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考爸爸来着。曾在民间流传的门神有很多,有福禄寿、童子、儒将、武将等等,其中武将比较流行,但每个朝代也有不同。流传最广的,应该是唐朝时候的尉迟敬德和秦叔宝。怎样,一百分吧?”爸爸得意地笑着。
“那……秦叔宝是在公元638年死的吗?”我问完,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
爸爸奇怪地问:“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应该没错吧。怎么关心起这种问题来了?”
我又接着问:“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爸爸迟疑了一下,才说:“正史上只记载了他中年多病,但没有具体说怎么死的。不过有些野史里说他患的内伤,经常吐血,估计多数是病死吧。可是稗官野史写的,都不能全信。有些书上甚至还说,有一次吐得差点就呜呼哀哉了,全靠一个出家人给他输血才救活了。唐朝哪有什么输血的技术呀,纯属瞎掰!小雅,等你回来,爸爸给你讲隋唐的战争史,很精彩的。现在就不多讲了,你可是长途加漫游呢!”
我凄然想着:“我已经亲身经历了大半了,只有哀伤,并不精彩。”
妈妈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讲了这么多了,还不够吗?宝贝儿,生日快乐!”
我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妈妈,我农历生日是几月几号?”
“四月初五啊!今年的四月初五比较早,是公历五月二号,已经过了。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补上吧。”
我刚说了一句“谢谢爸妈”,声音便又涩涩的。干涸已久的心灵,忽然感受到甘霖,显得更加脆弱无比。
“好了好了,别哭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想家?妈妈心里都甜蜜死了。先这样啊,明天去机场接你!”妈妈给了一个飞吻,我只好说声“拜拜”,便挂机了。
张教练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半晌才说:“小雅,你醒来后情绪一直不对。在担心什么吗?医生已经说过不会有后遗症的。反倒是你这样大哭,会压抑中枢神经,不利于康复。”
我默默地点点头,轻声说:“知道了。只是太想家。现在好多了!”我强装起笑容,继续心不在焉地参观着陈家祠。
早上那个酷似秦叔宝的男孩,陈家祠的门神,无时无刻不敲打着我的心。在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中发生的一切,我真的放下了吗?真的可以放下吗?
质问声在我耳边不断地放大,似要把我吞噬。
为什么不放下?这里有可爱的亲朋好友,有爱我疼我的人,就让那一切酸甜苦辣,永远遗留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吧!
我挣扎着,不断地暗示着自己,在酒店的床褥上辗转反侧。
★ 拨云见日
下午两点半的飞机回南京,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回到父母身边了,但我总觉得自己似在神游太虚,找不到真实的感觉。也许,是一切变化得太快了吧,那个一千多年前的世界,似真似幻,烙在我脑海中,萦绕着不肯离去。
我心不在焉地收拾着行李,虽然只有简单的几件衣物,却在磨磨蹭蹭的理了半天。
“小雅,动作快点,新机场离市区很远,我们还要预留吃中饭的时间,必须早点出发。”张教练在一旁催促着,恨不得插把手来帮我。
“知道了。”我应着,随手把最后一坨脏衣服塞到箱子里,总算收拾完毕。
中山大道上的车一如既往的多,红灯漫长,路边仅有的几颗行道树却因施工被砍掉了,白花花的太阳直把我晒得眼冒金星。
“小雅。”
“嗯?什么事?”我回头应着。张教练却满脸疑惑地看着我,说:“我没有喊你呀!”
“难道我听错了?”我皱了皱眉头,刚才分明听到一个女声唤我的名字的,也许是噪声太大听错了吧。我不以为意,耐心地等着那漫长的红灯。
“妹妹,真的是你吗?”轻飘飘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似近而远,真真切切却是梅姐姐的声音。我心中一颤,忙四处张望。
“东张西望的在找什么?”张教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忙回头问:“刚才你听到有人叫我吗?”
“没听到呀!”
难道是幻觉?我定了定神,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是昨夜没睡好,还是太阳过于猛烈的缘故。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肯定是神志不清了。
“妹妹,你怎么又一声不吭就走了,尉迟大哥和我别提有多担心了。这下可终于找到你了!”梅姐姐欣喜的声音真真切切就在不远处。
我定睛寻声看去,只见梅姐姐在马路对面盈盈地对我笑着。我心里一阵诧异,但此时马路上的车慢慢停了下来,终于等到绿灯了。我一高兴,也来不及细想,急忙往马路对面跑去。
刚踏出两步,便听到身后惊呼声连连响起,张教练的声音尖锐地叫了起来:“回来!”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迷茫地转过头往回看。
“嘎——!”刺耳的急刹车声音传来,我看到一辆汽车飞快地冲近,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着着实实地撞了上来。
我立时像稻草人一般被抛出数米,喉间一甜,一口鲜血随即从嘴中喷涌而出。似有许多人呼喊着冲了过来,我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糊中,十字车的鸣笛声在呼啸,有人在喊:“立刻输血!”我觉得手脚冰凉,头脑沉重,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耳边的声音嘈杂纷乱。
“……将军,小的实在已经尽力了。”
“妹妹等等我,别跑那么快!”
“什么已经尽力了!你就这点本事,还敢称长安第一名医?!”
“小雅,别吓我。你可要撑住呀,快到医院了……”
我分不清楚是谁的声音,又从何处传来,只看到许许多多脸孔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意识慢慢地抽离身体,我好像置身于雪白的云端,眼前金光灿烂。一个缥缈的声音在耳际悠悠响起:“你,是否已想清楚?是去,还是留?”
我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影。我问:“你是何人?是在和我说话吗?”
“没错,你不必理会我是谁。你只需要回答,去,还是留。”
“去又如何?留有怎样?”我的声音,也同样缥缈,不像从自己口中发出。
“往则无生,返则无乐。”
“能说明白一点吗?是怎样的无生和无乐?”我不解地问。
“时间不多了,快做选择吧,否则你只能魂飞魄散了……”
我喃喃地说:“生而无乐,又有何意义?”
那声音犹如梦幻,余音萦绕:“一切源于心结太重,需得你自己放开才是。”
金光一闪,体内似有股冲力要把我炸开,我大叫一声,再次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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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晚了!你赶快想办法!”我吃力地撑开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罗帐轻垂。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到罗成呼喝着,语气中透露出万分狂躁。
“将军,小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命……”另一人嗫嗫嚅嚅地回答。
“放屁!我唤你来不是要听这些话,赶快想办法!”罗成吼道。
难道我又回来了?还是,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这两个世界,孰真孰幻,把我彻底搞糊涂了。萧帆的那一刀,居然没有要走我的命?我现在又身在何处呢?
又想起刚才云端上那句猜不透的话,不知现在究竟是去了还是留,又或者,仅是我产生的幻觉而已。听说许多弥留的病人,都会有通灵的错觉。
我尝试性地动了一下身体,立刻感到疼痛传遍了四肢百骸,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罗帐立刻被掀起,迎上罗成满是焦虑的眼眸。我吃力地眨了眨眼,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你醒了!”罗成欣喜若狂地喊着,扑上前来执着我的手,竟然激动得泪光闪闪,“你可醒来了!”
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过来,替我把了把脉,捋着下巴上的长须,说道:“尊夫人吉人天相,已经迈过这道坎了。在下开几剂固本培元的汤药,夫人要好生调养。”
“快去,快去!”罗成催促着,郎中急忙出去写方。
我轻轻皱起眉头,重复地说了一遍:“尊夫人?”
罗成略带俏皮地笑了笑,说:“我都快急疯了,哪有心思去纠正这些无关要紧的称呼。”
我喘了两口气,略带不满地说:“谁知道不是正中你下怀呢!”
罗成轻叹一口气,心有不忿地说:“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你莫不是以为我就你回来,也是别有用心吧?一个怀了身孕的女子,在我府中就医,却不是我的夫人,这样的话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若被卡朗图的同党余孽打听到,你就更危险了。”
“卡朗图?”说话稍微用力了一些,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刺骨的痛传来,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罗成见状忙说:“现在不忙说这些,休息最要紧。”
我点点头,虚弱地问:“我的伤,不要紧吧?”
罗成抿着嘴吧,神色难过,犹豫地说:“孩子,没能保住。”
我觉得心一沉,居然感到丝丝的难过。这个胎儿,虽然是在被强暴后不得已而怀之,但十月怀胎,眼看就要到产期,怎么说也是身上的一块肉,知道这样就没了,我的神色不禁黯然。
这么大一个胎儿,在我昏迷时也不知是怎么取出的,想来必定是一番惨烈的状况,我居然还能活得过来,也算是万幸了。无论如何,这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想不到还没来得及与外面的世界见面,就魂归天国了。我抽了抽鼻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真的没了吗?”
罗成点点头,细心替我盖好被子,安慰道:“你别太伤心,我现在就派人去接梅姑娘来陪你。这两天心里乱得很,居然没想到要通知她。”
“别!”我条件反射地喊道。
罗成一脸的疑惑,“你为何不要见她?”
我一阵难过,声音涩涩地说:“我不想大家看到我这副模样,过些日子再说吧。”
罗成坐在床沿,似乎有许多话要问,但最终却没有出口,只是说:“我不知你这一年来,为何要躲着大家,但想必你有自己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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