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哥还是不能十分信得过,但对于此事她还是决定相信他的说法。想来想去,皇帝此举定然是觉得他们一家有利用之处,只是不知这种利用对宋家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锦哥!”
终于看不下去女儿的大咧咧,郑氏怒喝一声。
锦哥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忙冲着卫荣一抱拳,道了声“多谢”。直到看到卫荣脸色古怪,郑氏也是一脸的羞愤,她这才意识到她又行错礼了。
正这时,船靠岸了。船头撞击着码头,使得船身猛地一晃。锦哥一个立足不稳,猛地向前扑去。
卫荣本能地一伸手,正好抓住她的双臂,将她接了个正着。
见锦哥险些撞进怀里,卫荣本来还没什么,却不想鼻翼间忽然闻见一阵隐隐的药香,不知怎的,他心头一麻,竟如触电般缩了手。也幸亏此时锦哥已经站稳了。他忙一转身,冲着郑氏说了声“告辞”,便匆匆走了。
卫荣走了,郑氏却一屁股坐在桌边,掏出帕子捂住脸就“呜呜”哭了起来,直哭得锦哥一阵心烦,然后又是一阵猛咳。
见锦哥咳得厉害,郑氏倒一下子不哭了,忙过去将锦哥扶到桌边坐下,玉哥也从内舱出来,劝郑氏道:“娘,您也别急,锦哥她扮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一时改不过来也属正常。女儿家的规矩,慢慢再学起来就是。”
郑氏听了不禁又是一阵心酸,抚着锦哥的背哭道:“我可怜的锦哥。”
见母亲和玉哥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锦哥不由就恼了,“我哪里可怜……”
可怜的她,一句话还未说完,竟又猛咳起来,直咳得一阵搜心捞肺,就连无忧听了都觉得她着实是可怜。
*·*·*
门外,卫荣还没走远,就听到郑氏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他不由摇摇头,加快步伐离开。
女人。这才是他所熟知的女人模样,遇事首先想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哭泣求助……
他的眼前忽然又闪过锦哥穿着女装却行着男儿礼数的模样,脚下不由一顿。若是他遇到的女人也能像她这般,只怕他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
*·*·*
这些年来,尽管生计艰难,锦哥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过。此次一病,果如俗语所说的“病来如山倒”,竟落下个大症候,若不是此时要准备下船,郑氏说什么也不会放她下床。
因锦哥这一病,郑氏深感愧疚,加上得知可以回京这一喜讯,她终于挣扎着担起了主妇之责,又命玉哥和无忧不得打扰锦哥,让她安心养病,故而锦哥对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几乎一无所知。直到快下船了她才知道,除了沈文弘和老掌柜送程仪这件事外,她竟还又误会了玉哥所说的“旨意”。
却原来,那所谓的旨意并不是如她所想像的那样专门给宋家的,而是因今年恰逢太后五十寿诞,熙景帝以祈福为名大赦天下,他们一家正好就在大赦的范围之内。
而那所谓的“秘密进京”,也只不过是皇上秘密安排了暗卫护送他们一家回京而已。
载着宋家人的船才刚一靠上码头,便有几个人匆匆跳上船来。冲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相貌丰俊的中年男子。那人见卫荣迎上来,上去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宋家人在哪里?”
卫荣见那男子身后跟着的人中有暗卫的同僚,便也不多话,引着众人来到舱门前。他刚要抬手敲门,就见那男子将他挤到一边,伸手就去推门,嘴里还嚷嚷着:“小妹,锦哥、玉哥……”
舱内,郑氏正努力要将一顶帷帽合在锦哥的头上。锦哥抗拒道:“我有斗篷,拉上风帽也一样。”
郑氏却不以为然,“哪个女儿家出门不戴帷帽?女孩就该有个女孩的模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舱门忽然被人撞开,一个男人嚷嚷着就冲了进来。
一家人才刚刚受过白凤鸣的惊吓,见忽然闯进个陌生人,玉哥惊叫一声躲到郑氏的背后,锦哥本能地跳将起来,挺身拦住那人。
来人猛地收住脚步,目光定定地看着锦哥,然后又看向被她护在身后的众人。他的嘴唇微微一颤,正要上前说话,这时只听无忧大叫一声,拔出匕首就向那人刺去。
也幸亏卫荣就在那人身后,见状忙上前一把打落匕首,这才没伤着那人,却也吓得跟过来的其他几人大叫出声。
正混乱着,却忽听郑氏在锦哥身后颤巍巍叫了声:“三哥,是你吗?”
那男子原本正惊愕地看着无忧,听郑氏那么一唤,顿时醒过神来,扭头望着郑氏道:“小妹,是我,是我!终于找到你们了!”说着,就向着锦哥扑去,似要搂抱她一般。
锦哥警觉地一偏身,躲开那人的手,却因大病未愈加上刚才的惊吓,竟两腿一软,险些摔倒。无忧忙上前扶住她,抬头怒瞪着来人。
来人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虽已人到中年,却依旧生得五官俊朗,丰姿卓越,举止里更是带着几分不羁。锦哥隐约觉得此人有些面善,便按住无忧的肩头,不让他再轻举妄动。
那边,没了锦哥的阻挡,郑氏一下子就扑进那人的怀里,大哭道:“三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们了,呜……”
“是我是我,小妹,是我!”郑明礼也是潸然泪下,抬眼见玉哥愣在郑氏身后,便伸手搂住玉哥,又回身拽住锦哥和无忧,揽着他们一家人哭道:“还以为你们都遇害了,老天有眼,你们都活着……”
猛地被那人搂住,玉哥和无忧不由全都望向锦哥。虽然都知道郑家有三个舅舅,但因三舅舅郑明礼自入仕后就一直在外做官,玉哥和无忧都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舅舅,却是从来没见过,此时不由二人全都愣愣地看向锦哥。
锦哥也只是在幼时见过郑明礼,对他的印象也已十分模糊,此时也只能以同样的无措回望着玉哥和无忧。
玉哥看看郑氏,见她哭得伤心,心下便信了三分。再抬头看着三舅舅哭得也是情真意切,她不由两眼一红,也跟着一起哭泣起来。
无忧一脸茫然地望着母亲和玉哥,再看看锦哥,见她没动,便也安静地任由郑明礼搂着。
锦哥本就是个内敛的性子,被郑明礼那么硬拉着,又见他和母亲抱头哭得那么伤心,她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却偏偏不能挣脱,只能站在那里木着一张脸静静相陪。
这一幕,看在跟过来的郑明仁和郑明义的眼中,竟都对锦哥生出一丝不喜来。郑明仁看着地上的匕首更是皱了皱眉。
感觉到门口有人,锦哥转过脸去。虽然已经有五六年不见,而且两个舅舅都发了福,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见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都带着不满,她本能地就警觉了起来。
见郑明礼和郑氏哭起来没完,郑明仁终于不耐烦了,喝道:“三弟,好了,快别哭了,老太爷和老太太还都在家里等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很遗憾,没满200,大概我果然还是不行吧……
默默双更
、第五十一章·外祖
直到下了船锦哥才知道,郑家竟派了很大的阵容来接他们。除了三个舅舅外,大舅母余氏和三舅母欧阳氏也来了,还有她三个已婚的表哥表嫂,以及两个表妹。
除此之外,码头边还围着不少的老老少少。见宋家人下船,那些人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都递上贴子说自家老爷是宋文省当年的交好,得知宋公家眷还京,特来接船。
锦哥看了眼中不禁一冷。若是父亲当年真有这诸多的交好,又岂会落得如此这般的凄凉下场。
郑家三兄弟中,老大郑明仁最为狷介,老二郑明义最为圆滑。见此情景,老大郑明仁不由就皱起眉头,刚要吩咐家下把人赶开,郑明义忙出来制止,又做出一副主人的模样接了各方的贴子,将人引到一边去说话了。
郑明仁不耐地冷哼一声,便叫过管家开始安排车马。
因码头人多眼杂,大舅母余氏和三舅母欧阳氏带着众子侄媳妇们都没能下得车来,只在车上和郑氏寒暄了几句,便被郑明仁催着将车赶到一边去了。
这边锦哥和玉哥上了一辆车,郑氏正要和无忧上车,那边郑明礼却忽然叫着无忧的名字,招手叫他过去。
却原来,郑明义已经应付完了那帮“交好”。见那些人散开,路边停着的一辆青篷驴车这才缓缓驶近。车上下来一个小厮,向着郑明义行了一礼,道:“家主人是青阳书院的山长。”说着,也递上一张名贴。
郑明义两眼不由一亮,就连郑明仁听了也忙丢下众人赶了过来。那郑明仁和郑明义同时都向着那张名贴伸出手去,却不想被老三郑明礼横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
郑明礼连看都不看向两个哥哥,扭头对着无忧叫道:“无忧,过来。”
此时锦哥和玉哥已经先行上了车,无忧正闹着要跟姐姐们同车,不肯跟郑氏一起,忽然听到那边陌生的舅舅叫,便不乐意地低下头去。
因初来乍到,玉哥一直保持着警觉,舅舅那边的动静她全都看在眼里,此时赶紧低声对无忧道:“快过去,别失了礼。”
无忧抬眼看看她,再看看锦哥,只得收起不乐意走了过去。
见他过来,郑明礼一把拉住他,指着那名贴道:“青阳老先生是你父亲的恩师,如今你刚一回来便蒙他赐贴,可见待你之情。无忧,别失了礼数。”说着,竟似有意若无意地瞥了郑明仁和郑明义一眼。
无忧虽然看不懂三个舅舅之间的眉目官司,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三舅舅的善意,便听话地上前一步,冲着那小厮恭敬地回了一礼,双手接过贴子。
那小厮又冲他行了一礼,这才爬上那辆青篷驴车,晃晃悠悠地走了。
直到走出老远,驾车的小厮才闷笑一声,扭头对着驴车内道:“看样子,倒是老太爷多虑了,这宋家人也不真就没人护着。”
车内伸出一卷书,“嘭”地一下敲在那小厮的头上,一个青年探头出来责备道:“好好赶你的车。”
*·*·*
郑家来接人的车马,足足有二十辆之多。一行人几乎是招摇着离开码头,如长蛇般向着京城蜿蜒而去。
玉哥透过马车的纱窗向前后看了看,低声对锦哥道:“外祖父是怎么想的?我们是小辈,怎么竟还派了舅舅舅母来接我们?就算有娘在,她也是妹妹,这么做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