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认真地道。
“不行!”马智雄居然一口就拒绝了:“咱们家有进士杆,那衫家不过是个暴发富,这次贴上去送田送人已经失了面子,以后再不可与衫家有所往来。”
“这……”朱元璋哑然失笑,这马智雄虽然是个厉害人物,但也有这种盲目的自傲啊?果然……他是考中过举人的,多少也有点读书人看暴发富的那种不屑之气,拥有这种傲气,他终究也难成大器。也罢,马家毕竟是乡下一个士绅家族,要出个成大器的人哪有这么容易?
朱元璋不再提意见,静等着马智雄自己拿主意。
过了几息的时间,马智雄抬起头来,轻笑道:“对了,自古以来,就有一种极好的谈和方法,可以把两家人紧紧地绑在一起,想反梅翻脸都不成……”
“您说的是和亲?”朱元璋忍不住一楞。
“没错,和亲!”马智雄得意了起来:“二弟今年虽然二十四岁了,却还未娶正妻,三妹今年十五岁,也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我听说澄城张斗耀有一儿一女,也在适婚之龄,干脆就把这两对人给撮合到一起。三妹嫁给张家的儿子,二弟则娶张家的女儿,正是一举两得。”
和亲?朱元璋心里顿时反感起来,上一世他就非常反感和亲政策。在他的影响之下,大明朝二百七十六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明朝虽然出了许多蠢材皇帝,但再蠢的皇帝也谨守着大明朝的铮铮铁骨,没有一个子孙给他丢过和亲的脸。没想到重生转世,居然碰上一个拿自己弟妹去玩和亲的族长,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马智雄对着朱元璋笑道:“你看和亲这计策如何?”
马智雄十分得意,但朱元璋却意兴全无,低声道:“这种事儿关系到二少爷和三小姐,哪有我这下人插嘴的余地,大少爷自己拿主意便是。”
马智雄没有察觉到朱元璋的不快,实际上就算他察觉到了也不会当回事,嘴里笑道:“也对,这种事你没资格说话,我得亲自处理。三妹倒是好办,二弟却是个麻烦人……来人啊,快去内院把二少爷请来。”
不一会儿,马千九先回来了,一百两银子装在一个蓝色的小布包里,沉甸甸的,他把银包交到朱元璋手上。这可是相当大的一笔钱。大明朝的银子购买力是极强的,一个上等的丫鬟,也不过才值二十两银子。差一点的小丫鬟,只需要五两银子就能买到。如果用银子来买食物,一两银子可以买一千个烧饼,放在后世的物价,用一元钱一个烧饼来计算,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元人民币。一百两银子,就是十万元人民币。
马智雄眉头也不皱就赏了朱元璋这么大一笔钱,收罗人心确实舍得下本钱。
朱元璋装出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收下了钱,正要告辞回自己的小屋,二少爷马智彬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不满地嚷嚷:“大哥回来了吗?哎呀!回来了怎么不先去内院,而是把我叫到前院来?又有什么事了?”
“二弟!你最近在家里胡闹得很开心嘛……”马智雄脸色一沉。
见他脸色一变,平时跳脱不着调的二少爷顿时身子一怂,显然他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大哥。虽然大少爷不在的时候,二少爷总是在家里耀武扬威,胡作非为,对着马千九也摆出一幅“你把大哥叫来我也不怕”的架势,但当他真正站在马智雄的面前时,还是感觉到脚肚子打闪,说话不太利索。
“我没胡闹!”二少爷犹豫了半天才抗议道:“张氏先来咱们这里抢水,我才叫西固村的人打回去,他们又打了西固村的人,我再叫齐管事组织人打回去……这都是有因有果的。”
“有因有果个屁!”马智雄大怒:“人家是澄城县的县太爷,你是个什么?进士?举人?秀才?你连屁都不是一个,你凭什么和人家打?”
“我……我们家有进士杆!”二少爷强辩道。
“那进士杆是爹的,不是你的。但是人家张斗耀自己能当上县太爷,也就是说他家的进士杆是他自己的!”马智雄没好气地道:“你就只会给咱们家添麻烦,让爹爹老了还要为你操心。”
二少爷哑了火,不敢再争。
马智雄挥手道:“我已决定了,明天就派人送礼到张氏那里去,顺便向张家提亲,修好咱们家与张家的关系,你切莫再胡闹了。”
“提亲?”二少爷一阵茫然:“这是要做啥?”
马智雄沉声道:“我想让你娶张斗耀的女儿,把三妹嫁给他的儿子。”
“什么?”二少爷猛地一下跳了起来。
三二、提亲
二少爷虽然愤愤地坚持不愿娶张斗耀的女儿,最后还是在大少爷的威压之下点了头。这个时候还没有“自由恋爱”的说法,不论是男人女人,都对自己的婚事没有太多的讲究,只要长辈安排了,最终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大至上都是会同意的。
第二天,大少爷派出了五名心腹刀手,带着礼盒快马加鞭去了澄城县,和张斗耀拉关系。此行倒是极为顺利,张斗耀其实也被马家和衫家的关系搞得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得罪了阉党,正在惶恐不安,看到马家主动上门示好,他险些没激动得哭出来。赶紧把五名刀手迎进屋去好吃好喝,当刀手亮出来意,说想要和他互相嫁女儿的时候,张斗耀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两家人的关系突然就变得好了起来,就像以前从来没有打过架,互相使过绊子一般,往来开始变得频繁。今天你给我送个礼盒过来,明天我给你送个礼盒过去,马家的大门前骏马飞驰,不是大少爷的刀手,就是张家的心腹……
朱元璋冷眼看着,决定不再掺合这件事。
转眼已至三月,所谓扬春三月,乃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节。但是今年的春天给人感觉不太舒服,气温依然很低,就像冬天没有过完似的,空气也非常干燥。往常这个时节已经会有好几场春雨,但今年滴雨未下……本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但放眼望去,大地仍然是一片土黄色。
这片黄色中偶尔有一个别的颜色晃动,也不会是绿色,而是穿着麻衣的农民们,在田地里劳作的身影。这田还有什么好犁的?朱元璋忍不住心里暗叹:连年的大旱已经开始了,你们种植庄稼的经验再好,也种不出不喝水的庄稼。
这天又是一队张家的人到访,其中居然有一名穿着大红袍子的媒婆,原来这是张家上门来向三小姐提亲来了。婚姻大事,依父母之命,经媒人撮合,之后第一个步骤就是提亲。互换“庚贴”,这东西也就是生辰八字,媒婆将“庚贴”拿到手之后,压到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以测神意,三日之内没有发生异常情况(碗盏敲碎、饭菜馊气、家人吵嘴、猫狗不安),就表示灶君神是同意这门婚事的,于是就进入下一个步骤,“排八字”,将男女的年庚、生肖进行对照,看是否有“相冲”的情况发生。
这里面有许多讲究,比如属鸡的不能和属狗的,为啥呢?因为俗话说得好,鸡犬不宁!如果属鸡的和属狗的成了亲,将来家宅不宁。再例如属虎的和虎羊的也不能成亲,为啥呢?因为羊落虎口,注定了一方要短命。
那媒婆来了马家之后,首先向大少爷讨了三小姐的“庚贴”,压在了灶君神像前,便在整个马家大院里随便走动了起来,想必是在观察家里有没有异常情况。由于她人生地不熟,马千九就带了朱元璋一起陪同媒婆,三个人一起在院子里转溜。
三人一路走着,媒婆满嘴说着喜气话儿,一会儿夸马家大院豪华,一会儿又夸门前的进士杆儿威风,一会儿夸二少爷英俊,一会儿又夸三少姐贤惠……反正媒婆的嘴没句靠谱的话,她压根没见过三少姐,怎么就知道她贤惠了呢?
三人转到内院,这里十分幽静,有几个丫鬟抱着木盆穿行在廊下,盆子里装满了水,显得很沉重。其中有一个丫鬟居然是三少姐的贴衣小丫鬟紫心菜,她个头很小,又端了很大一盆子水,看到媒婆、马千九、朱元璋三个人过来,她似乎有点慌乱,脚下一绊,连人带盆一起摔在地上,“哗啦”一声,木盆摔破了,盆里的水四溅开来,打湿了老大一片地,水险些溅到媒婆和朱元璋的身上。
“哎呀!”紫心菜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不好了,我打翻了水……呜呜……”
朱元璋的眼光何等锐利,只一瞬间就听出来了,这小丫鬟的哭声中并无伤心难过之意,这是在假哭吧?她为啥跑到这里来假摔一下,然后再假哭?
哦,明白了!看着身前站的媒婆,朱元璋立即了然,人家这是故意摔给媒婆看,好让媒婆在“测神意”的时候觉得马家里发生了异常情况,灶君社不同意这门婚事……看来是三少姐还不想出嫁,所以支使紫心菜来演戏的吧?
马千九没有看出来小丫鬟是假摔的,还以为家里真的发生了异常情况。脸上显出一抹紧张之情来,生怕媒婆不快,这次和亲如果谈不成,张家与马家的关系又恶化,可不是大少爷想看到的。他忍不住愤怒地恨了紫心菜一眼,如果不是媒婆在面前,他可能已经把她痛骂一通了。
朱元璋深深地看了紫心菜一眼,也不戳穿,只是心中暗想:女人解决问题的方法,真是幼稚可笑,你以为这假摔就能解除婚事了?未免太过小看这种带着家族利益的联姻。别说你只是摔坏一个水盆,就算是你摔坏了传家之宝,媒婆也会假装没看见的。
事情果然如朱元璋所料一般,那媒婆也是得了张家的授意的,无论如何也要谈成这次的婚事,她哪会在意一个小丫鬟摔坏水盆,仰起头来,就似没看到紫心菜一般,轻轻巧巧地走了过去,嘴里还说着喜气话儿:“哟,多可爱的小丫鬟,你们马家连下人都这么有灵气,小姐就更不会差了,我看这婚事能成。”
紫心菜趴在污水里,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都摔成这样了,还可爱?灵气?
三人越过紫心菜摔出来的水洼,继续向前走,走了没几步,门后窜出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