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勇猛无畏的乳虎之姿,第一个登上上京城头。战后因功得授银质二级勋章,升任副指挥使。
短短半年,连升数级,由区区一小兵,升到了中级军官,这样的速度,对一名十六岁的少年而言,确实令人啧舌。而岳云那实打实的战绩,即便是最挑剔的人,也无话可说。
岳飞也无话可说,但他对儿子如此快速的升级,甚为不安。于是请求将之调到自己的十二师,狄烈很痛快地允了。旁人猜测是否岳飞欲借自己升为西征集团军统帅之便,为其子积累军功升迁,铺垫更宽阔的道路。唯有狄烈知道,恰恰相反,岳飞一定会压制岳云的军功,就象历史上一样,既让马儿跑,又不给这只千里马吃草。
历史上,岳云战功卓著,却多次被岳飞压下不报,而岳云也毫无怨言。不过,在华国,有着最严格的军功奖励机制,更有狄烈这位天子专门盯着这一茬。岳飞想压制儿子的军功战绩,嘿嘿,可没那般容易了。
岳飞审讯了一番幸存的二十余名沙盗,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当即命刀斧手将之推出斩首。
那沙盗头目连连叩头求饶,言道自家是猪油吃多了蒙了心,不该冲撞大军。委实是不曾想到,在这荒凉大漠之上,竟有汉家天军出现。自家是夏国右厢朝顺军司某指挥使的亲兄弟,愿向其兄讨取赎金,赎买自家性命。
右厢朝顺军司?岳飞心头一动,略微沉吟,当下命军士将众沙盗押下去,严加看守。
……
三月二十九,大军出发十余日之后,西征路上最大的一次磨难来临了——一场空前猛烈的大沙暴,即将凶暴来袭。
时至正午,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正炙,大军正准备扎营,意欲避开中午最炎热的时刻,待傍晚时分方才开拔上路。突见前方引路的向导队,拼命催着骑驼,疯一样往回跑。
将士们纷纷停下手边的活,整队集结,准备应敌。却听七八个向导一齐大叫:“大沙暴!大沙暴!”
随着向导们仓皇地惊呼,但见西北方向,一团黑沉沉地铁幕,慢慢逼来……
已经承受过风雨冰雹、小型沙暴、烈日灼烤、毒虫蛰咬等等磨难考验的十二师将士,已经拥有相当的避险经验。不用将官督促,立刻行动起来。马夫、驱手将牲畜牵到一处集中看守;辅兵将战车、运输车合围成三个呈品字形的、车车相联的环形车城;竖帐蓬、扎紧粮袋、封存水罐……在大沙暴来临前,所有人畜都进入了预定的安全避难处。
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人事已尽,能否挺过去,就看天意了。
大沙暴卷起漫天黄沙扑来的一刻,仿佛是世界末日,整个天地都是一片混沌。除了足以撕裂耳膜的狂呼怒号,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马匹、橐驼,甚至是看守的役夫,被狂暴地风沙卷飞出数十丈、百丈、甚至数里之外;更不知有多少战车、运输车,被烈风吹袭,折断车辕,失去勾连的车辆,一路倾翻,如风中蓬草……
整整半天一夜,凌晨时分,狂暴如魔的大沙暴,在百般蹂躏这支车马军队之后,方心满意足离去。
风暴过后,放眼望去,底堑变高丘,昨日还在沙丘另一面的万人大军,竟半数被掩埋在沙土之下,许多车辆只露出车顶部分,沙丘上高高低低地隆起,仿佛是无数的坟丘。
噗!一个顶着铁盔的脑袋破沙而出——岳飞。当这名西征统帅奋力从半活埋状态下的车厢里爬出,举目四顾,刹时手足冰冷——
“兵!俺的兵!还有喘气的没有?全给俺滚出来!”
随着岳飞嘶哑的吼叫,在漫无边际地沙丘上空滚滚而过,一个沙丘地隆起似动了一下,再摇一下,沙粒如粉而落,露出一顶粘糊糊的头盔来。头盔掀开,显出徐庆那张满是大胡子的粗犷面孔……
“呸呸呸!”徐庆不断吐着泥沙,晃着脑袋,四下张望,大叫:“大侄儿!你还活着吗?快给俺爬出来!”
不远处,岳云的脑袋从沙里拱出,奋力扒拉周围沙土,一边掏出耳朵的沙粒,一边不断向父亲与徐庆挥手。
那密密麻麻隆起的沙丘,仿佛活过来一般,抖掉沙土,探出一张张面孔,有王贵、有孙占功、更有着无数十二师将士,甚至还有那沙盗头目。每一张肮脏难辨、粘满沙土的面孔上,都洋溢劫后余生的笑容……
岳飞眼眶微湿,缓缓俯身,单手插入沙堆里,抓住一物,猛力一扯,破沙而出——沙粒四溅,尘土飞扬,一面虽残破污浊,却难掩鲜艳生动的大华国旗,迎着大漠圆日的光芒,在长风中劲舞飞扬。
第四百五十一章 八百里路云和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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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沙暴给十二师造成的损失相当巨大,死亡、失踪人数超过百人;战马损失两百余匹,橐驼也被埋葬或卷走数十;车辆损坏高达八十余辆,许多被深埋于沙丘底部,想要刨出来,没个一天半天别想;至于粮食、饮水、车内的武器、铠甲、弹药等等方面的损失,难以估量。而远远掇在大军数十里外的伤兵营,存活者不到一半……
这样的损失,对十二师而言,不亚于一场中等烈度的战斗——其实这就是一场战斗,只是所战者不是人,而是天、是地。
面对这惨重的损失,就连最暴燥的徐庆,却也只是沉默地与将士一同刨沙掘车,寻找散落物品。最后,亲手埋葬战友……
但是、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的情况,真正糟糕的是——大军迷路了。而且还是在迷失方向整整两天之后,才知道自己迷路了。
初闻这个消息时,已经快憋出内伤的徐庆,终于爆发出来:“你们这帮龟蛋子怎么搞的?十几个人的向导,二十几只眼睛,连个方向都弄不清!竟然带着大军兜圈子,贻误战机!信不信爷爷把你们全砍了,以正军法!”
那伙契丹、蒙古向导,面如土色,伏地叩头如捣蒜,嘴里叽哩呱啦,说着难懂的语言,令徐庆更为烦躁,差点就想拔刀。
身为向导队的领队,孙占功一脸愧色,向岳飞请罪:“将军,若非遇到这场该死的风暴,我等决不会迷失方向,实在是……属下愿接受军律制裁。”
岳飞沉呤不语,过了一会,才道:“虽然情有可原,但的确是失职,暂记二十军棍,待走出沙漠后再执行。”
孙占功满面感激,深深一揖:“谢将军。”
一旁的王贵问道:“眼下如何?能找回原来的路吗?”
孙占功用契丹语与那几名向导商量一会,转回头,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岳飞温言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孙指挥使,直言无妨。”
孙占功一咬牙,道:“因地形变化太大,难以辨识方向,故此……故此……”
王贵心头一沉,看了一眼身旁嗔目欲吼的徐庆,伸手按住其肩背,摇摇头。徐庆气咻咻松开握刀柄的手,狠狠一拳砸在沙土上。
方向?岳飞敏锐地察觉到孙占功所说的关键词,沉声道:“孙指挥使之意,是只要方向正确,你们就可以找回正确的道路?”
孙占功重重点头:“正是。只是近日云层甚厚,难以观天,而星斗指引也未必准确;日月方位,也随时辰而变,除了老经验的向导,很难据此寻找正确方位。”
岳飞突然笑笑:“这样吧,由本帅来指示方位,你们带路。如何?”
孙占功愕然,王贵讶然,徐庆愣然——什么时候,自家这位大哥,竟也懂得观天象了?
如果可以,岳飞很想告诉他的兄弟与属下,就从长安回来时起,自己就“懂”观天象了。
要教会岳飞看手表可能有一定难度,但看指北针却极简单。宋朝时其实也是有司南车与指南针的,但前者体积庞大,后者使用不便,指示笼统模糊,精度较差,很难做为行军,尤其是在恶劣环境下行军的工具。
如此精巧的指北针,绝对是行军利器。原本岳飞也是有所怀疑,直到反复多次试验之后,甚至专门跑到终南山深谷里转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果然靠谱。
此次沙漠行军,因有一支向导队为识途老马,所以也不怎么用得上指北针,以致岳飞差点忘了这件利器。直到此刻孙占功说出方向难以识辨,岳飞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这么一件宝贝。
大军重新开拔,这一次岳飞亲自坐在驼峰之上,在全军之前引路。孙占功及一干向导,其实并不相信岳飞所指示的方位,须知这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大致方向就行了,稍有偏差,指不定大军会被带进沙漠更深处,所谓“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就是眼下这情形。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相信岳飞身为一师统帅,决计不会毫无把握将部队往绝路上引之外,别无他法。
王贵、徐庆、甚至岳云也都不怎么相信……但是,当他们看到将军不断指示、修正大军行进方向,面色从容、胸有成竹,无不大讶。最令人惊奇的是,将军每每发出指示,并不抬头观天象,而是频频低头,把玩着一个亮晶晶的小玩意……
奇迹在三日后出现,孙占功惊喜来报,他们又回到被沙暴袭击前的所在——也就是说,终于可以重新校对路线,沿着熟悉的商道前进了。
全师欢声雷动,宛若当日绝处逢生。
由于大量使用车辆,大军在粮食与储水量方面,原本是足够的,但一路频遭天灾、艰险不断,每一次都会造成大大小小的损失。加上迷途多日,平白多耗了不少宝贵的粮食与饮水,以致储存越来越少。在人吃马嚼,不断消耗之下,大军出发二十天左右,出现了饮用水紧张的情况。
当夜扎营时,三十五、三十六两个旅的军需官,向岳飞报告了本旅的粮秣情况:“禀将军,我旅军粮尚能支撑七日,马料尚有五日,但饮水却已不足三日。”
“三十四旅的情形如何?”岳飞招来本旅军需官。
“禀将军,我旅损失稍少,军粮、马料均可支撑十日,饮水可撑七日。”军需官答道。
“将三个旅的粮食与饮水均分。”岳飞断然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