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聪慧,明白芳儿心中的疑惑,因此说道:“早朝过后,皇上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顺便用了午膳。”
“那……老祖宗知道了吗?”芳儿问道,但见纳兰容若微微摇首,芳儿心中了然。想来是皇上不知道如何将此噩耗告知年事已高的老祖宗吧。她轻轻吐出一口名为心疼的叹气,道:“你们都去殿外候着吧,本宫想要和皇上单独相处。”然后放开清月的手,独自走了进去,也不管曹寅等人是否遵从了她的命令。走至玄烨身侧,芳儿听到身后传来合上门栓的声音。
暖阁内传来淡淡的兰花香味,玄烨知道是芳儿进来了。但是他依旧背对着芳儿,坐在炕上,看着窗外院子里芳儿一手装扮的景色。
“皇上……”芳儿轻轻唤道。
玄烨“嗯”了一声,但是仍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说道:“跟东珠之间的心结打开了?”听到身后传来芳儿的一声“是”,玄烨扯出一抹了无笑意的笑容,只是不住的说着:“那就好,那就好……”却不想留下了自早朝开始就隐忍的泪水。
芳儿听出玄烨话中的哭意,她一个上前,自身后抱住玄烨,将他的额头拥入自己的胸怀,双瞳中也留下了心疼的泪水,劝慰的话由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皇上……”
玄烨喃喃的问着:“芳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芳儿刚回答“没有”两个词,还未来得及说出后面的劝解之词,却叫玄烨给打断了,他无奈的冷哼着,“如若不是我没用,这朝廷哪里容得了鳌拜嚣张?若不是我没用,怎么会连六弟死了也不知道?若不是我没用,我怎么连对皇玛嬷开口的胆子都没有。”
接连三个若不是,在芳儿的耳中听来,这当中充满着凄楚和悲凉。
芳儿无声的陪着玄烨留下眼泪,却在过后悄悄拭去,她俯下身子,轻柔的转过玄烨的身子,秋水盈盈的眸子迎上玄烨充满哀痛的目光,拿起帕子拭去他脸上的泪水,然后温柔的看着他,此刻的玄烨在芳儿看起来犹如一个小孩子般无助,她柔声道:“玄烨,你并不是没用,只是现今还是英雄无用武之地。面对高山阻碍,只能用流水般的细腻。我知道,今日的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你不能因为今日的挫折就放弃。因为你放弃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大清朝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需要你。”
玄烨盯着芳儿的眼神,在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里,他看到的是无限的希望和鼓励。那感觉好像一块浮木在苍茫的大海中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他轻柔的直起芳儿弯曲着的身子,然后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下巴抵着她的额际,柔声轻道:“芳儿,谢谢你。”
芳儿贴在他的胸膛,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闻言喃喃一笑,她知道玄烨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其实玄烨一直就知道知道的责任,只是今日朝堂上,奇绶的死,和鳌拜的权力熏天,一系列的事情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这才让他迷失了自己。
芳儿缓缓开口说道:“明儿一早,我去向老祖宗请安的时候,会找机会将六弟的死告诉她,也会将六弟的额娘接进宫来居住,好生安慰一番。”
玄烨只是轻轻颌首,他知道芳儿会将一切的事情都料理好,让他无后顾之忧。脑中想起梁九功回报时说的话,玄烨拥紧芳儿,问道:“朕听梁九功说,这些日子阮雪没叫你好过?”
芳儿轻笑出声,起身自玄烨的怀中离开,她看向他,说道:“别听梁九功乱说,若是佟妃没叫我好过,那我这会儿还会好端端的在你的怀里吗?”她怪嗔似的斜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放心,佟妃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更何况我是皇后,她是妃子,她能拿我怎么样?”
玄烨想想认为芳儿说的有理,而且这后宫之中还有东珠助她一臂之力,他确实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只是他担心,芳儿因为他的缘故,而对于阮雪处处忍让,而以此让阮雪得寸进尺,步步相逼。
玄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依旧将芳儿拉入自己的怀中,感受软玉满怀,享受两人来之不易的温馨。纵然今日有不少的失落和伤痛,但是只要芳儿始终在他的身侧陪伴,玄烨依旧对明日充满信心。
红烛泪下,两道相拥的影子照射到窗外,幸福洋溢。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愁雨
午后的天气带着朦朦胧的微雨,仿若在为奇绶的出丧而表达哀痛。芳儿站在院子里抬首仰望天际,任由那蒙蒙的细雨打在自己的脸上,雨滴顺着脸庞滑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
清凉刺骨的感觉让芳儿不禁双手紧握,手中的帕子被她皱成一团,雨滴透过衣衫,渗入肌肤,却也让她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玄烨前去为奇绶送行,心中的无比哀痛,芳儿感同身受,唐福晋的失声痛苦,撕心裂肺之痛也声声不绝的传进深宫,传到她的耳中。世间至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耳边传来乌苏嬷嬷紧张的呼唤,芳儿微微睁开眼眸,扯出一抹惨淡的微笑,雨珠洒落睫毛,眼前一片水晶朦胧之态。她看见乌苏嬷嬷打着油伞拿着大方巾,急匆匆的朝她跑来,然后将油伞撑在她的头顶,将方巾披在她的身上,希望借方巾的力量将她身上的湿衣抹干,却不想毫无用处,她的衣裳还是一如既往的滴着水珠。
“娘娘,就算您心中苦楚,也范不着虐待自个儿。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还不心疼死。”乌苏嬷嬷皱着眉头,啰啰嗦嗦在芳儿的耳旁念道着,训斥着。
芳儿闻言,淡淡的一笑,说着:“嬷嬷,在宫中说死字可是忌讳。”
乌苏嬷嬷略似怪嗔的看了芳儿一眼,对她此番情景还如此调笑,心中不禁是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她扬声朝着里面喊道:“清月,茗烟,命人在寝殿备下热水,娘娘要沐浴更衣。”然后她搀着芳儿走向殿内,“娘娘,请恕奴婢问一句不该问的话。”耳旁听闻芳儿应下之后,菜又道,“您何苦作践自己?”
芳儿柔情轻笑,看着前头清月和茗烟忙紧忙出的样子,她说道:“嬷嬷,我太皇太后将你指派到我的身侧照顾,一是为了指点我的德行,二是为了防止端敬皇后的事情再度在宫中上演。这一切的原因,我心里都很明白。我也知道自从到了这坤宁宫,你是一心一意为我好。因此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淋雨不是为了作践自己,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而是想感受老天爷取走一条人命会不会因此而伤心罢了。”
乌苏嬷嬷静静的听着,“那娘娘知道结果了吗?”
芳儿冷冷一笑,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亘古未变的事实,我竟然会蠢到要一试方休,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乌苏嬷嬷淡淡的说道:“娘娘是满州第一才女,岂会痴傻。奴婢只是认为娘娘在为皇上伤心罢了。”
芳儿抬眸望进乌苏嬷嬷一双隐约透露着睿智的黑眸中,莞尔一笑,算是认可了乌苏嬷嬷的话语。她欲朱唇轻启,却见茗烟缓步走来,缓缓行礼过后,道:
“娘娘,热水已经备下,请娘娘沐浴吧?”
芳儿微微颌首,随着茗烟来至屏风后处,遣开茗烟和一众宫婢自殿外听后吩咐。在听闻殿门被合上的声音之后,芳儿这才动手,将身上一件件被雨水打湿的衣裳尽数褪下。她身着单衣,可湿透的单衣却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芳儿伸出如玉的足尖试试水温,凉风将身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水中,热水的熨烫叫她微微一颤,却驱散了透到骨子里的冰冷。
热水沾湿脸庞,几乎迷糊了芳儿的心智。眼前浮现昨日她将奇绶去世一事告知太皇太后时的情形。慈祥和庄严并重的太皇太后竟然也有失神的霎那。看着她身子微微的颤动,却还要表现出一副冷静的样子,这让芳儿感到皇室的无奈。
昨日请安,恰巧皇太后亦在慈宁宫,又不免听了几番教诲。比起太皇太后所表露的伤心,皇太后的神色显然要好上许多。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儿,也不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难免亲疏分明一些。或许是因为先帝,皇太后不免有所迁怒唐福晋,也因此连带了奇绶。这就是身为宫中的女子的悲哀吗?
芳儿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终有一日会如皇太后一般模样?不知如何今日感到甚是烦躁,她将热水扑扑自己的脸蛋,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却不想听见开门的声音,不由得出声沉喝道:“本宫不是说了叫你们在外候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进来么?”
“休梳丛鬓洗红妆,头戴芙蓉出未央。弟子抄将歌遍叠,宫人分散舞衣裳。问师初得经中字,入静犹烧内里香。发愿蓬莱见王母,却归人世施仙方。”玄烨微微朗诵道。
芳儿一愣,一抬首方知进来的是玄烨,她本欲起身行礼请罪,却记起自己仍在沐浴之中,脸上不禁泛起窘态,她轻声道:“臣妾不知道是皇上,出言无状,还请皇上恕罪。”
“是朕不让人通报。不然哪能看到皇后出水芙蓉之态。”玄烨微笑着脸,举步走到芳儿身后,在一旁的案上放下手中的折扇,芳儿靠在他的胸膛,然后为她除去衣衫,动作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了她。
芳儿本想拒绝,因为于理不合,玄烨身为一国之君,哪里能为她动手服侍,却不想玄烨仿若知道她心中所想,在她还未开口之前便道:“芳儿,这殿内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君臣,没有帝后,我们只是夫妻,一对相爱的夫妻而已。”
芳儿闻言柔情一笑,闭着眼睛任玄烨摆弄,突然她反手环上玄烨的胸膛,长发落入水中飘起如丝浅网,明眸荡漾迎着他的目光。
“听乌苏嬷嬷说,今日你在院中淋雨,可是为了什么?”玄烨握住她的手问道。
芳儿不答反问,“那乌苏嬷嬷一定也告诉原因了,不是么?”原本苍白的脸上因水气而浮起一层别样的嫣红,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
玄烨清冷的眸底微亮,似是灼灼火焰自幽深处燃起,芳儿伸手环上他的脖颈,玄烨臂弯一紧,俯身便将她吻住。
几乎是狂热的,两人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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