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顺畅的呼吸。她一扭头,冲了出去。
“姐!”
“锦哥?”
“大姑娘?!”
身后,几个声音同时响起,锦哥却是不加理睬,只大步流星地冲出院子。
院外,是那条空荡荡的甬道。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会看到满眼的锦衣卫,会看到那个披着黑斗篷的少年,以及那人怀里头破血流的无忧……
“姐?”无忧跑过来,一把抓紧锦哥的手,那张小脸被她吓得一片雪白。“姐,你怎么了?!”
锦哥低着头,扶着墙,直到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她这才回身,又安抚地揉了揉无忧的头,道:“我没事。”
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的脑际忽然闪过一张脸。锦哥不由就是一怔。
“姐?”
无忧害怕地握紧锦哥的手,锦哥却抬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忍不住蹙起眉头。
那人……
那张脸……
那张她站在墙头看到的,如玉雕般晶莹剔透的脸……
以及,那双透着冷冽的眼眸。
转瞬间,那双眼眸便被嵌上另外一张脸。一张有着络腮胡的脸。
锦哥一眨眼。
瞬间,那脸大胡子不见了,重新出现在脑海里的,又是那张冷玉雕就的脸庞。只是,那少年的青涩已经被刚毅果敢所代替,只有眼眸中的冷冽还一如当年……
扑通!
锦哥的心跳忽然乱了一拍,她猛地抬手以手背遮着唇。
难怪他给她的感觉会那么熟悉……却原来,他竟就是当年的那个黑衣少年,那个宗亲!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他一个茶楼的少东家竟能处理招安的事……难怪他能知道卫荣的暗卫身份……难怪他能认出她……也难怪,那个了缘和尚会说那么奇怪的话……
她敢跟任何人打赌,那个被太后惩罚的大公子,就是这个开茶馆的大公子!
锦哥翻转掌心,猛地捂住嘴,心头一阵五味杂陈。
当年,来抄家的锦衣卫和羽林卫明显分成两派,虽然后来她曾误会羽林卫要杀她们一家灭口,可事实却是,周辙似乎一直都在暗暗保护着她们一家……
当年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锦衣卫和羽林卫不都是皇帝的暗探吗?怎么还分成两派?
这些年,锦哥从来不让自己去回想当年,所以她也从来没去仔细想过有两帮人来抄家代表着什么含义。如今忽然想起往事,才让她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还有,外祖家这么大张旗鼓地接她们回去,却又偷偷摸摸将她们藏在内宅轻易不许人接近,这又是为了什么?
当年的事,眼下的事,似乎隐隐有着什么联系。
周辙远在天边,外祖父却近在眼前。锦哥决定,一回去就向外祖父问个清楚。
周辙……
想着那人,锦哥心头又是一阵烦乱。当年那人还是少年,他那么做,应该也是受命于人吧。那么,替她们家照看家业,应该也是有人吩咐他的了。甚至在石桥镇上,他对她们一家的照顾,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对父亲的承诺,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锦哥讨厌被人利用,但她更讨厌欠人人情。不管周辙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她们一家好,她欠了他的人情是事实的。
也罢。如果他真是有所要求,她就尽她所能回报一二吧。只要不牵涉到她的家人……
锦哥心头突地一跳。她忽然想起,她还欠着他一个要求。
*·*
这旧宅,不仅勾起锦哥的回忆,也让郑氏哭湿了丫环们带去的所有手帕,连玉哥也陪着哭湿了两条帕子。最后,还是在老管家的相劝下,众人才出了内宅,又回到前院。
无忧一到前院,便拉着锦哥去了父亲当年的书房。当年他就是在那里被锦衣卫打伤的。
这书房显然也被人精心收拾过,当年翻倒的书架和书籍都已经重新收拾妥当,就连那被摔坏一角的砚台,也依照原样放在书桌上。
无忧一进书房就四处寻找着什么,最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你在找什么?”锦哥问。
“那根箫。”无忧道。
当年,父亲的那根紫竹箫是挂在墙上的。因锦衣卫和羽林卫作对,非说那箫里可能藏了东西,要劈断那根箫。无忧就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抱着那箫不肯撒手,这才被锦衣卫打伤。只是,那根箫到底还是被人砍成了两截。无忧从昏迷中醒来后,便执意抱着那截断箫不肯离身,直到在石桥镇上遇到白凤鸣的人袭击,才弄丢了那截断箫。
“我的箫弄丢了,”无忧愁眉苦脸道,“许那另外半截还在这里。”
见他执着地翻找着,锦哥叹了口气,只让秋白她们也一起去帮忙,自己则转身走到窗前,背着手望着窗外。
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在秋风中飒飒作响,不禁令她想起父亲的声音。
“君子临大节而不可夺。”
何为节,何为义,何为守,锦哥不想知道,她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守护家人,不让家人再受任何伤害。至于那些在她们一家背后蠕动的阴影……
“啊,找到了!”身后,传来无忧一声大叫。
看着无忧发亮的小脸,锦哥握起拳头。对于她来说,家人就是她的大节!
*·*
锦哥原以为这宅子是周辙出钱维护的,当老管家捧出一叠账本时,一家人都有些愣愣的。
老管家笑道:“他们都说宋家人全遇害了,老奴不相信,老天爷不会那么瞎了眼!那位大公子也不相信,只叫老奴安心守着宅子,替宋家看着门户。这些年,家里的生意都是由大公子派人管着,每年除了修缮屋舍和祭祀之用外,又将所有的生息全都拿去换了田地商铺。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位大公子是什么身份,手下尽是些能人,这铺子在他们手上,竟比当年还挣钱得多。”
玉哥一眨眼,“你不知道那位大公子的身份?”
老管家摇头,“老奴从没见过那位大公子,只听说他和老爷是莫逆之交。”
“那,”锦哥忽然问道:“这些年,有没有人来找过麻烦吗?”
老管家道:“一开始,倒是有些人想要来占宋家的便宜,只是大公子那边早有交待,对外只说所有的产业都已经换了主人,又不叫给任何人开门,后来渐渐地就没人来相扰了。”说着,他偷眼看看郑氏。
玉哥的眼一闪,便不再相问。只是,避了郑氏,才又和锦哥一同去问老管家究竟。
老管家道:“姑娘们还是别住在那郑家了。当年刚一传出你们出事的消息,那郑家大爷和二爷就跑来要收了咱家的产业。也亏得大公子先已做了手脚,才保下这点家业。只是,到底还是叫他们把夫人的嫁妆又抬了回去。之后又有一些自称是宋氏族人的人来闹,还闹到官府那里,硬是夺了家里的祭田,老奴就不信这后面没其他手脚。”
锦哥和玉哥对视一眼。
锦哥道:“依我的意思,是想搬回来,只是,眼下我们还没有自保的能力。”
“大不了我们多请些护院!再说,我相信大公子一定有法子护住一家人!”
这话叫老管家说得铁骨铮铮,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大公子也是这家里的一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章·牺牲
锦哥一家出门时,是由郑子霆护送着的三辆马车,回来时却是五辆。
看着那些仆妇们大包小包地往院子里搬运礼物,老太太不禁一阵责怪:“就知道你们这些小人儿手里不该有钱,才有一点就这么乱花费!”
玉哥扶着老太太撒娇道:“我们住在府里也有近半个月了,却从来没好好孝敬过老太太和几位舅母,今儿难得出一趟门,自然要把这礼备足了,好歹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又一一点出那些东西是些什么,在哪儿买的,是谁给的,“知道老太太和舅母们的眼界高,这些东西未必能看得上眼,不过,反正不管你们收不收,我们的孝心到了就是。”说着,装出一副赖皮的模样,逗得众人一阵笑。
三太太也逗趣笑道:“原本还想着挑剔一下,叫她们姐妹换更好的来,如今她倒先耍上赖了。”
几个人在那里相互逗着趣,大太太看着桌上的礼物却是微微一皱眉。锦哥她们刚回来时,看着她们穷困,余氏难免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惜之心,自然也就不介意多照顾她们一二。如今忽然发现她们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穷,心下便有些不舒服了。再知道老太太把当年大老爷和二老爷费心才收回来的郑氏的嫁妆又全都还给了郑氏,她就更不舒服了。
二太太屋里有客,并不在老太太这里。直到玉哥又将给姐姐妹妹们的礼物全都分完了,才有人来报,说是二太太领着冯大奶奶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郑氏因自卑于身上那犯官家眷的名声,不愿见外人,便扭捏着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岂能不明白女儿的心,对女儿笑道:“你领着姑娘们到后头去吧。”
锦哥等人都起身行了一礼,随着郑氏避到偏厅去了。
五姑娘站在门后好奇地探着脑袋张望了一会儿,见二太太领着人进了正厅,才缩回头,问最靠近她的二姑娘:“那个冯大奶奶,是什么人啊?咱们家的亲戚吗?”
二姑娘低着头,正面红耳赤地揉着衣角。五姑娘不由一阵奇怪:“二姐姐,你病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四姑娘原本正拉着玉哥问她们逛街买东西的事,听了这话,扭头看看二姑娘,忽然“噗嗤”一笑,道:“你二姐姐脸红,自有她脸红的道理。”
二姑娘不由就恼了,跳起来要拧四姑娘。
三姑娘眨了一会儿眼,猛地“啊”了一声,捂着嘴笑道:“我知道了,莫非这个冯家,就是那个冯家?”说着,也和四姑娘一起冲着二姑娘挤眉弄眼,逗得二姑娘干脆跑过来拉着郑氏要她评理。
郑氏想了想,便也明白了,指着四姑娘和三姑娘笑骂了一阵。玉哥怕锦哥看不懂,便凑过来解释道:“好像那是二舅母给二表姐寻的婆家呢。”
锦哥看了玉哥一眼,微一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玉哥总嫌她笨的缘故,有时候,她总觉得玉哥认为自己才是姐姐。
见姑娘们笑闹,郑氏却一阵愁眉不展。这二姑娘,可是比锦哥还小两个月呢,偏锦哥又顶着个犯官家眷的名声,即便是结亲,怕也没什么好亲事。
正厅里,冯大奶奶由二太太陪着给老太太见了礼。那是个年纪和二太太差不多的富态妇人。宾主坐定后,略寒暄了两句,又说了几句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