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问你。”我扯住我妈的衣袖,抽泣着又问,“如果唐逸飞要和我分开几年,如果我不等他,是不是显的我特不仗义,不厚道?”
她飞了我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是个坏孩子,用一封不负责任的情书,栓住了一个好男孩儿。我在这座城市活的逍遥自在,让他在另一个城市默默守候等待。而当他不得不暂时离开的时候,我却变成怕东怕西的胆小鬼,被自己无限扩大化的一切阻碍所蒙蔽,尽失勇气。
而现在,我全懂了。我要跑去告诉那个好男孩儿:“现在轮到你休息,我要努力向你看齐。”
“喂,去哪儿啊?你跑什么?
我奔至门口时,抬头往楼梯张望,鬼使神差般掉转方向,举步而上。仿佛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高高的台阶尽头,是一个叫唐飞的小朋友的家。他穿着奇迹般永远不会脏的白裤子,傻子似的无条件相信我的童言童语,对我的任何有理的,无理的、歪理的要求均会一一满足。
我好想又看到了那个记忆中长得像年画里的胖头娃娃的唐飞。他站在他家门口,甜甜的笑着对我招手,稚声稚气滴说:“心馨,快进来。”
咻的小唐飞瞬间放大,变成了如今唐逸飞的完美模样。我的脚步戛然而止,我以为这都是幻觉,哪只却是现实照进了回忆里,眼前在几层台阶上坐着的人,横看竖看就是唐逸飞嘛!
陈旧的楼梯上,他屈膝而坐,深埋着头,骨节分明的大手没入乌黑的短发中,如此做作的姿势,经他演绎顿觉自然顺眼不少。
遥想当年,我也曾坐在相同的位置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仰天控诉——该死的火车太守时。
我忍住一头扑过去把面前的人当酱猪蹄一阵乱啃的冲动,难得内敛地掐出温柔嗓音,轻声道:“帅哥,你迷路了吗?”
他像触电一样猛挺直腰,抬起头,好似瞬间视力退化,眼眸中灰蒙一片,抓不住我的身影,就连神情也略显木讷。我冲他咧嘴微笑,他仍无所动容,只凝视着我。
良久,他次啊微微启唇,轻柔如丝般唤我:“心馨。”
本不宽的台阶被他占去大半,我腆着脸强势插入,蹭坐到他身旁,不留间隙,挽起他的胳膊,偏头靠上他的肩膀。我望着他,努力酝酿出水汪汪、明眸善睐的惊艳效果:“你还记得我给你写的那封情书吗?”
“当然”
他毫不迟疑的回答,令我心中泛出几缕愧疚和心虚,但瞬间又被我磨练出的厚脸神功压了回去,我相当理直气壮地说:“那我就没必要多做重复了。”
我会意地点头,嘴边漾出舒云浅笑,像夏日的微风,清新拂面。这才算世界上真正了解你的人,不是肚里的蛔虫,而是心头的肉、骨里的血,紧密相连。
我喜欢死了我身边的这个男孩儿,不知该如何表达情意,便像只小狗一样蹭着他微凉的表情,笑咪咪地说:“内容不变,只是要稍微改动一下最后一句。”
他慢慢沉吟:“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
我连忙抢下话,扬声道:“我在原地等你!”
不知他是真没听懂,还是故作未懂,竟茫茫然问我:“心馨,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故地重游,莫非你真退化成小时候那个傻气的唐飞了?
我硬拽过他的手臂,与他面对面,然后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去多远的地方,离开我多久,我始终是那个一心一意爱你的陶心馨。我会守在原地,等你回来牵着我的手带我走。”
我想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前所未有的笃定,笃定进他之前因我的不坚定而高悬的心里,为他筑起一个有如钢筋水泥般坚固的支架,好让它不再没着没落地飘荡。
下一秒,我已被唐逸飞紧紧揽入怀中,他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捧起我的脸,目光灼灼,气息炙热而澎湃。下一秒,他温软的唇便贴上我的眉、我的眼、我的脸,直至我的唇??????
我不说此刻有多美妙,我有多幸福,如果曾经历爱情的人,一定懂得。
尾声
就像眷恋着人间,迟迟不肯离去的夏天总无法阻挡秋日的脚步一样,唐逸飞在九月入秋的时节背起了行囊飞赴美国。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我和他不约而同地约定,离别当日,不到机场上演相拥而泣、依依不舍的苦情戏码。一来,我无法保证我一定能笑着说再见。二来,我还真哭不出既唯美又赏心悦目的泪眼朦胧。
至于唐逸飞的理由,那是相当简单,怕我一时冲动,激起民愤。我不明白,问他为什么,他说,换了登机牌,飞机就会等人,他担心我逮着机会,非让他等个三五小时。我想,这飞机确实比火车靠谱,怪不得比火车贵呢。
没有唐逸飞的大学生活,过的平淡无奇。日子一乏味,人总会冒出点叛逆乖张的想法。我就纳了闷了,按男女比例五比一的比例来算,怎么着也该有五个人追我吧,可事实上,我扳指头一数,除了人在大洋彼岸的唐逸飞和跟我恢复邦交、老调侃我是现代“王宝钏”的苏涣淇之外,还真再没哪个男生对我显出些微好感。
这个困扰我许久的谜,直到某天,下铺的姐妹凭着《探索发现》栏目的精神,帮我揭秘了一把,方才真相大白。
相传学校里不知从何时何地传出我陶心馨是T大风云人物、前学生会主席——唐逸飞暂时寄存在学校的专属财产,闲人免进。也曾有不怕死、不信邪的男生试图闯界,但还没等我接收到任何微弱信息,就已经因各种离奇事件缠身而败退不振。而究竟是何离奇之事,皆因当事人三缄其口,所以无从得知。
姐妹说这番话的时候,神秘兮兮的样子跟真的似的,我也半信半疑。跟唐逸飞在网上聊起时,他总是用省略号打发我,不发表任何言论,令人浮想联翩。
于是大学时光就在我的无尽猜想和求证无果中悄然流过,直至把我推入熙攘的求职大军。陈宁问我为什么不干脆也去美国读研,提前和唐逸飞相见。我恍然大悟,原来路还可以这样走。但陈宁姐姐啊,你可知道早在唐逸飞离开那日,我可怜的英语就已经随他魂归故里了。
每天挤地铁、忙加班,我逐渐适应起都市小白领劳碌的职业生活。时光匆匆又一年。我剪短了头发,只为挤出尽可能多的时间和地球那边的唐逸飞网络相聚。悲催的他处于各种可抵抗的、不可抵抗的原因,没有一次回国机会。我想大概真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天若有情天亦老,无情的它自然不会让有情人过得太好。
当只差一年,我就能站在天台上,扼腕低叹经典台词之“三年又三年”的时候,突然接到唐逸飞的越洋邮件——十六小时后抵京!
多么言简意赅的七个字啊,我愣是翻来覆去盯着看了不下数十遍。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我只吐出另一句话:奶奶的,再不去机场就来不及了!
我火烧眉毛的样子惊得号称最能侃的北京的哥愣是没多说一句话,只一个劲儿地踩油门,可紧赶慢赶,我还是迟到了快一小时。
我疯子一样在接机大厅里乱转,跟魔怔了似的,看哪个人高肩宽的年轻男性的背影都像唐逸飞。经历反复几次在背影中兴奋、正面中失落的情绪起伏后,我的手机突然大声作响,闪烁起那个熟悉的名字。我心一紧,竟没有了接听的勇气,正犹豫间,耳廓微热,闯入了最原始的嘟嘟声。
我僵硬地抬起头,被我想过、念过千遍万遍的人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这般英俊、笑得醉人心扉、、、、
他说:“心馨,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