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格尔出征前离奇失踪的两名贴身服侍索格尔起居的仆从被人发现关押在河边一处秘密地牢里,一死一重伤。
尽管巫医尽力治疗,那名重伤的仆从几天后还是死了。但那人临死前回光返照曾短暂醒来过,他拼劲了全力说了一句话——索格尔背主通敌……
当时在场的人除巫医和仆人之外,还有两名长老和梅朵雅本人,所有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一个服侍主人多年的忠仆,将死之时若不是怀有莫大的冤屈和仇恨,怎会竭力指证主人犯了叛国之罪。
梅朵雅之前并不相信索格会背叛自己,但当她亲耳听到人证的指控,她的心开始动摇。长老们得知后更加确信无疑,连一向维护索格尔的大长老都不再为索格尔说话。
而她除了下令继续彻查之外,实在不知还能做什么才能还索格尔清白。
“胡闹!”吉罕拉不起来索格尔,急道:“你才从鬼门关回来,又急着去送死吗?”
他转身瞪了一眼梅朵雅:“你倒是说句话啊,莫非你真相信索格尔会背叛你?”
梅朵雅长叹一声,上前扶住索格尔:“你身上有伤,先起来吧。”
索格尔不动,他看着梅朵雅的眼睛,目光悲凉无奈,竟让她不忍直视:“酋长,求您准我再上战场吧。我说得再多,在长老们眼里不过是狡辩,他们会逼着你杀我。我不怕死,但不能背负这个诬陷的罪名,也……也放心不下尼娅。她还那么小,就要承受生父是叛贼的骂名,这一辈子恐怕就毁了。我唯有立下再立军功,斩杀煞吉尔大将,哪怕因此战死,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梅朵雅想到白天长老们恳请自己下令处死索格尔的情形,心里更是难受,当时她的感觉就像他们硬往自己手里塞匕首,要她亲手杀了吉罕一般。若她让尼娅没了父亲,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
梅朵雅瞥见索格尔胸口绷带上漫开的血花,心生怜惜。她俯身抱住索格尔,立刻感觉到索格尔的身体在颤抖,肌肤冰凉绷得很紧,背心的薄裳已被冷汗浸透。
她连忙脱下外袍裹在索格尔身上,将他紧紧搂住,担心又严厉地说:“再不起来,我可真不答应你的请求。”
索格尔闻言神色一松,强撑了许久的身体微微晃动,目光渐渐涣散。他闭上眼靠在梅朵雅身上,前额轻轻蹭了蹭梅朵雅的脸,轻声道:“多谢妻主……”话音未落,人已昏倒在梅朵雅怀中。
63章
第六十二章
梅朵雅说服了诸位长老;三天后伤势未愈的索格尔再度上了战场。
库雅与煞吉尔的战争很激烈残酷,前方频频传来捷报;而库雅这边彻查索格尔通敌的事也取得了一些进展。
暗卫查出那名临死前指证索格尔的仆人失踪前夕,他的家人也在一齐失踪。
一名住在他家附近的牧民说那天半夜他听到自家杀狼犬叫得厉害;因担心夜里狼群偷羊;就拿着避风油灯出门查看牲畜。刚走到羊圈边却听到依稀马蹄声,他循声望去,看到几个人骑着马急速翻过草坡消失在夜色下。
他原以为是邻居的牛羊被狼叼走,他们骑马去追赶狼群;就没放在心上。
谁知一连好些天邻居家的几个人都没见露过面,他觉得奇怪就跑去邻居毡房看,这才发现人都不见了;家里还乱成一片,似乎是遭遇了盗匪。这牧民吓得赶紧报告了管理那片地的贵族。
正当暗卫准备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的时候,揪着心等待了十数天的吉罕和梅朵雅却等来了前方将士大败煞吉尔,但主帅索格尔战死沙场的噩耗。
归来的将士们带回了索格尔冰冷的遗体,还有他的副将殷杰则坠崖而亡尸骨无存的消息。
吉罕抚尸痛哭,这几年他对索格尔一直心有愧疚。试问好男儿谁愿意给人做小,而他自己因为无所出,硬是用主仆恩情逼着索格尔嫁给梅朵雅当地位卑微的小侍,为的不过是巩固自己的正室地位。
而自从梅朵雅生下香果后,她不再虚与委蛇,很少踏足侧室的毡房,索格尔尽管嫁给了心仪之人,却不得不过着孤清冷寂几乎可说是守活寡的日子。可是他依旧无怨无悔。非但如此,他还披上铠甲,为梅朵雅四处征战,担负起了强盛库雅的重任。尽管吉罕在日常生活上一直尽力照顾索格尔父女,但还是于心有愧。
看到索格尔的尸体,吉罕自责伤痛到了极点,他认为是自己将索格尔推上了这条不归路。若不是当初他逼着索格尔嫁给梅朵雅做侧室,索格尔早已嫁给一个普通的女人生女育儿,他或许不会活得很快乐,至少绝不会死得这么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吉罕悲愤到了极致,一想到梅朵雅曾经怀疑索格尔通敌,不由迁怒到了她身上。他觉得如果梅朵雅当初若是坚定不移地相信索格尔的话,就绝不会答应让本来就重伤未愈的索格尔立即上战场证明清白,不止是自己,梅朵雅也是害死索格尔的凶手。他不能原谅梅朵雅,更不能原谅自己……
夜已深沉,油灯即将燃尽,吉罕将目光从微微晃动的簇火上收回,移到窝在他臂弯里沉睡之人的脸上。
梅朵雅睡得很香甜,长长的睫毛偶尔轻颤一下,清减了许多的脸颊看起来多了一分娇弱,全然没有白天雷厉风行坚毅果敢的模样,她睡得很安稳,面容恬静。
他想到梅朵雅即位已经快二十年,库雅与周边部落的战事几乎没断过。为了实现统一珠赫的目标,她励精图治大胆变革,用人不拘男女,吸引各地优秀人才,启用年轻将领,让库雅变得越来越强大。
如今她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叱咤风云的酋长和孩子的母亲。草原风大雪大,贵族女子花尽心思保养也难以抵抗岁月腐蚀。她是酋长,不但要为部落生存各种谋划,还要为夫郎和子女们操心,可说是耗尽了心血,她的容颜早已不复往日的娇美俏丽,鬓角早早染上了白霜,前额和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纹路,历来酋长均不到四十五岁就英年早逝,而她已年近不惑。而他因为自责和误会,已经跟她错过了整整十年的宝贵光阴。
吉罕感到鼻尖涩堵得厉害,视线渐渐被水雾蒙住,热泪顺着鼻梁滑落在枕面上,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忍住喉间涌上的哽咽声,拥紧梅朵雅清瘦的身体,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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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醉摇独自坐在大厅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壁上的字画。
门被人推开,一名仆人垂着头恭敬地端上碧螺香茶,放到她身旁的桌上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下,没有说半个字。
上官醉摇浑不介意地拿起茶杯打开盖,闭目轻嗅茶香,神色一派悠闲。尽管柳如星回房思索了有半个时辰还没出来,但她的目光依旧从容笃定。
因为她知道柳如星没有选择的余地,紫荷和鸾鸣两大世家的家主决定联姻,告知柳如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就算柳如星心里不肯,但只要他没法放弃多年追求的理想,就无法违抗联姻的决定,拒绝嫁给上官思宛会让他失去一切。此时的踌躇不过是他感慨不能携手真正心仪之人的矫情罢了。
试问如他这般野心勃勃,卧薪尝胆数年想要东山再起,如今离目标只一步之遥,又怎可能放弃多年来的抱负。
她刚品了一口茶,里间的门就打开了。
柳如星神情恬淡,嘴角甚至还含着一丝淡淡的笑,似乎并没半点伤感,若不是眸中流转而过的哀伤,上官醉摇还以为他根本很欢喜这门亲事。
柳如星走到她面前,垂下眼眸朝她深深一揖,声音平静,毫无起伏:“柳如星承蒙上官家主青睐,能嫁给贵千金,三生有幸。”
上官醉瑶唇边的笑容扩大,眸中掩藏不住得色。
之前她故意纵容上官思宛亲赴荷郡追求池非麟,就是要让女儿在池非麟那里碰个头破血流,
知难而退再不敢生出别样的心思。
女儿被池非麟拒绝,在上官醉摇看来未必不是好事。池非麟出生名门又少年得志,未免恃才傲物,并非上官思宛的良配。
柳如星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品行端正,无论容貌还是才学都不输池非麟,且为人成熟稳重,又心怀抱负很会审时度势,他具备的优点正是上官思宛所缺少的,正好互补。尽管两人现在各自心中有人,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多少妻夫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嘛。
“小女能娶到柳先生如此优秀的男儿,是她的荣幸才是。柳先生放心,小女虽然顽劣,但并非薄情好色之人,至今身边只有两名从小伺候大的小侍。她娶了先生后,若三年得女,我保证她绝不再纳他人,一颗心只会放在你身上。”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柳如星曾亲眼见到上官思宛苦追池非麟未果,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满,在柳如星听来未免有点假,连忙道:“小女如今稳重了许多,不再会做出……那般冲动的事了。”
柳如星被她的话勾起心事,脑中晃过香果言笑晏晏的俏丽容颜,耳中仿佛又听到她爽朗清脆的笑声。那些欢颜笑语恍如隔世,渐渐离他越来越远,从今后再也见不到听到,想到此心口疼痛难当,一时竟失了神。
上官醉瑶见他垂着眼睫久久不语,原本温和的神情竟变得有些萧瑟,不由心中一紧,暗想莫非柳如星很在意上官思宛曾痴恋池非麟,并不相信婚后上官思宛会用心待他?
她正思索该如何说才能打消他的疑虑,忽听柳如星缓慢而客气地说:“在下年纪比上官姑娘大了许多,眼下又无一官半职,娶我是委屈了上官姑娘才对。”
上官醉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柳如星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不像寻常贵族男儿那般纠结于未来妻主是否心有所属。即便是政治联姻最好还是双方你情我愿的好,家主施压强求虽亦能成事,终究有些无趣。谁愿意见自家子女成婚后心存怨懑妻夫感情冷淡貌合神离呢。
这结果再好不过了,上官醉摇很是高兴,遂喜笑颜开地说:“那我就马上择一良日,正式上门向鸾鸣世家柳婷家主提亲。”
柳如星隽秀无俦的脸终于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玉白玲珑的耳朵也恰到好处地红了红,如同完全相信了上官醉摇的保证的未婚男儿。
柳如星送走上官醉瑶后,独自矗立在白雪覆盖的院子中央,久久凝视着梅树上绽开的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