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有人正往这边来。”名叫风妤的女子忽然警觉道。
贺兰楚微微点头,“你先退下。”
“是,主人。主人另外所嘱之事风妤已经部署妥当,到时即会照办。风妤先行告退。”风妤说完,转身快步走出亭外,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紧接着,一阵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空灵清脆。
片刻后,随着一声女性的娇斥,马蹄声停了下来。不多会儿,月色下果然看见有一个妙龄女子分花拂柳而来。
那女子穿一身鹅黄色的丝衣,衣裳做工精巧,发髻上钗环名贵,耳垂明珠,腰佩玉环,看来地位不俗。她看见凉亭中的贺兰楚,面露欣喜,虽然月色朦胧,可也不难看见她面容姣好,肌肤凝白,只是神态似乎有几分疲倦。
她加快了脚步来到贺兰楚的面前时,笑容却收敛起来,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道:“太师,下官有礼。”
“灼华,你怎会来此?”贺兰楚说出的虽是问句,但是语气不觉疑惑,神情也不见得惊奇。
名叫灼华的女子语气谦恭,神情拘谨,看着贺兰楚的目光,专注中隐隐透着一股莫名的热切,“太师,下官出使建康归来刚入城不久。本想到府上拜会太师,听门人说太师这几天都忙于处理突发之事,每日废寝忘食,早出晚归,此刻不在府中。下官又到外廷寻找太师,才听说太师方在两刻钟前离去。下官知道,太师每逢忧心烦恼,就会到这纪念关中阵亡将士的落梅亭中静思,于是冒昧前来一看,结果真的有幸能够遇见太师。”
“你们辛苦了。”贺兰楚语气平缓道:“述职汇报,无须急在一时。你且先回去歇息,明日再来外廷面议。”
贺兰楚说完,一背双手,缓缓转过身去。
面前那个轮廓完美的背影和他低沉动听的声音,能够勾起女性爱慕的程度,和他此刻显现出的冰冷成绝对正比。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意,顷刻间就渗透了灼华的内心。
但是这股冰冷,在她的心里变成一阵锥心的失望后,却激起了她更深的热切,甚至让她再顾不得上下礼节,近乎失控地上前两步急切道:“太师,灼华连家门还没入就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述职汇报,而是……为了能够及早见太师一面!灼华出使多日,与太师久别,思念煎熬与日俱增,只恨自己怎么不是天上飞鸟,丢弃一切,顷刻间就飞到太师窗前。靠近洛阳之时,还听说圜丘有变,心中担忧女皇陛下是否会以此为由,无端降罪于太师。灼华心急如焚,五脏俱炽,对从属略加嘱咐后,就轻身一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回洛阳,尽管风尘仆仆、倦容未洗,也顾不得失礼于太师面前,只知道早一刻见到太师,心中就少一分煎熬。”
灼华说着说着,不由眼圈发红,泪水潸潸落下。
她忽然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贺兰楚的后腰,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呜咽垂泪,就好像顾不得怀中所拥抱的温度是多么冰冷刺骨,都要试图用自己身体仅有的温热去将它撼动,就算下一秒就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沉重代价,也浑然在所不惜。
“太师,”灼华见贺兰楚虽然无动于衷,但是并没有拒绝,平复了一下情绪,含泪道:“灼华这次面见吴国皇帝,能够看出吴帝对我大周国力颇为敬畏,尤其是对太师威名十分赞慕。吴帝年迈,气力日衰,私下与灼华谈及立储之事,又引皇子丹与灼华相见,言里话外,不惜许下割城重贿,希望太师能助皇子丹顺利登基。灼华窃以为,如果能与吴国储君结下深交,又以我大周国力之盛,日后吴国一定能对太师言听计从,为太师马首是瞻。如此一来,太师坐拥朝中境外之力,何愁大事不成?”
片刻的沉默后,贺兰楚才淡淡问道:“皇子丹可是那吴帝宠姬黎妃所生的皇子?”
灼华听见贺兰楚回应,双眼不由又露出喜悦。她终于松开双手,转到贺兰楚的身前道:“正是。原来的太子乃是已故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而且在太子之位已久,吴帝唯恐废长立幼有悖人心,为此十分苦恼。如果此时,我等能与皇子丹立下盟约,要他们许兵许城,他们也一定会毫不吝啬,更别说金银财帛了。只要处置得宜,吴国军队将来就是太师的一支外军,吴国皇帝也不过是太师的一员外臣。”
贺兰楚看向远处的目光终于缓缓垂落到身边之人的脸上,尽管冰冷淡漠,但是眼眸深处那股魅惑在夜色下愈发摄魂夺魄。
他伸手不经意地轻轻一抹灼华脸颊上的泪痕,那指尖就好像蕴藏着魔力一般,让灼华瞬间破涕为笑,脸上的笑靥如同春花一般娇媚。
灼华又将身体靠在贺兰楚的胸前,双手依恋地搂住他的腰,柔声道:“太师,吴国民风好诗乐,每日皆有新番之作传唱街头巷尾。灼华这次去建康,得知最近最流行的是一首叫青州词的唱曲,其中两句深得灼华之心。”
“是什么唱词?”
贺兰楚声音的动听在灼华听来早已胜过吴国倾国的歌声。
“玲珑骰子镶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灼华的笑容、声音中已有了醉意。
第六十二章 失势的皇后
(感谢珈唯滴打赏~~撒花~~么个~~)
女皇新婚之夜被新贵妃折腾得下不了床的八卦很快不胫而走,三天之内,宫中朝中就都传了个遍,就连偏远至专门为皇室豢养奇珍异兽的山海苑这样的地方的宫人,都开始以目击者的角度绘声绘色描绘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艳事”了。
甚至还有好事之徒将这件事跟女皇同一天单人匹马闯入太师府的事联系起来,作出了“女皇对太师余情未了,再次受到拒绝后才到清泉宫报复式地寻求发泄”的大胆判断。有几个文采好的都已经开始蘸墨铺纸,准备撰写野史、开始名垂千古的功业了。
当然,这都只是八卦,是对于不明真相、娱乐至死的围观群众而言的;真正有分析头脑的人大概也能猜到女皇的病是因为圜丘之乱对她身体和心理的冲击,而女皇回宫第一天就马上临幸清泉宫也是一个表明自己倚重李氏的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的姿态。
女皇在清泉宫养病,不少朝中有分量的大臣都陆续来到清泉宫拜礼、询问病情。李云深每天都亲自接待好几拨,大部分都收下问候书柬就送回去,只有个把举足轻重的大臣正巧在左瑛精神和心情不错的时候来,才有机会当面问安。
这件事也让清泉宫的人好好长了一回脸,一下子都快达到了怡神殿宫人的尊崇高度,见人办事都感到脸上有光,其他宫室的宫人也对他们另眼相看了几分。
这天中午,清泉宫门外的一阵争执之声,引来了不少过往宫人的偷偷围观。
“皇后娘娘、刘姑姑,小人该死,但是陛下的确吩咐过不见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不要让小人等为难。”宫门前的一个侍卫用快给跪下了的语气对面前的人说道。他身后的几个侍卫也是一脸的无奈。
“你们这帮狗奴才!”那个被称作刘姑姑的中年宫女声色俱厉道,“这是皇后娘娘、陛下的嫂子,知道陛下得病特地前来看望,只是人之详情,你们却连通传也不给通传一声,是谁给你们这帮奴才的狗胆?!”
刘姑姑说话时,李皇后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胸中堵了一口闷气,却只能薄唇紧咬,再三将怨气压下。她旁边还有几个随身的宫人,提了问候礼物前来。自从上次求见碰壁以后,李皇后知道左瑛没打算轻易将过去的不愉快淡忘,所以行事已经收敛了不少。
她当时之所以受到唆使前去永宁宫冒犯,一来是因为要救兄长,二来是并不认为左瑛能够真的接掌得了政权,所以才胆敢这么做;没想到如今世易时移,就连祖父的势力也倾向了左瑛的一边,而新得宠的贵妃居然还是她恨之入骨的野种“李云深”,她才深知自己已经孤立无援,今后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了左瑛的手中。
按照大周朝的惯例,先皇一旦驾崩,其皇后、皇夫或者育有儿女的皇妃将另外改封赐号,其他妃嫔守孝三年后将准许还家,新皇仁慈的还可能供给如故,一辈子不愁吃穿。
李皇后眼看着其他宫室的妃嫔都已经陆续领旨、获得安排,而自己的凤仪宫却迟迟没有收到圣旨,她心中唯恐左瑛携私怨将她终身打入冷宫的恐惧与日俱增,所以挣扎再三,都只能放下傲慢的姿态,再次想办法示好求和。父亲远在边关,之前被打入大牢的哥哥虽然应该已经因为大赦天下而得到赦免,可也只能是庶民一个了,她现在唯一倚仗的就是自己也是李开宗的嫡孙女这个身份了。
“跟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另一个憋了一肚子气的侍卫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来推开原来那个侍卫,对那刘姑姑喝道:“我们有圣旨在此,不能放人进去就是不能放人进去,你们请回吧!”
刘姑姑也是宫中的老油条了,而且一直跟在皇后身边,可想而知从前也是威风八面的角色,哪受得了一个小侍卫的顶撞?
她一叉腰喝道:“狗奴才!别不长眼!得了鸡毛当令箭,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识趣的就快通传一声,让皇后娘娘进去,否则阻了陛下姑嫂相见,你们几个狗奴才担当不起!”
那侍卫冷笑一声道:“你看好了,我们是清泉宫的人,不是你们凤仪宫的人,‘狗奴才’三个字轮不到你来骂!你再在这里大放厥词、血口喷人,打扰了陛下养病休息,别怪我们秉公处理、不留情面!”
李皇后虽然失势,但是因为家门的缘故,宫中上下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对她毕恭毕敬的,更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看见这个内侍这么不客气,她再也憋不住了,不等刘姑姑还嘴,就杏眼圆瞪,大步上前怒斥道:“陛下在这里住了几天,你们云妃就已经将你们这些奴才纵容得个个都不将主人放在眼里了;倘若陛下再临幸几次,或者有些微封赏,你们岂不都当自己是皇亲国戚,横行hou宫?!”
看见皇后娘娘忿然作色,还真有几个侍卫有点畏缩了,脚跟后挪,面面相觑。可还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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