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给上司送礼……经几十年煎熬,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向上爬,做县令、做知府、做巡抚……一级一级的熬到一品大员……
就算到了内阁首辅,就能拯救大明朝了吗?答案还是不可能!
张居正,够厉害了吧?他推行一条鞭法,想改善大明朝的国库收入,而一条鞭法的推行确实收到了一点点的效果……但是大明朝得救了吗?没有!张居正触动了整个大明朝士绅阶级的利益!结果不说也罢。
前些天朱元璋就认真地想过,如果自己对上大明朝所有士绅阶级,赢得了吗?
情况还不止如此,在他飘浮在天空当旁观者的这几百年,看到了大明朝无数的弊政,例如海禁、特务、太监掌权、党争、庞大的皇室宗亲、对人低税、农民高税、财政困难、官员贪腐……一旦想要作手去改变,根本就千头万绪,难以下手。
没有如臂指使的军队,没有在整个大明朝说一不二的威望,谁能把这些东西全部拨乱反正?谁都不可能……谁敢动手,谁就会被各方保守势力一起挤压,死得连尸骨都拼不齐全。就算是当今皇帝,有些东西,也不敢轻易去改动……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手建立的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难以下药了。
那……该怎么办呢?
这时寺院里的小沙弥们已经起床了,两个小和尚走进了院子里,拿着竹枝扎成的大扫帚打扫院子里的落叶,扫帚在地面上划拉出“哗哗哗”的扫地声,一个小沙弥对着另一个笑道:“昨晚吃过晚饭后,师父和师叔接着前天晚上那盘棋继续下了……”
另一个沙弥问道:“哦,那他们两人谁赢了?”
“你猜猜?”
“想必是师叔赢了吧……前天晚上休战的时候我看了,师父已经全面落在下风,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师叔彻底给收拾了……”
“嘻嘻,你猜错啦,这次师父赢了!”
“不可能!”
“真的是师父赢了……他确实落了下风,正在苦苦挣扎。这时候澄城郑彦夫进来拜佛,从旁边走过,他好像在想心事,走得很快,不小心掀翻了棋盘,棋子落了满地。等到师父和师叔把棋盘重新摆好时,却忘了刚才下到哪里了,就重新摆了一盘。”
“哦,重新开始……结果师叔就输了?”
“哈哈,正是!”
两个小和尚一边说笑着,一边扫净了院子,走了出去,又留下朱元璋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听到两个小和尚的对话,朱元璋心中突然一动:两个和尚在下棋,郑彦夫走过去把棋盘掀了……结果棋局重新开始,原本落了下风的老和尚就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朱元璋现在面对着一个烂摊子般的国家,无处下嘴,如同下棋时,满盘已经落定烂棋,无法反悔,就算他苦苦挣扎,败战也只是早晚问题。何不干脆把棋盘给掀了!把国家给掀了!在掀翻的国土上,重新摆开局面,开一局新的棋,到时候以他的手段,重新摆上一棋盘漂亮的棋子又有何难?
前一世,朱元璋二十五岁投军,四十岁登基称帝,重新开一盘棋所花的时间不过区区十五年,今世的大明朝还有十八年才灭亡,时间绰绰有余,他何惧之有?
看来,得走一条走过一次的老路了!农民起义!
既然决定了走这条路,那么,讨好官府这种事已经毫无意义,现在要做的事,是将农民起义利用起来,掌握在手中才对……
朱元璋捏了捏拳头,心中笃定。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突然感觉身边的环境有点眼熟,至正十三年,他站在皇觉寺的小院子里,身边也是如此,几张石桌,几张石凳……他手上拿着汤和写给他的信,考虑着要不要去参加农民起义军……
那天黎明快要到来,夜晚快要过去,新的一天似乎有无限的希望,但也有无限的绝望,前路茫茫,不知该身向何方。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也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他离开了皇觉寺,投奔了起义军,然后……成就霸业!天下无人可与他为敌!
朱元璋迈开步子,向着藏匿郑彦夫的地方走了过去,这一次,他的脚步无比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为了马皇后、为了大明朝、最重要的是,他为了自己,定下了新的目标。一旦有了明确的目标,他这柄出鞘的宝剑,就不会再有丝毫留情。
走到藏匿郑彦夫的草丛边,朱元璋停下脚步,只见草丛里的郑彦夫正怒目瞪视着他。不愧是一条好汉,被人捆在草丛里一晚上,他不但没有丝毫的精神萎靡,反而更加愤怒,身上杀气澎湃,直欲破体而出。
他似乎想过挣扎逃脱,身边的草地被他压平了很大一片,但是朱元璋捆得很巧妙,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朱元璋蹲下身去,解开了郑彦夫嘴里塞的布条,冷冷地问道:“怎么样?在这里躺了一夜,有没有冷静一点了?”
“冷个屁静,朝廷的忠犬,快把爷爷送去杀头吧。”郑彦夫怒骂道:“爷爷皱了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唉,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愚蠢和冲动。”朱元璋摇了摇头道:“我来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杀官造反之后怎么办?”
“杀官造反之后?”郑彦夫不知道抓住自己的这条汉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听他话里似乎没有把自己送官的味了,忍不住就顺着朱元璋的问题答了一句:“继续杀官造反!”
朱元璋哈哈笑了起来:“再之后呢?再继续杀官造反?”
“没错!”郑彦夫认真地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老子要杀一辈子的官,造一辈子的反。”
“你当朝廷的官员都是傻子么?坐在那里等你来杀,人家不会反抗?”朱元璋冷笑着一挥手,指向来时的路上看到的那个百户所军屯田的方向道:“你既然是本地人,应该知道那里有个百户所吧,里面有一百一十三名官兵。像这样的百户所,在澄城至少还有两处,合共三百三十九名官兵……咱们扣除一些吃空饷的虚额,那也至少有一百名以上的士兵。”
“那又怎样?”郑彦夫大声道。
“不怎样。”朱元璋淡淡地道:“你杀官造反之后,如果不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而是继续跑去杀官造反,走到半路上,就会突然迎面冲来一百名官兵,把你乱刀砍死。”
他笑着拍了拍郑彦的肩头道:“我知道你很能打,等闲三五条大汉近不了你的身,但是一百名拿着武器的官兵,你赢不了。”
郑彦夫脸上有点变色,但还是强扭着脖子道:“我有一群兄弟!南尧村、段庄村、刘家庄、柳家垣村、程家洼村的村民们都听我的,这些人加起来起码两三百人,才不怕一百名官兵。”
“笑话!”朱元璋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些乌合之众,你信不信,只需要二十个官兵,就能吓得他们这两三百人作鸟兽散。”
“这……”
朱元璋认真地道:“仔细想想,杀官造反之后怎么办?”
郑彦夫迟疑了一阵,仰头道:“我明白了,那我杀官造反之后就去落草为寇。”
“到哪里落草为寇呢?”朱元璋问道。
“到哪里?落草为寇还讲究什么到哪里?随便找一匹山钻进去便是。”郑彦夫道。
朱元璋用一双闪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郑彦夫:“城西虎头山吗?你躲在上面,不消五天,就被官兵给逮下来,连同你那两三百名弟兄,全部完蛋。”
郑彦夫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劲了,急道:“我怎么知道去哪里落草为寇?妈的,老子以前又没造过反,哪会知道造反还要讲究个什么一二三四。”
朱元璋笃定地笑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没造过反,但是我造过,你要不要试着听听我的话?”
“吓?”郑彦夫惊得全身一震。
四十、指点郑彦夫
“什么?你造过反?你是何人?”郑彦夫大惊失色。
这个时候,轰轰烈烈的农民大起义还没有全面暴发,敢自称造过反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英雄好汉,只能是一些流寇土匪,逃卒溃兵之流,朱元璋说自己造过反,相当于说自己不是好人,郑彦夫怎能不惊?
“你管我是什么人!”朱元璋笑道:“我只问你,想不想知道杀官造反之后该怎么办?”
郑彦夫惊疑不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朱元璋的身上感觉到一种笃定,一种自信和沉稳,当他说出造反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平静,语气沉稳,仿佛造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而且,他起造反时的那种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在告诉郑彦夫,他造反是成功过的,这使得郑彦夫不由得就要去相信他。
“那你说……该怎么办?”郑彦夫问道。
朱元璋伸出两根手指道:“要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首先得问问你的志向,在杀官造反之后,你会从县仓里抢到一笔银钱粮米,你会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带着这些钱粮找个地方躲起来过一辈子,只求保命不死……如果你选了这条路,那么,绝对不能带任何手下或者兄弟,隐姓埋名,躲到别的县城里生活。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你成为一个逃犯,没有户籍,走到任何地方都只能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为什么走这条路不能带兄弟或者手下?”郑彦夫奇道。
朱元璋脸色一沉,认真地道:“那种没有户籍,随时会被官府逮去杀掉或充军的日子,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压力,你的兄弟,也许明天就会去官府出卖你,用你的人头,为他们重新换到一个官府承认的良民身份……”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有这种事!”郑彦夫大声道。
朱元璋脸上挂了一个嘲笑的表情,冷冷地看着他。
郑彦夫吼了两声之后,慢慢转为沉默,最终低下了头:“这条路我不会选,我郑彦夫绝不做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朱元璋心里点了点头,他就知道郑彦夫不会选这条路,于是他竖起了第二条手指,认真地道:“第二条路,水浒梁山!”
明末时期,《水浒传》、《三国演义》等故事已经广为流传,深入人心。尤其是穷苦百姓们,大都喜欢在茶余饭后,围着说书先生听上这么一两段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