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朱元璋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懂得官场的规矩,大明朝的县令有守土之责。如果乱民来的时候他逃出县城,导致县城失陷,他就算逃得了今天,明天也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家里被乱民冲击的官员都不会跑出城,只会躲进后花院里,找个黑漆漆的角落缩着,等着乱民退走,他就可以钻出来,上书朝延说‘在下官的率领下,县城里的百姓万众一心,拼死抵抗、终于将乱民赶出了城去’。”
郑彦夫听得又是一惊,叹道:“没想到你对官场也有一定的了解……你究竟是何人?”
“别管我是什么人,快找张斗耀吧。”朱元璋将斗笠拉得更低,完全掩盖了自己的脸,领先向着后院跑去。
这时张家大院已经非常混乱了,朱元璋和郑彦夫跑了几步,穿过一条小走廊,只见路上倒毙着几个青衣小帽的家丁。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影晃动,张家家丁的抵抗比起县衙门里的衙役们要激烈得多,兵器交击之声不停地传来,每一刻都有人惨叫着倒下。
两人穿过几条走廊之后,看到了张府的垂花门,这道门就是前院与后院之间的分隔。垂花门边也倒毙着几个家丁护院,居然还有几具村民的尸体,看来在这里发生的战斗比较激烈,所以人多势从的村民一边也有了伤亡。
刚穿过垂花门,朱元璋和郑彦夫两人就小吃了一惊,三个村民正将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按倒在地上,伸手撕她的衣服。那丫鬟满脸是泪,不停地挣扎,但她一个弱女子,哪会是三个男人的对手?没两下功夫,上身的衣服就被扒了个精光,露出雪白的胸脯。
她用最后的力气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裤子,无力地哭道:“别这样对我……我也是穷苦人家……你们为何连我也要欺辱……”
“嘿嘿嘿!老子早就想尝尝女人的味道了……”
“啧啧,有钱人家的丫鬟就是白啊,比我家里那个黑婆娘好多了……”
“混蛋!”郑彦夫大怒,想也不想,抬腿就是三脚,他含怒出脚,踢力极大,三个村民惨叫一声,先后向后飞出,摔进花圃里面,哼了好几声都没能爬得起来。郑彦夫双眼圆睁,大骂道:“你们三个是来杀官造反的,还是他妈的来趁火打劫的?老子居然有你们这种兄弟,白瞎了我的眼。”
站在他身边的朱元璋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却苦笑了起来,此情此景,对于他来说绝不陌生。上一世元末农民起义,他带着自己的士兵攻城掠地时,这种情景真是随地可见,要解决这种事情,对于历朝历代的武将来说,都是一个很头痛的问题。解决得好,自然军纪肃正,但若解决得不好,却会丧失军队对你的忠诚。
郑彦夫踢了人之后还不解气,又提起杀猪刀,做出一幅要上去杀人的样子。
朱元璋却伸手将他一拦,低声道:“现在不是解决这种事的时候,先杀张斗耀要紧,整肃队伍的事,回头再做。”一边说,他一边对着地上的丫鬟沉声道:“还不赶紧找个地方躲好?”
“谢谢两位大爷!”小丫鬟满脸是泪,她的衣服被撕得稀烂,只好双手抱着胸,飞快地向着花园里钻了进去。朱元璋心里知道,这后花院里马上要被抄个底朝天,小丫鬟根本没地方可躲,这场乱局,她逃不掉的。只能盼着她下次碰上的村民比较正直,不会欺辱他。即使时局如此混乱,好人总是会有的!
两人继续向前跑,郑彦夫犹自愤愤,心中极不痛快,但朱元璋并没有去安慰他半句,只低声对他说:“那三个人……你可以暗中处理,别当着别的村民解决……在起义之初就杀自己人,容易万众离心。”
“难道不需要杀一儆百,端正纪律吗?”郑彦夫奇道。
朱元璋叹了口气,认真地道:“当你手下只有一百个兄弟时,杀一儆百的结果,就是另外九十九个都不再听你的话,觉得你胳膊肘儿向外拐。他们会从你身边逃开,不再视你为首领。但是当你手下有一万个兄弟时,你杀掉其中一百个,别的也不会逃走,反而会更加畏惧你……你懂么?”
“这个……不懂!”郑彦夫抠了抠头,长叹道:“你说的东西,我大多数都听不懂……比起你来,我真的是太蠢了……”
四四、你究竟杀过多少人
张府后院的混乱还在持续,朱元璋与郑彦夫两人在后花院里寻找张斗耀。
后花院里有许多木质的小楼,东一座,西一座散布在花院之中,有的小楼十分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女眷居处的地方。比郑彦夫和朱元璋先一步赶到的乱民,率先就冲向了这些看起来比较华丽的小楼里。
朱元璋和郑彦夫经过这些小楼前,不断地听到楼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有的是女人被杀死的那一瞬间发出的惨嚎,有的则是在被污辱时发出的哀怨的痛哭声。这场杀官造反的义举,到了最后无可避免地变成了普通的杀人放火、抢劫**……这不是郑彦夫有能力改变的事,是农民起义军必定会经历的演变。
杀人抢劫的兴奋感,会在极短的时间里,把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变成残忍的屠夫,狂热的妖魔,他们中的不少人,已经丧失了理智,变成了真正的匪徒。
一座精致的木楼窗户大开,女人的上半身从窗口探出来,双手前伸,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抓到,后背就被人砍了两刀,趴在窗口死去了,双手垂了下去……
金银细软从小楼的门口拖撒出去老远,看来刚才有人在这座小楼里劫掠,手上抱的细软太多,以及至一路洒了出来。这些金银细软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血液,也不知道是谁的血洒在上面。
郑彦夫的脸色越来越黑,心情越来越差,朱元璋却神色平静,见怪不怪。
“张斗耀究竟躲在什么地方?”郑彦夫开始不耐烦了:“我想尽快找到他杀掉,赶紧带这些家伙走,他们现在的样子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不会在很精致的小楼里。”朱元璋沉声道:“躲在越华丽的屋子里,风险越大,他现在应该躲在一个很不起眼,农民们不会进去抢东西的地方。”
“柴房?或者厨房?”郑彦夫顿时醒悟,在富家大院的后院里,什么东西也抢不到的地方,也就只有柴房或者厨房了,别的地方都会或多或少有一点财物,只有这两个地方,除了干柴和炭火,什么也找不到。
两人都不熟悉张斗耀的家,但是基本的庭院布局常识是有的,要找到柴房和厨房的位置并不困难,不消一会儿,两人就一前一后跑到了柴房的前面。
与大数富家大院一样,张斗耀家的柴房与厨房是连接在一起的,旁边还连接着一个饭厅,一道矮墙将这三个房间独立围成了一个院落,院子里还有一口大水缸,装了半缸水。
这个院子果然没有被乱民们劫掠,甚至压根没有人跑进来,大伙儿都忙着在外面抢东西,怎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张斗耀兴冲冲地振了振杀猪刀,就打算钻进柴房里找张斗耀,刚起步……朱元璋突然一手拉住他,将他留在了原地:“别进去……你现在走进去绝对会被人暗算。”
“咦?”郑彦夫不解。
朱元璋伸手指了指柴房黑洞洞的门口道:“张斗耀在躲藏起来的时候,身边会一个家丁都不带么?现在这座柴房里,除了张斗耀之外,至少也会有一两个最信得过的家丁跟着。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就站在门背后,等着你进去的时候给你迎面一刀……”
“咦,果然如此,我可没想到。”郑彦夫拍了拍脑袋。
朱元璋这番话故意说得比较大声,使得柴房里也能够听到,他说完之后,柴房里传来轻微的叹息声,随后,三个人影从柴房的门口缓缓地走了出来。其中两个穿着青衣小帽,手上提着朴刀,显然是张斗耀的心腹家丁。第三个人却是朱元璋的熟人,方护卫!
他今天拿着拜贴来见张斗耀,谈迎亲的事,没想到谈着谈着,一个家丁跑进来报告说乱民冲击了衙门,嚷嚷着要杀官造反。张斗耀吓坏了,一面下令用假山堵门,一面寻找躲藏的地方。方护卫适当其会,只好硬着头皮来给张斗耀充当保镖。
这个时候他是不能走的,要是他弃张斗耀不顾,一来马家的面子都要被他给丢光,二来如果张斗耀侥幸不死,马家与张家的关系只怕要就此破裂,他在大少爷马智雄那里没法交待,这也算是逼上梁山。
方护卫有着很丰富的江湖经验,也与许多流寇土匪打过交道。他知道在这种流民作乱的时候,最不起眼的地方是最安全的,谁也不会抢钱抢到柴房里来,于是就带着张斗耀和他的两个心腹家丁躲进柴房,将张斗耀藏在柴堆里,他则和两个家丁提刀守在门后,如果真有不起眼的流寇找到柴房来,人数也不会多,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一双杀一双就是了。
听到郑彦夫和朱元璋的脚步声靠近,他在柴房里已经提起了刀,就等这两个家伙进来了,没想到其中那个身材略瘦弱,头上带斗笠看不清容貌的,居然一口就道破了里面有埋伏。
这可让方护卫吃了一惊,要知道人这种动物,在烧杀抢掠的时候,血液是沸腾的,头脑也是发热的,会比平时冲动暴燥得多,压根没有心思用来思考。尤其是第一次做恶事的人,更是不可能淡定自如。
只有在付出血的代价之后,才会懂得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冷静下来,但能学到这个代价的人,往往都是死人。活人能懂得这个道理的,个个都能出人头地。
方护卫一边走出柴房,一边对着朱元璋叹道:“好冷静的家伙……在烧杀抢掠的时候,还有心思来考虑一间柴房里面有没有伏兵!你不是普通人,你肯定曾经杀过人。”
朱元璋哑然失笑,这家伙上次也说我杀过人,这次又来说?他叹了口气,将头上的斗笠扯了下来,扔到一边,对着方护卫笑道:“我上次就对你说过了,我确实杀过人,你要向官府揭发我么?”
“是你?”方护卫大吃一惊:“你……居然勾结乱民,要杀张老爷!”
朱元璋嘿然一笑,懒得答他。
方护卫感觉到了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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