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脸色不变,开口道:“也成,那这几个人我就收下吧。”其实曹宝相会供出私盐贩子和私铁贩子,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他逼对方给盐铁时,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了,而且他要的也正是这样的结果。
他很清楚地知道,以白水的规模,官盐和官铁是不可能有多少的。尤其是铁,勉强够当地的百姓打几把菜刀犁头就了不起了,绝不可能用来大量制造兵器。而且官盐和官铁也不稳定,一旦朝廷切断对白水的供给,自己就算拿刀架在曹宝相脖子上,也不可能买到。
与其如此,还不如联络上几个私盐贩子和私铁贩子,通过走私的方法来获取自己想要的物资。私盐贩子和私铁贩子这种东西,也是刀头上舔血的亡命之徒,与自己这种占山为王的贼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几个贩子被送出城来,连几担子私盐和私铁,全都扔到朱元璋手里,曹宝相又来讨好道:“大王,这下没别的要求了吧?下官还请您高抬贵手,绕城而过吧……”
“行,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这白水城嘛……就算了!”朱元璋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对了,你要不要赶紧写八百里加急信,请西安府派兵来围剿我?”
“不敢!下官绝对不敢!”曹宝相急得大叫。
“哦!”朱元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带兵远去,留给白水城的,只剩下一个嚣张的背影。他带来的六百名士兵,还有一千新招纳的村民,肩挑背扛着从乡绅那里“收来的税”,兴高采烈地跟着他一起去了。
“呼,这家伙总算走了。”曹宝相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小心肝,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将身子一转,对着旁边的师爷道:“快去写信,八百里加急,派心腹衙役送到西安府去,求朝廷发兵来剿灭朱八这个逆贼。”
“县尊大人,您刚才不是说不敢吗?”师爷大汗。
“你傻么?对贼人当然得这样说。”曹宝相忍不住愤愤地嚷了起来:“这家伙太嚣张了,我一定要治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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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朱元璋带队回山,士兵们跟着他出山转了一圈,收获了大量的粮食和物品,都有些高兴。老一队到四队,虽然还勉强保持着行军时的安静。但是新九队、新十队,以及新加入的乡民们,则忍不住不停地欢笑着,热闹地议论。
在一片喧哗声中,朱元璋召来了那几个盐贩子和铁贩子,打算和他们谈谈关于合作的事情了。
首先是两名盐贩,这两个人皮肤都很黝黑,长得略矮,肩膀很有力量,看来是经常担着盐担子磨练出来的,朱元璋随口和他们聊了几句,原来这几个盐贩子都是属于一个巨大的盐贩组织,首领名叫周烨,平时活动在湖广一带。他从沿海城市弄到私盐,然后通过水运陆运,肩挑背扛,将私盐贩卖到各个大小城市。
这两名小盐贩就是周烨手下的两只小虾米,由于白水是小地方,周烨没有派很多手下来,只派了他们两个,用担子担了两担盐来卖,结果就被捕快给逮住了,本来以为必死,没想到居然被朱八给救了出来。
朱元璋和他们随口就约定好了,将来由周烨的私盐组织为他的山寨输送食盐,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当然没口子的答应了。
再来就是铁贩子了,三名铁贩子都会说陕*西话,但从他们偶尔互相交谈的语音中,朱元璋很轻易地听出了四*川话,原来这三名铁贩子都来自四*川。
四*川,又名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自古以来,四*川就有点dúlì于整个天下之外的感觉,所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
蜀地多豪杰,也多刁民。蜀地还多矿产,刁民们挖出来的铁矿上交给官府一部份之后,就偷偷把多余的拿出来私贩,于是蜀地的铁贩子非常之多,辐射力量涵盖与四*川交界的每一个省份。
这几个铁贩子是川北一座山上的村民,该村盛产铁矿石,当地官府逼迫村民们采矿,再用非常低的价格收购,就这样还不说,掌管铁矿的太监,还要向他们征收非常高的铁税,生活十分艰难。(注:大明朝喜欢用太监来管盐铁茶。)
如此一来,村民们苦不堪言,于是就将挖出来的铁矿石上交一小部份,藏起来一大半,把它们炼成生铁,然后拿这些生铁出去私售,这样才能用卖生铁赚回来的钱过点好日子。
朱元璋与几个铁贩子一拍即合,很快就谈好了生意。要知道铁贩子们卖生铁可不容易,他们走遍天下,还卖不出去很多,因为大明朝的百姓穷啊,根本买不起铁器,像铁锅、菜刀这种用不了多少铁的简单铁器,在百姓家里已经可以当成传家宝来用。
铁贩子们的生铁只能偶尔卖给一些铁匠或者手工艺人,就这样还得冒着杀头的风险,这和卖盐的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
但是朱元璋不一样,他是造反的“坏蛋”,他需要大量的生铁,来给自己的士兵打造兵器,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成为很好的买主,不需要这些铁贩子再冒着生命危险到处去推销了,只需要回村去组织一队乡亲,专挑小路,穿山越岭的将生铁直接运送到朱元璋的山寨里就行。
“朱八哥,咱们真好运啊,最重要的盐铁,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解决了。”马小天在旁边忍不住就笑了。
“这不是运气,私盐和私铁贩子,我早就打算要找了。”朱元璋轻叹了一声,他回想起了上一世,他人生最大的对手之一,张士诚,那家伙就是一个巨大的盐枭呢。没想到这一世,居然要和盐枭联手了……
一五四、论功行赏
秋叶站在山寨大门口的哨楼上,向着南方眺望,南方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美景,只有一片山连着山,山中有几条小道,延绵而去,一直通向白水。
她眺望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人影出现在山道上,于是叹了口气,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针线和布头,她在为自己的相公缝制一双袜子。虽然朱元璋一直叫她节省点,穿的东西不必弄得太好,但是秋叶仍然把线脚缝得非常细密,一针一针的,用了不知道多少线。
山寨里的线已经不多了,现在秋叶手上用这点线,还是她嫁给朱元璋的那一天,一位大婶作为彩礼送的,至于缝袜子用的绣花针,也是向李初九家媳妇借来的。家里本来有一把剪刀,但那把剪刀被张樱仙带出去解救马千九,接下来马千九把剪刀捅进了张樱仙的腹中,后来那把剪刀找回来,但是染满了张樱仙的鲜血,洗干净之后,就没有人再用过了。它似乎被张樱仙供奉了起来,作为她缅怀过去,或者告别过去的祭品。
春青的祭坛上,总是会祭奠着类似这把剪刀一样的东西,它本身很普通,但它代表的涵义,却无比的沉重,让人无法割舍,转眼青春逝去,几十年后,一个老人就会拿起一把剪刀,用语重心长的声音对子孙说:想当年啊……这把剪刀的事,说来话长……
张樱仙是富家小姐嘛,她有足够的闲情逸志,可以把珍贵的剪刀拿来封存,哪怕家里连针都没有了。
生活很艰难,剪刀被封了,针得找人借!但是秋叶并不觉得很苦,她现在非常快乐,能和喜欢的人组建一个家,比什么都让人开心。
她最担心的事,就是朱元璋的安全,因为这个幸福的小家,是以她的男人造反为代价换来,说不定哪一天,她的男人就会在出山打粮的时候被官兵给杀掉,秋叶很害怕这样的生活突然失去,所以自从朱元璋离山之后,她每天都要到哨楼上来望一会儿,希望看到山路上出现朱元璋那熟悉的身影。
低头又缝了几针,看着余下不多的线,她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双袜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缝成,线真的不够了……
“嫂子!”拼命三郎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快看……山道上来人了……哈哈,我看到马小天了……朱八哥也在……”
“真的?”秋叶刷地一下跳了起来,向着自己眺望了千百遍的方向看去,果然,山道上出现了一大帮子人,人头叠着人头,起码有一千多人沿着山道向山寨的方向行来。
虽然有这么多人,秋叶还是毫不费力地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男人。
“太好了!相公回来了!”秋叶撒腿就跳下了哨楼,沿着山道飞也似地跑了下去。
秋叶跑了两步,身后就跟来了许多女人,有马小天的老婆,有张三的老婆、有李四的老婆,有王麻子的亲娘……一大群女人沿着山道没命地跑下去,原来,担心着自家男人能否平安回来的,可不止秋叶一个女人啊。
军队与女人们,在半山腰上迎了个正着,女人哭声响成了一片:“当家的,你可回来了……”
“这些天担心得我都睡不着……”
“我肚子的孩子又长大了一些,你摸摸看,我的肚子比你出征前大了一圈……”
女人们欣喜了一阵,最初的狂喜一过,马上又开始担心点别的事情:“当家的,这次打到粮了吗?够咱们过日子不?”
“相公,你有抢到些啥?”
“切,有你们这么说话的?你相公我不是出去抢东西,是出去收税的,你看看,后面全是咱们收来的税赋……”
一担又一担的食物担上了山,堆放在山寨门口的小平地上,堆集起了老高老高。每一个出征的士兵脸上都带着笑脸,不过那些跟在他们后面上山的,新入伙的百姓们,表情就完全不同了。
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又是加入了一个山贼的寨子,难免有些忐忑不安,这些新来的家伙,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注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在今后,他们的地位也会比先上山的人低上一截,这就是朱元璋说过的话:晚加入的,将来一定会后悔。
山寨的老兵和乡亲们都涌了出来,围着这些粮食和货物,满脸都是笑意:“朱八哥……这次收获真是丰富啊,跟着您真是太好了。”
“朱八哥,这些东西怎么分啊?”
朱元璋在人群中站定,秋叶低着头站在他背后,左右又分列开王二、拼命三郎、马小天等嫡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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