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的道场定了三天,专门请的外来道士做法,灵堂设在夏尘家的堂屋。大门口的供桌上摆放着有香炉和蜡烛。两边是各家送来的花圈。堂屋外面的大坪里摆了满满20多桌酒席,现在还没有开餐,只是让来了的宾客坐在那里休息。
夏尘做为唯一的孝子是不能坐的,他只能跪在堂屋大门口,对每个来祭奠上香的客人磕头。夏尘的伙食一直很清淡,甚至常常吃不饱,昨天忽然吃了一大碗红烧肉肠胃很是受不了,拉了大半夜肚子,今天一起床就被奶奶要求在这里跪了大半天,腿僵硬得不能动弹,连水也没喝一口,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气,脸色青黄,病恹恹的跪在那里,机械的答礼。硕大的孝衣穿在身上,显得人更矮小了。
刘建军也带着副手来了,他拜祭完,就看到跪在一边答礼的夏尘,人小小的一个,旁边也没有照应的人,刘建军看着也不免心疼。
刘建军拿出2000元来给夏尘,对夏尘奶奶说道:“这次事故,夏海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但这次我们石场是按照负全权的责任赔偿的,我刘建军敢摸着良心说这个赔偿价格在哪里说也绝对是公道的。但是这件事情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我也不推脱,我私人给夏尘2000元,就当给他以后做学费了。不过,话我就说这了,这2000是给夏尘的,谁也不能动,在这里的乡里乡亲也做个证。”
夏奶奶抱着夏尘一个劲的给刘建军道谢,刘建军又说了几句就走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客人都已经来了,夏尘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村里的大婶小媳妇们围着夏尘,这个抱抱,那个摸摸,和外来的女宾客们说着夏尘的身世,一说到夏尘现在没爸没妈了,甚至是奶奶也不疼爱,各个小媳妇大婶子们也会拉着衣摆来擦眼泪,说着真可怜,但是也只是如此了。
再后来,当瘦小的小夏尘穿得破破烂烂在地里捡被主人家落下的红薯吃时,大多时候是会被主人家的媳妇咒骂的,这个时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给别人。
夏尘终于找到空闲和奶奶说不舒服,夏奶奶很生气:“年纪小小就总是不舒服,这是你能为你爸做的最后的一点事了,还要推脱,真是没良心的,就像你妈!”
夏尘最后还是得到了半天的休息时间,由大伯的两个儿子夏良德和夏良品交替着做孝子。这在农村很常见,在一些男丁稀少的家里,会由侄儿来代替做孝子迎客。而且这还是由一向刻薄的大伯母提出来的。大伯母王淑芬听到夏尘不舒服了,很高兴,一个劲的劝说夏奶奶:“代替做孝子也没什么的,良德和良品都大了,不像夏尘还小,吃不得苦。”于是夏尘可以回去休息半天了。
夏尘的爸爸有三兄弟,大伯夏河,老二夏海,最小的那个是夏尘的叔叔夏满江,现在还在读高三,很有可能成为家里第一个大学生,夏尘的爸爸出了事,叔叔夏满江托人带回来口信,现在要高考压力很大,不能回来了。因此夏家的至亲也只有夏尘的大伯大伯母了在这了。
王淑芬也就是看上了这一点,夏海10多岁就去外面打工,回来后就在夏奶奶家附近建了自己的房子,反而是自己家,两个儿子都上小学了,大儿子都快要上初中了,家里还建不起房,没有和夏奶奶分家,只能挤在木板房里。
这次夏海走了,留下那么大一栋房子,夏尘还小,总也要人照顾的,而且这么大的房子住他一个人也太浪费了。王淑芬算盘拨得响,夏尘还不知道是不是夏家的种呢,这么好的房子,总不能便宜了外人么!
夏海走了,夏尘每天仍住在自己家里,但是都会去奶奶家吃饭,但饥饿并没有因此离开他,他仍然填不饱肚子,更不用说看到荤腥了,每次家里杀鸡,那简直比过年还热闹,两个堂哥一大早就端着碗等在灶膛边了,夏尘也端来他吃饭的小碗,蹲在一旁等着,眼睛盯着锅里的不停的升起的雾气,口水泛滥。
他会讨好的和堂哥们说话,毕竟是在别人家吃好吃的,礼貌总是要的,可惜每次两个堂哥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等到乘碗的时候,由大伯母来分配,奶奶年纪大要先乘,大伯父大伯母要干活得多吃,大堂哥二堂哥年纪比夏尘大,块头也比夏尘大,吃得多,也得多乘点。夏尘端着碗,无意识的咬着筷子,看着一锅鸡肉越来越少,但幸好,还有,最后轮到夏尘了,夏尘简直是虔诚的递上自己的碗,但二堂哥不干了:“我碗里比哥少,我不干!”
大堂哥反驳:“我比你大,多吃点怎么了?”
“我不干不干!”眼见夏良品要闹起来,大伯母菜勺一转:“给你,好吃鬼!就知道争东西”嘴上虽然骂着,手下可一点也不含糊,一勺鸡肉就舀过去了,但是低头看锅里的鸡肉实在少得可怜了,她又从夏良品碗里捡了块都是骨头的鸡肉回来,她见锅里剩下的鸡肉实在寒碜,把锅子递给夏尘,“都是你的了,自己乘。”
夏尘把剩下的鸡肉带鸡汤全倒在碗里,也只有半碗了,孤零零的三块鸡肉躺在碗底,那些其实称不上鸡肉了,就一点点皮带着肉粘在骨头上,夏尘把锅子刮得干干净净,直到确认一点肉末也没有剩下,他想了想,又去倒了些开水在锅里,认真的淌了淌倒回自己碗里,碗里的汤有一大碗了,夏尘很高兴。
随着夏尘长大,他的胃口也变大了,虽然和别的同龄孩子比起来,他仍然算吃得少,但伯母的脸色随着他添饭的次数增多而越加难看起来,在吃的上面,夏尘慢慢的有了自己的小聪明,他把目光从家里转移到外面。
自从夏尘有年冬天吃了个纸包糖后就喜欢上了吃甜食,那时候农村糖是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买的。砂糖也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会在客人的水里泡点,夏尘是吃不到的。但幸好,有一种作物里有夏尘喜欢的甜味。
农村的土地很珍贵,都会用来种粮食,幸好甘蔗占地不宽,只要种在土地的边缘就可以了,于是甘蔗就成了农村不多的零食之一。甘蔗水分足,甜丝丝的,小孩子都喜欢。但这样的零食夏尘吃的机会也不多,一般是堂哥们吵着要吃的时候,他才会有。
每次看别人吃甘蔗,夏尘想到那入口的甜味就流口水,有一次他见人走后就偷偷的捡别人嚼过的甘蔗渣吃,很干,但仍能尝到甜味,夏尘觉得很丢脸,马上又吐了。
可之后,有时候夏尘饿得慌,他就会找没人的地方,偷偷的捡一些看上去水分比较多的甘蔗渣,用衣摆捧着躲到一个隐蔽点的地方慢慢的去嚼,以前夏奶奶看到了会咒骂他几声。但夏尘现在躲起来不是怕奶奶骂他,而是他现在长大了,知道难为情,知道这是不光彩的行为,但他也知道,和挨饿的滋味比起来,丢脸,别人的笑话其实不算什么。只要能活下去,什么他都愿意做。
后来他和容楚说起这段经历,容楚总是紧紧抱着他不再言语,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的疼,之后,容楚就会常常给夏尘买巧克力,看到夏尘笑眯着眼嚼巧克力,容楚总是一脸宠溺,宝贝,我会把你失去的一点一点都补给你。。。。。
、容楚
夏天的傍晚,凉风习习,七岁的夏尘蹲在自己家门前用一截树枝仔细的刨着坑,昨天,他的小堂哥夏良品在后山挖了株野生桂花树种在园子里,大伯母、大伯父都搂着他夸他聪明,奶奶也摸了摸他的头,说他懂事。夏尘很羡慕,也许自己也可以种一株,他想看到他们微笑着夸自己的样子。
夏尘认真的将他从山上挖来的野樱桃树栽下去,埋土。
“砰……砰”有声音在前面响起,夏尘抬头一看,是邻居家夏磊,夏磊坐在爸爸的肩头,右手拿着一包糖果。左手拿着一把木质枪,正对着夏尘瞄准,嘴巴嘟着,模仿开枪的声音“砰……砰”,那把枪是夏牛的爸爸亲手做的,夏磊很宝贝他它,谁也不让玩。
现在的夏牛很嚣张,和中午时候的样子很不一样。夏牛今天爬树从树上摔了下来,嚎啕大哭,一群小伙伴惊慌的大喊:“夏牛爸爸快来,夏牛从树上摔下来了……”
一群大人听到后都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夏牛的爸爸冲过来抱起夏牛,脸色惨白,有经验的老人忙喊道:“放下,放下别动”,走过来细细一摸,松了口气:“没事,里面没伤着呢,”又哭笑不得的转头对夏牛道:“别嚎了,什么事都没有,男子汉摔一下才长得高”,大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夏尘也挤在人堆里,见夏牛额头被擦了块皮,并不严重,但夏牛爸爸还是带着嚎哭的夏牛去了乡诊所,现在大概是刚包扎回来,额头上贴着绷带,一脸的神气活现。
两夏尘停下手里的活,呆呆的看着两人走远,眼里满是羡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或者是看那把木质枪,或者是看他从来没吃过的糖果,亦或是坐在爸爸肩头的夏牛……
第二天,夏尘看到一群小朋友在一个土堆上玩打仗的游戏,他很羡慕的跑了过去,站在一边看,因为村里的小孩都不爱和他玩,夏尘脏兮兮的,身上总有股怪味,人也很奇怪,不爱讲话,总之,村里的小孩有很多的理由不喜欢他,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大家都装着看不到他,夏牛额头贴着绷带走过来:“你走开啊,臭死了”说完还夸张的做呕吐的样子,夏牛在这群孩子里块头最大,比同龄的小孩都高出了一个头,大家都以他马首是瞻,见他这么做,其他的小孩也都捂着鼻子:“臭死了,臭死了,也不知道洗澡,快走开!”
夏尘很伤心,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受人喜欢。他是那么的想和他们做朋友。
夏尘低着头往山坡下走,一群小孩一哄而散,继续玩他们打强盗的游戏。
忽然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快闪开”,夏尘下意识的扭头一看,一个石子正冲他飞过来,夏尘一愣,眼看着石子打中了自己的额头。
一阵刺痛传来,夏尘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额头上留下来,痒痒的,伸手一摸,满手的血,旁边的孩子吓坏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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