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蒙面汉子人虽少,进击却甚有法度,短兵在前,长兵在中,弓箭手在后。竟是一番军阵模样。刀枪劈攒之下。转瞬就有两名护卫倒下。
郭药师腰间只有一把三尺青锋,长兵与弓箭都在十余步外的马鞍处,而金兵距离更远,最近的都在八十步之外。
郭药师刚刚挥剑格开刺来的一枪。身旁第三名护卫便中箭软倒。郭药师伸手架住护卫。正当刺客以为他要扶着护卫一起逃的时候。郭药师竟将护卫猛地推入冲近身前的一名刺客怀中,同时一剑从护卫肋下穿过,将那刺客捅翻。
其余刺客无不惊怒叫嚣。挥刃杀来。
郭药师抽剑,不成想却被那刺客死死攥住,一任鲜血喷涌。
郭药师当机立断,弃剑,发足狂奔数步,倏地在地上翻了个滚,正躲过一支冷箭。旋即翻身而起,飞速扑到战马前,摘弓取箭,迅速转身——最后一名护卫,正咯血踣地。
郭药师弓箭在手,一双无神的眼珠倏地凌厉起来。开弓、搭箭、射击——嗖嗖嗖!三箭连珠,连伤两敌,第三箭被一刺客以旁牌格挡。
此时,身后蹄声急剧,金兵驰援而来。
刺客们见势不妙,当即扶持受伤的同伴溃退。其中一名刺客双目喷火,边退边戟指郭药师唾骂一声:“卖友求荣的奸贼!”
郭药师此时正搭上第四支箭,他很有把握能再放翻一个刺客,但骤闻此言,浑身一震,手中弓箭一滞,竟再射不出去。
刺客们仓促退入芦苇丛,先后噗嗵嗵跳入水中遁去。
十余名金兵快马旋风般驰过,冲着河面一阵狂射。箭矢这种东西,一入水就没有半分杀伤力,自然毫无作用。
金国两名正、副使随后快马赶到,一迭声道:“郭镇军可有受伤?”
郭药师缓缓垂下弓箭,平静道:“无事,让二位使节受惊了。”
萧仲恭惊怒道:“不想一入燕地,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郭镇军此番上任,须好生整顿才是。”
郭药师收弓绾发,拾盔戴好,翻身上马,淡然道:“劫道而已。燕山南北,尽多此等霄小之辈,不足为奇。”说罢拍马而行。
劫道?七、八人冲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劫道?萧仲恭与乌陵思谋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深深思索之意。
……
方才这刺杀一幕,短暂迅速,距离桥面又远,基本上没怎么惊动遣返宋人。空车过桥后,女眷们纷纷登车。
赵瑚儿掀帘焦急张望:“赛月跑哪去了?怎地还不登车。”
车内的荣德帝姬赵金奴,抱着八岁的纯福帝姬赵金铃,与十四岁的令福帝姬赵金印并排而坐——虽然车厢窄仄,坐五人略嫌挤,但幼小的赵金铃与尚未成年的赵金印二帝姬,本能地想依偎在二姐身边,才有安全感。而赵赛月自然更不想离开赵瑚儿,如此五帝姬干脆挤在一辆车上,反正这些女子瘦的瘦、小的小,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赵金奴也甚是担心:“适才河边好像出了乱子,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话音刚落,膝上的赵金铃眼尖,细细的指尖向前一指:“三十一姐回来了!”
赵赛月蹦蹦跳跳地跑回来,脸蛋红扑扑地,甚是可爱。一见赵瑚儿,就笑眯了眼:“十六姐,你可知我方才探听到什么消息?还有,河那边发生何等变故?”
赵瑚儿拉过赵赛月,为她拍打身上尘土,嗔怪道:“我才不管什么消息,你可不能再这般乱跑了,就快到家了,可不能出什么事……”
“知道了!”赵赛月又快又脆地应了声,提着裙裾,小鹿一般轻盈登车。
马车刚启动,赵金印便迫不及待问道:“三十一妹,你探听到什么消息来着?快说说。”
赵赛月竖指于胸。神秘兮兮向滦水北岸一点:“适才那里发生了刺杀事件……”
赵金印瞪圆眼睛,张大檀口:“刺谁?”
“郭药师!”
“原来是这个狗贼!他居然也随行?”赵金奴在被掳的帝姬中,年龄仅次于嘉德帝姬赵玉盘,经历劫难最多,对当年亡国之事,了解也最深,如何不知此贼恶行,愤然道,“刺得好!死了没有?”
“刺客杀了他四个护卫,但郭药师没事。”
“可惜了……为何恶人总是长命?”赵金奴扼腕长叹。触动国破家亡情怀。不禁泪光盈盈。
“二姐莫烦,这郭药师是到燕京任留守的,此番皇嫂与‘凶灵’绝不会放过这头狼!”
这一下,连声称不关注什么消息的赵瑚儿也竖起了耳朵。赵金印更是亮闪闪着明眸,不断催促赵赛月快说。
“我是听洪皓说的——你们不知洪皓是谁吧?他是九哥的建炎朝使者,被叛逆郭仲荀挟持投金,眼下也在遣返之列。他是最晚被俘的朝臣,所以知道很多情况……”
“什么情况?皇嫂的情况么?我听说当年与我们一道被掳北上,皇嫂过易水时,与慎妃一起,被一个会法术、很厉害的神人救走了……是不是真的?”赵金印脸上的表情又是欣慰,又是羡慕——当年为何自己不是那个幸运儿啊!
八岁的赵金铃更是杏眼圆睁:“皇嫂是不是向那个神人学会了法术?所以才能吓得金人释放我们?”
一说起这个,赵赛月小脸就兴奋得通红:“哪有什么法术啊!不过当年救走皇嫂与慎妃的,还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金人很怕他,都称其为‘凶灵’。”
赵金铃打了个冷颤:“他一定长得很凶、很丑、很吓人。”
赵金奴爱怜地轻抚了一下幼妹的发鬓,轻声道:“小妹,别这么说,一个人的相貌,并不代表他的内心——便如那郭药师,我当年也曾见过,仪表堂堂,形貌伟岸,其行径却是一卑劣小人。与之相比,我想皇嫂更愿意与这位‘凶灵’相对。”
赵赛月连频频点头:“我听洪皓说,这个‘凶灵’叫狄烈,他救下皇嫂之后,在太行山建立了一个天枢城,收拢了很多太行义士,多次打败金人,甚至还占据了河东之地,雄居太原……如今好似还打到了长安。好生厉害着呢!”
赵瑚儿面带困惑:“听上去,这似乎只是一支义军……为何九哥的建炎大宋不能接回我们,反倒是一支义军逼金人让步?”
赵赛月茫然摇头:“洪皓说,九哥的建炎大宋,已经被金人压到了长江以南,一直吃败仗。但看金人此番模样,却似吃了大亏……只不知是九哥的宋军打的,还是皇嫂领着那支义军打的。”
“不管是谁打赢的,总之,谁向金人施压,换得我们的新生,我们今生就得衔环以报。”赵金奴最后以誓言的方式,为此事做了一个总结。
这群从苦水中被捞出的帝姬,包括八岁的小金铃,无不面色肃然,双手合什,同声起誓:“赐我以重生,衔环以相报!”
易水,北岸是金国的地界,南岸则属天枢势力,这是天枢势力与金国来使交接遣返宋人的正式地点。
七月中,天枢势力谈判代表凌远、马扩,宗室代表越王赵偲、相国公赵梃以及赵嬛嬛、赵圆珠、赵串珠、赵檀香、赵玉屏、赵含玉等一众宗室女,齐聚易水南岸,迎接苦难姐妹回家。
当那长长的车马队伍出现在对岸之时,赵嬛嬛等一众宗室女,按捺不住激动心情,双手提着裙裾,一个接一个沿着河岸轻盈飞奔,泪光盈盈……在她们的身后,是按辔伫立、整齐威武的五百天诛铁甲精骑。
正是因为有了以这支具装骑兵为代表的强大后盾,失去的才会回来,掠夺的才会奉还。
世间公道,唯实力耳。
当一辆辆马车开上易水浮桥之时,不知从哪一辆马车里,传出一阵悠扬的琵琶声,还有一声声凄婉动人的吟唱: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歌声幽远,如泣如诉。易水两岸,尽是伤心之人。
第四百零四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四十万粉值流年道)!!大盟威武啊!!啥也不说了,就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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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计划,金国使节团原本是要到长安晋见圣后的,然后再与天枢方面派出的大臣和议谈判。但他们没想到,天枢方面的和议使,竟齐至易水恭候使节团大驾光临,并且宣布,谈判将在真定举行。
事实上,金国使节团更不会想到,天枢城主狄烈,此时正坐镇真定。
狄烈至真定,当然不仅仅是会见使节团那么简单。从六月中至七月中,整整一个月,狄烈马不停蹄,视察了沧州、霸州、雄州、保州、定州、真定、代州的瓶形寨到雁门关一带,各部队的布置情况。
在这条长达六百里的战线上,狄烈共布置了渤海师(原济南旅)、第一整编师、第二整编师、第四整编师,共计四万余大军。这将是未来天诛北伐,覆灭金国的主要力量。
歼灭金东路军集团后,狄烈本有足够的兵力,继续向金国境内挺进,但有两个原因,使他不得不暂停趁胜追击的步伐:
一是刚刚收复了从长城以南,至长江以北广袤区域,这片土地面积之广阔,甚至超过了天枢城原有的河东路与永兴军路的总和。收复并不代表一切安好,想要巩固统治,真真切切地将这些地盘牢牢抓在手上,还需要大量的后续投入。别处不说,至少真定、中山、河间三府。作为河北战线及未来北伐的大后方,必须恢复其原有职能。在这三府的常平仓里。一日不堆满足够四万大军征战半年的粮秣,北伐就一日不可进行。
二是百年老大难问题——幽云十六州。
从东边的幽州(今北京)至最西边的云州(今山西大同),十六州层层叠叠、星罗棋布,牢牢卡住从百年前的宋军到如今的天诛军北上之路。这是金国的天然防线,金国在这条防线上。布置了近三万兵力,而且有情报显示,还有二至三万后续援军,将陆续于两个月内集结抵达。
这五、六万金军,已经是金国举国近半兵力了,基本上是以各族杂牌军为主力。这支大军新兵居多,战斗经验欠缺,战斗力什么的,根本无法与在南朝覆灭的东、西路大军相提并论。如果拉出来与天诛军打野战,基本上就是被屠杀的下场。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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