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能够有这般先进的预防砲击的理念者,除了狄烈,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所有士兵都完成了规避动作,只有工兵们还在忙碌。他们利用运输车所围成的子城,以东南面一排运输车为支撑,竖起一块块丈二高、九尺宽的铁皮厚木挡板。这些都是战车的备用挡板,现在临时用来充当掩护板了,它们要掩护的东西,就是投石器!
铁壁车城的子城内,一字排开,共有八辆投石器,造形简易而独特:高度齐胸。长、宽各五尺,由底座、卡簧、包铁滚轴、一个磨盘大小的坚木包铁绞盘、一根长丈八(约五米)的投臂,以及铁曲柄及特制扭筋绞索组成。
这就是天诛军军工司,新近研发出的扭力式投石器飞弹器。
中国古代投车器,一直到两宋以前,使用的都是人力拉拽的方式,不但需要大量人力,射程也很令人丧气。就拿北宋末年的各类投石器来说,有单梢砲、双梢砲、五梢砲、七梢砲、车行砲和行砲车等。无论单梢、双梢、五梢、七梢等炮,基本结构是相同的。都是在一个由四根脚柱构成的方形炮架上装置炮梢。按轻重之分,最重的七梢炮,可以把九十至一百斤重的石弹抛掷到五十步远,有拽索一百二十五根。需用二人定炮。二百五十人拽索。比较轻便的单梢炮。只用一人定炮,四人拽索,可以把二斤重的炮石抛掷五十步远。将双梢以下的砲装置在轮车上。即为车行砲。
一台重型投石机,竟要几百人操作,这在实战中可行性实在太低。由此不难看出,这时代的人力拉拽式投石器,相当鸡肋,除了长期围城,或者是守城,在一般野战的时候,很难运用。而夏国的旋风砲,在构造工艺上,有独特之处,可将人力拉拽效果提升到极致,使用人力既少,投掷石弹的重量及距离,超过同类投石器近一倍,且又有橐驼负载,自由移动。这才成就了泼喜军独一无二的威名。
但这一次,泼喜军遇到了针锋相对的对手飞弹器!
飞弹器的创意,自然来自于狄烈。狄烈是在打下平定城之后,从库房里发现了几台陈旧的双梢与五梢砲,然后让人逐一操演,才惊讶地发觉,这时代中原的投石器竟是如此落后。
一直以来,天诛军在中、短程方面的杀伤与打击很猛很犀利,唯独缺乏远程大威力杀伤手段。说到远程杀伤,做为后来者,狄烈当然明白,最强莫过于火炮,但他暂时没有造炮的想法。原因很简单,他不认为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与工业基础,能造出后膛炮与退壳弹来。如果造出来的是明朝的那种所谓“红夷大将军”,那是纯防守的前装炮,发射的实心弹,吓人的效果远远大于杀人。
天诛军现阶段需要防守吗?不用!天诛军未来需要防守吗?不用!
在狄烈心里,天诛军未来几年的战略,都是进攻、进攻、再进攻。与机动灵活的金军作战,你得比对手更机动灵活。难道要士兵推着几十门近千斤重的大炮,跋山涉水,慢腾腾地追着能一日百里的金军骑兵的屁股吃尘?
要么就要野战炮,要么就不要,这就是狄烈的观点。而天诛军目前装备的排炮,其实就是一种野战炮,不比明朝的虎蹲炮差,当然,射程挫了点。火炮终究是要研发的,但那是将来的事,不是当务之急,而且炮管的铸造与枪管有很大不同,也不是一年半载能搞得出来的。
话又说回来,既然暂时弄不了大炮,远程火力如何解决呢?五马山之战中,赵梃急中生智,用旋风砲投掷炸药包,是一个不错的尝试。
狄烈也属意投石器,以投石器投掷炸药包,以解决远程火力缺乏的问题。但宋朝这种低水平的投石器着实令他大失所望,不过转念一想,没有理想的投石器,咱不会自己弄吗?这玩意可比火炮容易解决吧。
投石器这东西,狄烈算不上什么内行,但多少也懂得一点配重扭力式投石机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换一个思路,将几十上百号的人力,换成同等重量的物体代替,再把多少百根拽索,换成绞索就行了。
大宋的工匠们不缺聪明才智,缺的是跳跃、发散的思维。一旦捅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思路一开,在技术上根本不成问题。当狄烈提出,最好减少配重,减轻投石器自重,同时还要保证射程及发射重量不变,这几个高难度的要求时。思路大开的大匠们,举一反三,最后索性取消了配重,纯以机簧之力,创造性地研发出了这种轻型投石器。
不要看它的构造简单轻巧,就认为它的射程威力不行。在征战太原之前,狄烈曾观摩过这新型投石器的测试。这看似轻巧的玩意,竟然能将七、八斤重的石块,投射到一百步之外,威力之大,直追最牛的七梢砲。而操炮手只需三人:一人定放,两人绞盘。而七梢砲要多少人?新型投石器自重不到百斤,两个人一抬就走,拆卸组装都很简便;七梢砲多重?不下千斤,组装一次一个时辰都不止。这优势得有多大?
看完演示后,狄烈当即拍板,就叫飞弹器,立即投入批量制造。同时专门生产为其配套投掷的八斤重炸弹。
军工司的工匠们加班加点,在总攻太原之前,将二十具飞弹器送到三大主力旅中。可惜当时缺乏火药,没法展示其威力,让太原金兵尝尝苦头。此次远征银州,第三混成旅有了太原大量储备的火药原料,让火药匠紧急赶制了一批炸弹,再携带着八具飞弹器,杀奔而来。只是轻取银州之后,竟无用武之地。没成想,要在这荒野之地,拿威名赫赫的泼喜军来“开门红”。
三百泼喜军来到车城东南侧约百步距离,全军停止,在接到主帅的攻击命令后,开始圈好橐驼、装砲架砲、卸石弹,准备发动砲击。泼喜军的攻击距离,会根据敌军的装备不同而调整。譬如说,敌军若无弩弓,泼喜军会接近至五十步,投五斤重石弹;敌军若有相当数量弓弩手,泼喜军则会退至八十步以上,投二斤重石弹。
此次得到擒生军警示,敌军有不明火器,射程可比弓弩,杀伤力巨大,因此泼喜军为安全起见,在百步距离列阵,投二斤重石弹。希望能以密集的弹雨,大量杀伤敌人的同时,更摧毁敌人的意志与士气。
狄烈用瞄准镜从观察孔里仔细查看了一会泼喜军的旋风砲,外形上与平定所见的双梢砲有点像,砲梢砲索底座什么的都类似,但结构似乎更复杂一些,大概这就是西夏旋风砲名扬各国的原因所在吧。
狄烈只是冷冷一晒,不管旋风砲有什么样的独到工艺,始终只是人力拽索,在机械面前,人力终究是有穷尽时。今日就让这夏军最得意的部队,感受一下人力与机械的巨大差距吧。
“一号飞弹器,准备完毕。”
“二号飞弹器,准备完毕。”
“八号飞弹器,准备完毕……”
与此同时,百步开外,泼喜军的旋风砲队也发出相同的报告:
“甲队旋风砲,准备完毕。”
“乙队旋风砲,准备完毕……”
两军的发射号鼓,几乎同时响起。
一场人力与机械、石头与炸弹的比拼,即时上演。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扔石头,我砸炸弹
申牌二刻,日影西斜,但空气中的酷热并未减缓多少,阳光依然是那样刺目。但是在这一刻,无论阳光是如何毒辣耀眼,空气如何熏蒸烤灼。夏军(包括那几百半死的步卒)无不伸长脖颈,以四十五度角仰首,所有的目光,全聚焦在半空中陡然出现的大片“黑云”。
这片黑云,便是泼喜军以架在两头橐驼鞍之间的百架旋风砲,同一时间,射出的一片弹雨。
“壮哉,我泼喜军!善哉,我旋风砲!”李良辅赞叹不已,欢欣的眼神,仿佛在欣赏炎炎夏日中的雨后彩虹。那密集的弹雨,便如六月冰雹一般,令他身心俱爽。
野利荣灰眉微皱,不无遗憾道:“只投二斤石弹,怕是无法摧毁敌军车城,可惜了……”
曹吉突然马鞭往空一指,声音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大帅、都统军快看,那是什么?”
车城里突然飞出七、八个小黑点,去势凌厉,在半空中与弹雨交错而过。其中还有两个小黑点与石弹发生碰撞,居然硬将石弹弹飞,毫无阻滞飞向泼喜军的旋风砲阵……
“敌军也有投石器!”野利荣眉头一皱一舒,“还好,投石器不多,只有七、八具而已,而且从投掷的石弹形制上看,至少是五梢砲……发射速度远不及我旋风砲。末将建议每发三砲便转移阵地一次,如此正好可以避开五梢砲的下一次砲击。”
“善!”李良辅对这位与宋军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将的建议,总能善加采纳。同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与我旋风砲对轰?!真是不知死活。何其蠢也……”
话音未落,那片弹雨与小黑点各自找到目标,尽情释放动能与化学能量……
弹雨先一步降落,大约有三分之二全砸进车城内,另三分之一则打在车城挡板上,只有少量落空,掉落在距车城不足十步的空地上。噗噗之声不断,将晒得生硬的黄土地砸出一个又一个凹坑,激得尘土飞场。
李良辅、野利荣与曹吉等军将无不瞪大眼睛,察看战果。砸进车城里的石弹战果如何。根本看不到。只能自己脑补了。而砸到挡板的石弹,却隐约可见那铁木组合的档板只是微微晃动,锃亮的板面上,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凹陷。
“可惜……”三将齐叹。看来指望用如此轻量级的石弹击破车城。打开一道缺口。再用重骑趟扫的想法是难以实现了。只能寄希望于石弹攻势对车城内部造成的重大伤害,来挽回战局……
银州讨伐军三名主将的意淫倏然中断——是被一阵前所未闻的巨爆震断的……
轰、轰、轰……一连八声巨响。由于引索的燃烧速度不一,爆炸声有先有后。最快一颗炸弹在半空中就炸开了。最慢的一颗,则是先砸中一头橐驼的脑袋,直接给它开了瓢,然后跌落在地,又翻又转了好几圈,才无耻地滚到一名泼喜军操砲手的两腿之间,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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