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马千九!”朱元璋叹道:“你猜猜,他是干什么来的?”
“呃……”张樱仙听说马千九来了,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在山里好久了,终于听到一个山外的名字,他虽然只是马家的一个管事,不算什么大人物,但这个名字还是让张樱仙回忆起了许多在马家大院里的生活。
“我想,他是来认人的!”张樱仙不全傻,很快就猜中了:“就像上次我让秋叶跟着杨洪去指认郑彦夫一样,马家派了马千九来指认你。”
“嗯,猜中一半!”朱元璋叹道:“如果只是要指认我,随便找个马家的家丁都可以做到,但这次来的却是马家最忠实的老仆马千九,你能想到为什么吗?”
“派最忠实的仆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事情很重要,不放心普通家丁做;另一种是有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家丑不外扬,只有忠心的老仆才有资格处理。”张樱仙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对这种事是很明白的,一点就明。”
“嗯,既然你猜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妨再想想马家有什么家丑要处理。”朱元璋带着同情的语气道。
话说到这份上,张樱仙就算再蠢也明白过来了,一张脸刷地一下变得雪白:“不是……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马家的家丑,张千九是专门派出来处理我的?他是要亲眼看我死!”
“我什么也没说,是你自己想的!”朱元璋叹道:“我说的你未必信,这种事,交给你自己判断。”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我……我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我……我没有做出任何有辱马家门风的事情……”张樱仙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这一瞬间,她真的是柔肠百结,就在不久的刚才,几次呼吸的时间之前,她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保护自己的清白,怎么她就变成家丑了呢?不,这事绝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错了,马千九的到来,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朱元璋从草帘边走开,回到了他自己的床上,重重地躺了上去,他是真的累坏了,身体一沾到床,立即沉沉地睡去,屋子里响起了他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
但是张樱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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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清早!
朱元璋如平时一般早起了,今天的山寨,洋溢着一种极不寻常的气氛,那是大战之前的紧张感,晨风从山边刮过,草摇叶动,以往的早晨能听到乡亲们早起互相招呼的声音,或者一些聊天的声音,现在都听不到了。
平时朱元璋都是第一个起的,但今天却有无数人比他早起,因为很多人都压根睡不着,他们围聚在山崖边下,对着山下的官兵营寨凝视着。
士兵们也早早就各自到了指定的防御位置,官兵都还没起床,他们就开始抱着滚木擂石,对着上山的路比划,就差没把石头给砸下去。
没经过战阵的新兵蛋子,就是这样,这一点是人性使然,朱元璋也拿这种情况没办法!不过老兵就好多了,朱元璋嫡系的三十五名士兵,就没有这个问题,他们还在呼呼大睡呢,不到预定的起床时间,他们是不会起来的,战前不应该紧张,而是应该充分的休息,他们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
拼命三郎也早早起了床,蹲在山边的一块石头上,他的眼角带着深深的忧愁,因为眼前的情景是如此的熟悉,就在一年多之前,洞子崖上,他也渡过了好几个这样的早晨。
不光士兵们早起了,乡亲们也起得极早,许多不能参与战斗的老弱病残,都聚集在山顶的一块平台上,趴在山崖边向下面张望,他们也和士兵们同样紧张,因为他们也是反贼中的一员,如果士兵们战败,等着他们的或许是立即被杀,或者是被抓回去问罪,要不然就是从后山小路亡命而逃……但是逃出去又有什么用呢?没了山寨,没有了安身立命之处,到哪里不是死?
张樱仙主仆居然也早起了,十八名丫鬟拥着张樱仙,也站在山崖边上,她柔弱的身躯犹如风中的一片柳叶,凄楚动人,不过这柳叶有一对黑眼圈,挺有趣。
这沉重的气氛算是什么?如果纵容这股情绪酝酿下去,山寨就会不攻自破了,必须逼着官兵早些动手,朱元璋忍不住大声道:“把我的军乐队叫来……”
不一会儿,军乐队叫到,一群乐师拿着铜罗、小鼓、喇叭等乐器围到了朱元璋身边。朱元璋认真地道:“给我奏一曲《凤求凰》。”
“朱八哥……这当口儿奏这个不合适,《凤求凰》是娶嫁的时候才奏的,喜气洋洋的曲儿啊……”
“我就要喜气洋洋的曲子!”
于是,充满欢快音符的《凤求凰》在山顶上响了起来,在灰暗和压抑的气氛里,拼命地跃动着……
山脚下的官兵们也被这乐声惊醒了,开始有些官兵走出营来,对着山顶眺望,还有大嗓门的人扯开嗓子对着山顶叫道:“作死啊?天刚亮就奏这个,你们要作死也别这样,直接从山上跳下来不就完了?”
“就是,发什么神经病,大战将至,奏这破玩意儿!”
“一群蠢贼,给官爷等着,官爷马上就来收拾你们!”
官兵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始出营了,杨洪也被惊醒,一大堆百户官拥着他从营寨里跑了出来,看到山顶上的流寇并没有冲下来,只是古怪地奏着充满喜气的曲子,杨洪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搞什么名堂?”
“报告将军,山上的流寇发神经了……”
“不用你报告,老子没看见么?”杨洪一脚踢开传令兵:“这些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去些大嗓门的,给我吆喝几声,叫他们下山来打。”
官兵们开始列阵,暗红色的鸳鸯战袄整整齐齐地列成一排,由于流寇没有下山,官兵们只是结成了军阵,却没有举起武器,所以盾牌和长矛都没有举起来,显得气势不太足。
一排大嗓门的士兵从军阵里走出来,到山脚下站成一排,对着山上就吆喝了起来:“山上的流寇,有种下山来和军爷们放对啊!”
“别缩在山上,痛快点,下来打!”
“军爷在山下等着你们!”
“山上不会是一群老娘们儿?是爷们儿就下来!”
吆喝声借着山风,飘到了山顶,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话说两军阵前还有这种吆喝?有些朋友可能又不明白了,看惯了现代战争片的人肯定无法理解古代的这种军前吆喝,其实这个在史中有个名词,叫做“邀战!”
古代人打仗,由于没有导弹什么的远程武器,攻城非常困难,双方都很难攻陷对方的城池,有时候双方都不想攻城,又想一决胜负,怎么办呢?简单,写封信给对方的首领,约定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咱们双方带大军在某个平坦的草地上决一死战,你敢来么?
这就是“邀战”的起源,后来发展下去,就成为战争中的一道独特风景线,军队里总会有一些大嗓门的士兵,在阵前担当“骂手”,临阵前,五百“骂手”一字儿排开,对着对方的城池或者据点侮辱谩骂,极尽挑拨之能事,为的就是把敌人从据点里引诱出来。
这么**的战术真的有用?您别说,还真有用,自古以来被骂得热血上脑从城池里冲出去送死的人,多不胜数,根本不是十根手指头数得完的。
果然,官兵骂声响起,第一个激动的就是王二,他刷地一下跳了起来,大怒道:“操!敢骂老子是娘们儿?老子这就杀下山去,打他们个稀巴烂。”
一二一、砸!
王二刚刚跳起来想往山下冲,旁边的朱元璋突然一个扫堂腿,正好扫在王二的小腿上,这铁塔一样的汉子完全没提防身边人会动手,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朱八哥,你干嘛呢?”王二趴在地上嚷嚷道。
“我还要问你干嘛呢!”朱元璋沉下脸道:“我这身为主帅的还没下令,你这副将就想妄动?我没斩你的头,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呃……”王二顿时没了脾气。
朱元璋心中也暗叹,劝慰自己道:别生气,我现在带领的不是上一世雄霸天下的大明军队,而是一只乱七八糟的流寇队,他们不懂军纪,得慢慢教!
“传我命令,谁也不许妄动一步,违令者斩!”朱元璋对着身后的马小天严肃地道:“你带着三十五名兄弟当督军队,谁不听我命令,一律就地格杀。”
“这个……朱八哥,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斩不下手去!”马小天有点迟疑。
朱元璋眉头暗皱,他对着旁边的拼命三郎使了个眼色。拼命三郎不是白水人,和这些人没有乡里乡亲的关系,而且他经历过一次失败,遭到过手下的背叛,比马小天和王二等人更加懂得命令必须被执行的道理,他刷地一下抽出了腰间的朴刀,大声道:“朱八哥,我来督军,谁不听你的令,我第一个砍死他。”
“好,先砍马小天,这家伙刚才就没听我的命令!”朱元璋淡淡地道。
“是!”拼命三郎提刀就要砍,吓得马小天噗通一声就跪倒了下来,大声道:“朱八哥,我错了,我会认真执行您的命令。”
“嗯,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定斩不饶!”朱元璋挥了挥手:“去督军。”
这个小小的插曲,在山顶上泛起了一阵波澜,大伙儿不由得被朱元璋身上那种淡淡的杀气给感染了,他们突然发现,平时像个老好人一样的朱八哥,一站在战场边上,立即变了一个人,他说话给人一种刚强,冷厉的感觉,仿佛已经变成铁血无情的怪物。
老实说,这种感觉虽然让他们害怕,但也让他们安心,谁也不放心一个老好人来指挥一场战争!只有这种带着杀气的怪物,才是士兵们愿意追随的目标。
官兵在山下辱骂了整整一个时辰,把山上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但是山上的人却纹丝不动,在朱元璋的弹压下,山寨里的人虽然被骂得窝火,却强忍着没有冲下去。
最后官兵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在艰难的大山里走了大半月,可不是为了来围着土匪的山寨骂人的,为的是升官发财,那就必须要夷平山寨才行。双方所站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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