的旧色长靴,又回眼打量围在康幼心身边那一群男修的奢华打扮,心里隐约觉得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朝她缓缓开启。
乐极,是会生悲的。
窦蓝瞧戏一般的眼神儿和江重戟往上看的警惕目光正好撞到了一块儿。
江重戟明显楞了一下,随即紧紧皱起了眉。
眼神一碰,两人心中都亮堂的很——对方已经认出自己来了。
一瞬间,窦蓝脑子里唰唰出现了“现在用刀子捅死他”,“一会儿用刀子捅死他”,“现在用毒香弄死他”,和“一会儿用毒香弄死他”四个念头。
她正犹豫着,便有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在空中炸开,震得一些修为稍弱的修士直接口吐鲜血趴在了地上:“启吾王令,开——山——”
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不少厉害的修士立刻祭出了自家的飞行宝器,如流星一般迅速划过天空,朝前方已然可见的白雾山驶去!
窦蓝顿了一瞬,终究还是找弟弟的念头占了上风。她没再往下看一眼,径自脚底发力,配合着羽妖一族的滞空术很快便融入了山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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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转到两日前,狐王封山摆宴的头一日。
正阳派,回天阁,和匿水谷三大派的修士们在斜穿了半个泾州后,总算登上了白雾山。
厉害角色都知道,此次三大派与散修联盟的大会,必然是一出大戏的前奏。因此,三大派也存了历练新人的心思,特地放缓了一些脚步,让自家从没出过山门的弟子们好好体会体会人间界的世故,人情,与杀伐血腥。
是以,三大派弟子到达白雾山时,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狼狈样儿。但他们的气势着实被打磨了不少,一个个身姿挺拔,眼神犀利,颇有几分出鞘利剑的感觉。
头头们挥手让弟子先休息去了,自己则一刻不停来到了白雾山顶,与早早等待着的散修代表们开始了协商。
半个时辰后,匿水谷的绵真仙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里是忍不住的怒色:“骆仙子!我三大派修士给出了足够的诚意,千里迢迢前来白雾山,是为了整个泾州的安宁!如今,骆仙子要用一个轻飘飘的‘不’字,将在座诸位的努力全数付之一炬吗!”
端坐在主位上的紫衣仙子纹丝不动,甚至不乐意做足表面功夫先安抚那绵真仙姑坐下来,微嘲道:“仙姑说笑了,我骆纷飞哪儿来这么大的能耐。对于合作,我可从来都是持的赞成态度,但一道混编行军,绝对不可。”
那一句“绝对不可”,真真是说得落地有声,谁都能听出其中绝无回转之意。
现下,修真界三大派的心态大抵就是如此。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在不违天道的前提下将这荒诞的皇帝从龙椅上弄下来,却也知道自己这方人数实在太少,抵不过人家蚂蚁咬死象,于是,便诚心找到素来不和的散修联盟求合作。
散修中也有不少抱着救百姓得功德念头的修士,这一点上,双方算是一拍即合。可问题又来了:三大派组织严谨,自有一套令行禁止的规矩,可散修没那么多讲究,理论上而言,他们爱来就来,爱走便走,谁都拦不住。
三大派需要这些散修的力量,却又有些惧怕他们的力量。
混在讨伐大军中赚功德,赚财物什么的都罢了,就怕散修集结起来在背后捅刀子。到时候,死了好容易培养出的弟子不说,若是整个计划被破坏了,才是真真扼腕。
于是,三大派提出双方混编的计划。人数上来说,散修这一方要更多一些,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