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刺客急忙抽身就跑,就近的士兵纷纷前来阻挡,却被他们斩瓜切菜般杀得七零八落,冲开一条血路,朝我藏身的方向奔了过来。我也来不及想是否会暴露了,急忙起身,拔出配剑挥砍过来。
只见两人均是黑衣蒙面,武功确实高强。在夹击之下,我基本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那身法熟悉之人的招式,依稀间也似在哪里见过。可是情危之下,不及细想,集中精神只希望把他们缠住一时半会。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那边秦叔宝已经跃出帐篷,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刀砍向其中一人。余下那名身法熟悉的蒙面人猛喝一声,向我击出凌厉的一刀,有如暴风闪电。我急忙挥剑抵挡。就在刀剑纠缠的一瞬间,那人眼睛看着我,却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我抓紧时机回剑一削,他堪堪避开,半边袖子已经被我削了下来。
围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了,两人如困兽斗红了眼。正被秦叔宝杀得手忙脚乱的蒙面人,叽里呱啦地呼喊了几句。居然不顾秦叔宝凌厉的刀势,转身向我攻来。另一个蒙面人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唰唰唰”也是不要命般连攻数招,在我缓不过势来之时,转身飞奔而去。
他的身法快得出奇,转眼已经跑开数丈。剩下来的蒙面人,似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余下的官兵追赶不上,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人杀出一条血路逃去了。
数招间,蒙面人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鲜血汩汩地喷涌出来。他见另一人已成功逃去,长叹一声,忽然转过刀锋一下子插入自己的胸膛!我大惊,伸手要去拦,可是去势甚急,刀插入身体,直没至柄。
这只有寥寥数分钟的一战,却是惊心动魄。我稍稍缓了一口气,忽然惊觉秦叔宝就在眼前,急忙退后想乘乱离去。
可是来不及了,刚一转身,便觉得手臂上一紧,秦叔宝已然紧紧拉着我,沉声问道:“小雅,你要到何处?”
★ 念不得语
我身体一震,眼前浮起一层水雾。再次相逢,我当以怎样的姿态与他相认?
“小雅……你还在怨大哥吗?”秦叔宝低声问道,在我听来,却如同耳边的呢喃私语般,令人心痛又心醉。
罢罢罢!当日在虎牢关中,便亲口许诺过,不再纠缠于他。既然心爱着他,又何苦让他为难?
当下,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扯出一个灿若星辰的笑容,半带调皮地笑嗔:“该死的刺客,害我两个多月的努力都白费了!终究还是被大哥发现了。”
秦叔宝微微一怔,想必是以为我会伤心的哭泣?抑或如怨妇般甩手而去?我心里苦笑着,其实这一切皆有可能,理智与情感,仅在一念之差。
秦叔宝见我情绪尚好,稍稍松了一口气,问:“这两年多你去了何地?”
我心里一酸,脸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回了鄯阳老家呗,后来就到长安了。”说罢,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问:“你可知道这伙人已经盯上你一段时间了?”
秦叔宝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
我不满地皱皱眉头:“你作为将军,岂可如此大意?你刚到长安的那天夜晚,他们便派人潜进你的住所了,便是方才逃去的那人。”
秦叔宝诧异地看着我问:“你如何知道?”忽然恍然大悟般,讷讷地说:“莫非,莫非那天夜里,屋上之人果真是你?”
我哂笑着:“正是。”又叹了口气:“你怎么没有半点提防之心?你是如何在沙场上混过来的?”
秦叔宝嗤笑起来:“你莫要把我看扁了。他们割破营帐之时我就察觉了,不过是要看看他们意欲何为。”
我弯下腰去,撩开蒙面布,审视着那张已然毫无血色的脸:“不知道是什么人?”
秦叔宝命人取过火把,伸手在尸体身上搜了一遍,没发现可疑之物。又解开尸体的上衣,只见死去之人胸口上,赫然刺着一只阴森的狼头!
“是突厥人。”秦叔宝冷声道。狼,正是突厥的图腾,正如汉时的匈奴,以及后来的蒙古,也都把自己视为狼的子孙。
“他们潜进来,难道是为了行刺你吗?”我觉得这个推断行不通,遂又摇头道:“与其行刺你,还不如行刺秦王呢。而且就两个人孤军深入,也太可笑了。”
“应该是探子吧,只是想来打听军机,或者想从我营中偷取情报。”秦叔宝缓缓地站起身来,让士兵把尸体抬了下去。
此时,追截的部队回来报,那蒙面人已出了城堡,正逃往刘武周军营的方向,不宜穷追。虽说营中遭了夜袭,还损了十几号士兵,但因为很快就平息了,军中的阵脚未乱,各营中的军将仍然是各就各位,有条不紊。秦叔宝差人往各营中报信,并下令加派巡逻人手。营中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我看天色不早了,便向秦叔宝告辞:“秦大哥,我先回营中去了。”
秦叔宝略带责备地说:“你不好好呆在长安,却装成男人,跑到前线来做甚?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嘻嘻一笑,没有说话。秦叔宝又问:“你编在哪一队?”
我尴尬地笑着说:“在膳食队当烧火兵。”同时觉得异常丢脸。
秦叔宝忍俊不禁,哈地笑了半声,见我愤怒地盯着他,急忙止住,却把俊脸憋得通红。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难道,难道近日来的夜宵,都是你送来的?”
我低头说了声“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是否已经知道我的苦心呢?
秦叔宝良久没有说话,我抬起头来,只见他深深地看着我,我怦然心动,如泥塑般无法移开视线。秦叔宝柔声说道:“真是委屈你了,你明天调到我的军中来吧。你尚未上过战场,不知道沙场上的凶险,要有个什么意外,可叫我如何是好?”
我见他表露出如此柔情,不禁眼睛一涩,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况且后勤队伍不用冲锋撼阵的。”
秦叔宝眯眼看着我:“后勤队伍是武力最弱的地方,如果不幸前线溃散,它将是最遭殃的地方。若你在我身边,我就能保护到你。小雅,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会让你冒险?”
妹妹……我苦涩地笑着,打心底里厌恶这个称呼。我淡淡地说道:“一切明天再说吧。”秦叔宝送我回营帐,路上问我如何到了长安。我轻描淡写地说:“我把梅姐姐送回鄯阳之后,了了一桩心事,便想出来走走。恰逢碰到了一个长安的生意人,便与他一同到了长安。后来受他所雇,开始学习打理生意了。”
秦叔宝又问:“这两年来你过得可好?”
我嘻嘻笑了起来,说:“锦衣玉食,好得不得了。我如今是穷的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钱了。”
也许是古代人对精神追求与物质追求的理解不够透彻,秦叔宝显然没有理解我的话中有话,哈哈地笑着:“原来妹妹竟然是一方财主了。”
我进了营帐,从帐幕的缝隙中静静地看着他离开。明天就到他军中去吧,如此甚好,又能天天与他见面了。虽说“其室则迩,其人甚远”,见面时也只能把心疼隐藏起来,强作欢颜,但能看着他的笑脸,不也正是我所愿吗?爱他便是要看着他开心,这话似乎是梅姐姐说的吧。圣人一般的爱,但愿我也能给得出。却不知道梅姐姐现在怎样了?我在这军中,终有一天会与尉迟大哥见面的,希望他早已把我忘掉,不要再糊涂了。
如此胡思乱想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秦叔宝传来一纸调令,把我从膳食队抽到他的亲兵队伍中。
那守卫拿着调令,一脸不屑的看着我:“还以为你真的仰慕将军呢,原来是为了拍马屁,想步步高升而已。”
看来昨夜在混乱中,他并没看到我与蒙面人对打,也没听到我与秦叔宝的对话。于是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当亲兵比当烧火兵好吗?我可是很惜命的,不希望马革裹尸。”
那守卫鄙夷地看我一眼:“贪生怕死之人,也有资格从军?”
我嘿嘿一笑,说:“人生是很美好的,有金钱美女,还有美食佳肴,谁愿意平白无故去送死?”
那守卫顿时气结,本来帮我提着包裹的,立刻仍回给我,一个人气呼呼地在前面走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追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了,好兄弟!这是在说笑呢!”他白了我一眼,不理我,径直往前走。
秦叔宝命人在他的营帐前,又搭起了一个小小的营帐。我惊恐地说:“大哥,只有将领才有资格独自一帐,这样恐怕会惹来非议。”
秦叔宝轻蹙眉头说:“难道让你跟其他士兵一起住吗?”
我说:“有何不可?我在膳食队中,不也如此吗?”
秦叔宝轻声呵斥着:“那时我并不知道。眼下既然知道了,岂能由你胡来?”
我不知可否地一撇嘴巴:“如何使胡来了?这儿没有人知道我是女儿身,别人也不会非礼于我。”
“反正就是不行!”秦叔宝斩钉截铁的说到,语气中居然带着难得一见的霸道。
我心中一甜。不知怎的,在我的直觉中,感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证明,他是在乎我的。这是究竟是真,还是幻?莫非又是我在自作多情?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关心我而坏了军规。我固执地摇着头,说:“大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接受特殊的待遇。这军中还有秦王和其他将军,你须防着好事之人乱嚼舌根。”
秦叔宝沉吟了一下,说:“如此你就睡在我帐中吧!”
我闻言,以为又要如上次那样同榻而眠,脸不禁涨得通红。却又听得他说:“我这就命人去多摆一个软塌,增加一个守帐之人也是常有之事。”我不禁哂笑,秦大哥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却动了歪念头?
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我也实在不想跟一大群男人住在一个帐子里了,于是便答应下来。
眼下已是寒冬腊月,虽说古堡中有高墙耸立,但也抵挡不住呼呼的寒风。虽然身上已经盖了厚厚的被子,但我仍然在被窝里瑟瑟发抖,难以入睡。我不禁非常怀念膳食队中,那个挤满男人的营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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