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道:“主公尽管放心,四下已布置妥当,曹操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孙权捋了捋紫髯,道:“没想到这消息竟然还是真的,不知何人如此好心,竟将如此重要的军情透露出来,倒帮我们一个大忙。”说着向陆逊瞧了一眼,盼他回答。
陆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恕末将愚鲁,猜想不出。”
孙权长叹一声,道:“这其中原委着实难猜,曹操逼陵天子,树敌太多,想要他命的大有人在。想是他的仇人得悉这一重要军情,便来报我,好假我之手替他们报仇。唉,我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把杀人之刀罢了。”
陆逊笑道:“曹操欺陵君父,穷兵黩武,致使生灵涂炭,实乃国之大贼。主公杀了他,乃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可谓是不世奇功。我们虽说坠人彀中,成为他人手中的杀人钢刀,但对我们来说,实有莫大的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孙权笑了笑,道:“你说的倒也有理。”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最好明天早上我一醒来,便见到曹操首级摆在案头。”
陆逊点头道:“末将一定不会让主公失望。”
孙权微微一笑,道:“刘备曾言道活捉曹操者,便以其爵爵之,绝不食言。孤如何不如刘备,现在就看你有没有造化当这个魏王了,哈哈!”大笑声中,孙权领着五千近卫,下山去了。便在这时,谷中的曹兵降得降,死的死的,填塞谷口的乱石上已堆满了尸体。
许褚搀着曹操飞奔一阵,窜入一片密林之中,耳听着呐喊声越来越远,大感放心。曹操受冷风一吹,醒转过来,睁开双眼,只觉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举目四望,但见林木苍莽,不辩东西,穷途莫路之感油然而生,长叹一声,道:“难道我要死在这么?”
许褚道:“大王不可如此灰心,末将便是拼上一死,也要保护大王周全。”
曹操苦笑道:“我如今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像个大王。”长叹一声,道:“我军行踪异常机密,所行的又是小路,按说无人知晓。前番千里奔袭乌桓,离柳城不到二百里,蹋顿方知,仓促应敌。可如今孙权却布置好了口袋等我们来钻,明显是事先得到消息了,不知孙权是如何知道的?”
许褚道:“不用说一定是出了内奸了,大王回到许都彻底查察,揪着那小子来,交给微臣发落,微臣一定将他活剥了!”他虽说武功盖世,却仍中了两箭,受伤虽然不重,但以他的功夫在战场上居然中箭负伤,那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面子上当然挂不住,是以一提起那个内奸便恨不得立时揪住他,将他的肉一片片割将下来喂给狗吃。
曹操点点头,咬牙切齿地道:“想来是这样的,不知什么人如此大胆,我要是知道了,一定将他凌迟处死!”顿了顿,抬头向天,叹道:“我纵横中原二十余年,杀人无数,双手上沾满鲜血,倘若被我所杀之人皆来向我复仇索命,我便是死上万次,也是不够。唉,树敌太多了,现在想想处置董承、伏完等人太过,杀一人足矣,其家小何罪?统统斩决,可谓是丧尽天良,如今这般焉知不是我行事过于凶残,法令过于严苛之报?”
许褚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大王这样做又有什么错?”
曹操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蓦地里想起一件事,问道:“我们现在走的是什么方向?”
许褚道:“西北,曹子廉的大军正向这里赶来,只要同他会合,我们便安全了。”
曹操大声叫道:“且住!”
许褚一怔,停下脚步,问道:“大王你这是怎么了?”
曹操辩明方向,伸手向南一指,道:“往南走。”
许褚道:“子廉大军和我们就差一日路程,我们为什么不向西北,反而向南,南方可是孙权的地方啊!”
曹操正要说话,忽听西北角上密林之中有人喊道:“曹操在这!”“活捉曹操!”“主公有令,谁活捉了曹操,便封谁为魏王!”大喊声中,数十人窜将出来,人人执着一柄亮晃晃的钢刀,向他们所在处奔了过来。
曹操笑了笑,喃喃地道:“孙权想做皇帝了?就他这样子像个皇帝么,呵呵。”
许褚见敌人来势汹汹,便道:“末将来与这些鼠辈纠缠,大王快走!”
曹操知他本事了得,点点头,道了声珍重,身子摇摇晃晃的向南奔去。走出几步,忽听身后惨叫响,回头一看,只见许褚已夺过一柄钢刀,砍翻一人。右手一探,提起一人,奋力掷出。那人啊地一声惊呼,平平飞了出去,脑袋在另一人的脑袋上一撞,两人同时脑瓜迸裂,倒地而死。
许褚一上来便杀了三人,神威凛凛。众人心中惊骇,嘴上虽大呼小叫,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送死。
曹操微微一笑,待要转身已许褚会合,却见东北角上人影绰绰,似有不少人正想此间赶来。不禁吓了一跳,迈步向南急奔,没入长草丛中。
陆逊虽说算无遗策,但毕竟年轻,经验尚浅,他料想曹操逃脱后定投西北以曹洪大军会合,是以在西北一带布下重重埋伏,没想到曹操却反其道而行,不奔西北径投东南。何况汝阴之南祟山峻岭,千丘万壑,横垣不绝,陆逊即便是有心设防,也无从防起。曹操随便找个山头趴起来,孙权便是发十万兵马搜山,一时也找他不到。曹操一生明决果敢,大事往往片时便决,此时虽身处险境,身中箭疮,却还是神智清明,一下就看清了关键所在,和贾仁禄跑路时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奔出了数十里,曹操使劲诡计,故布疑阵,甩脱所有尾巴。其时身受三箭,失血过多,只觉头昏眼花,双脚如同灌铅一般,越走越慢,心想若是任由鲜血长流,怕是走不出十里便要一命呜呼了,于是便找了一处长草丛中伏下身子,强忍痛楚,拔出长箭,敷上随身带着的金疮药,简单的包扎了伤口。他戎马倥偬,身经百战,处理这点小伤自是不在话下。
过不多时,血流便止,精神渐复。他左右一张,并无人追来,略感放心,又提出奔了数十里,已是三更时分,放眼望去,月光下只见四下竟是乱山,层层叠叠,此起彼伏,也不知到了哪里。他奔了大半日,累得筋疲力尽,靠在一株大树上喘气半晌,直起身来,发现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其时他虽贵为魏王,养尊处优,但年轻时的功夫毕竟没有搁下,牛刀小试便打了只山鸡,生火烧烤,不久脂香四溢,眼见已熟,吃进嘴里,只觉鲜嫩异常,赛过他平日所吃的诸般美味,片刻之间便将一只山鸡吃得干干净将,只剩骨头。
次日一早,曹操便又向南行了三十余里,深入群山之中躲藏。途中经过一户农家,乘户主外出干农活之际,偷了一领粗布长衫,换下了早已沾满鲜血的锦袍玉带、黄金锁甲,将甲袍弃于山涧之中,找了一道人迹罕至的山谷隐居养伤,捏土为盆,铺草为床,一切都须自理。他出生官宦世家,活了这么大,这种亡命天涯的日子只有过一次,那便是行刺董卓不成,避祸出奔,逃难陈留,回想起来已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自那以后他便割据一方,锦衣玉食,煮饭穿衣这等小活,都不用他动手,只要一个眼色,自会有人给他办得妥妥贴贴。可如今四下无人,唯有猴子。猴子虽具灵性,却不识人言,不晓尊卑,曹操虽贵为魏王,喑唔叱咤,豪杰景从,却也差它们不动,只得徒唤奈何。
十余日后,曹操身上箭伤已好了八九成,不禁关心起许都战况,当下觅路下山,向西而行。这日午时,到得一处小镇,听得行人言语,发现此间仍属自己管辖,心下略宽,找了个酒家,点了碗面,拿起筷子正要吃面,却听得隔壁座头的一人说道:“张三哥,听说大王偷袭汝阴不成,反中了孙权埋伏,中箭身死,这事可真?”
曹操心中一凛,侧头看去,只见那姓张的是个中年汉子,说道:“可不是嘛,大王一世英明,战无不胜,没想到,唉!”
曹操心道:“我不过是中箭负伤,外间却传说我已死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仲达等人用计,诈称我死,一来引刘备、孙权来袭,设伏歼之,二来让孙权等人认定我已亡,不再追杀,我便可安返许都?此计大妙,想是仲达的主意。”手捋长须,微微一笑。
只听得先一人说道:“这事我是说什么也不相信,大王神通广大,袁绍出兵七十万都奈何大王不得,孙权是个什么东西,出兵十万竟然打不过一个张辽,同大王为敌简直就是拿鸡蛋碰石头,必败无疑,大王一伸小指便将他戳死了,他又怎能杀得了大王?”其时曹操武功方盛,崇拜者自然不少,这人便是其中一个。
曹操心道:“这人对我倒是忠心。”
另一人道:“孙权兵马我也见过,个个面黄肌瘦,跟没吃饭似的。哪像我们精壮结实?按理来说,十个打我们一个也打不过,只不过孙权这厮惯用诡计,在山谷中设下埋伏,大王到时,乱箭齐发。大王虽有三头六臂,但也架不住乱箭如雨,一不留神,中箭而死。”说着长叹一声。
曹操没想到辖下百姓竟将他当作天神来崇拜,听他说得好笑,不禁婉尔,心道:“我要是有三头六臂,可不成怪人了么,呵呵?”
先一人道:“那也是瞎说,大王的武艺可是了不得,于万马军中杀进杀出,当者披靡,又有谁能伤的了他!”
另一人道:“你还别不信,听说大王尸体都找到了,身上插满了羽箭,像头……像头……”他原来想说像头刺猬,但由于曹操是他的偶像,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接着道:“大公子见到了大王的尸身,哭得死去活来。如今大公子正在为大王发葬,你要不信,去许都看看不就知道了。”
先一人道:“哦,真有这事?”
另一人道:“那还有假。”
先一人道:“唉,大王英雄无敌,爱护百姓,没想到就这么去了。如今这魏王不知由谁来继承,要是位英明有为的公子,和大王一样爱护百姓,我们可有福享了,若是一个糊涂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