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从苏醒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出过无忧谷,也没有见过除了余叔叔,苏姨,了愿大师还有元大娘以外的人,谷外所有的消息来源皆是由飞鸽传书传递,一年前虽然大难不死,但她的身体机能受损严重,整整在这谷中修养半年。
若非有金葫芦在身,只怕她这一生都要躺在床上。
轻脆的脚步声在慢慢走近,云朵抬眼,就看到苏姨带着明媚的微笑,正一步步的向她走来,挺着微翘的小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这是她跟余叔叔的第一个孩子,为心爱的男人孕育孩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现在每天看到笑容满面的苏姨,她就知道爱情的伟大。
“苏姨。”云朵轻声喊道,看着她那已经显形的肚子,嘴角勾起了抹浅笑。
在这里,没有太后,也没有什么暗卫,有的,只是一对平凡相爱的夫妻。
余叔叔的脸已经好了,一如当年那般俊美邪肆,不过已经习惯在黑夜下生活的他,始终对外面的阳光很是抗拒,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睡觉。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金黄和绿色交错,偶尔中间夹着火红的枫叶和紫色的小花,周围都是山谷,连绵起伏,景色怡人。
这里四季如南方的春天一般温暖,方圆五百里内皆是没有一个村庄,有的只是无尽的野草,和茂盛的树木。
秋风吹拂着地上的落叶和树上的桠枝,林间的鸟儿吱吱喳喳的欢唱着,果实丰满的秋季,总是不会缺它们的缺食物。
苏影妙温柔的看着云朵,嘴角的笑容明媚生辉,露出洁白靓丽的皓齿,动了动嘴,轻声道:“连着在这里坐了一个月,是不是想出谷了?”
云朵闻言,感到心里传来的阵阵思念,仿佛心已经不在身边,“不知他现在如何?”
苏影妙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浓,“墨笙已经在普照寺住了一年,不知是在等你,还是等了愿师傅?”
“一年前你一个人出谷我们不放心,毕竟你知道,北汉和南楚也在找你!”
“如今你若是想走了,便再也没有人会拦着你了!”
嘴角勾出些许甜蜜的笑意,云朵的眼眸带着淡淡甜蜜的光辉,嘴角上扬,轻声道:“画地为牢,我竟不知他还这般痴傻?”用一年的时间来找她,用一年的时间来等待。
“丫头,回去吧!”
“如今没有二选一,他就是你最好的归宿,更可况你们还有婚约!”
苏影妙劝道,她看得出,最近这两月,云朵明显魂不守舍,常常恍惚愣神,望着出谷的方向发呆。
“是啊,也该回去了!”云朵小声呢喃道,就算是这场婚事的日子已经过了,但是,伴随着他们的流言蜚语却不会停止。
阿暖走了,属于他们之间的过往也一并带走了,她没有什么愧疚堆在心里,有的只是快点回道他的身边。
听说北汉在操练兵马,南楚在急剧敛财,而东辰则练造枪支兵器,不知道是什么唆使了北汉和南楚敢和东辰挑衅,但她知道,这场战争不可避免的将要发生,而处于朝堂之上的父亲也将有可能出战。
不管如何,也确实到了她该回去的时候。
父亲母亲在盼,父王母妃在盼,太医院那三个老头在盼,应该还有很多人在盼,所以,是该回去了,沉积了太多东西,吸收了太多精华,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一个人形影单子留在无忧谷,终究不会是她的归宿。
夏墨笙之所以找不到这里,是因为了愿大师他们有意相瞒,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选择了顺从,分开两年,各自都理清自己的情感,这样,他们未来的路才会好走一些!
将余叔叔的功夫都学了差不多,还有元大娘的驻颜术和双修功法,如今,在江湖中,很少会有她的对手,更何况她还有一身毒术,而余叔叔也将绝命楼交给她打理,有这么一个庞大的信息组织和杀手组织,以后她的路只会越走越稳,越走越平。
余叔叔是元大娘的嫡传弟子,然而,她从未没有想过,看起来不过四十左右的元大娘,竟然已经有七十九岁的高龄,而在了愿大师尚未出家前,他们竟然还是一对江湖侠侣。
只可惜后来元大娘被人暗下毒手,双腿筋脉全部被震断,打落悬崖,生死不明,而了愿大师曾经跳崖殉情,结果却被普照寺的住持圆德大师所劝下,而后了愿大师在苦等十年后依然没有等到自己爱人,终于决然的出家为僧,拜在了圆德大师的门下,跟着他四处云游,在江湖中飘荡了数十年,行侠仗义,慈悲为怀,最后成为德高望重的大师。
十年前,当了愿大师已经接受了师傅的遗命,准备将一生都奉献给佛祖后,却不想他竟然还会遇见曾经的爱人,她坐在轮椅上,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能够治好她的双腿。
原来,当年元大娘被打落悬崖后没有死,只不过被困在崖下,直到养好身体后才回到当时两人住的地方,只可惜,那时只剩下破烂的房屋和凌乱的家具。
两个人都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彼此,然而,不幸的是,他们却一再错过,一年又一年,当他已经死心的时候,便遁入空门,而她早遍寻无果后,以为他也遭遇不测。
然而,当多年后再见,他们依然还是当初的音容笑貌,只是沧桑了许多,她没有想过他出家了,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大师,而他没有想过她尚在人世,多年来一直孤单游荡。
不管过去多少年,在相遇的那一刻,他已经死去的心怦然而动,而她已经枯死的笑容,莞尔一现,所有一切风霜血雨都成为过去,他毅然的辞去住持之位,幽居后山。
而她也舍弃凡尘烟火,陪他一起看日出日落。
想爱,想守,却没想相依相偎,只因为,她知道,已经站在足够让人仰望的他,已经失去了随心所欲的资格。
尘世间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身后又有多少僧人追随,他已然成了信仰,所以,她选择了隐藏。
暗夜下活动,目光下想守,思念中度日,笑谈间相望。
只要他们相爱,那便是地久天长。
当场云朵在听完这段故事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何了愿大师会维护阿暖,为何会对当朝太后诸多照顾,想不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番曲折。
明明相爱,却要这这中间划出如此多的沟壑,硬生生阻挡了两人的路,已经错过了几十年,再继续下去,人生就快到了尽头,而他们还是否要永远这样相望下去?
这一夜,云朵收拾好包袱后,准备去跟了愿大师谈谈,当她来到了愿大师的门前,看着屋里微弱的灯光折射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一人研墨,一人静静的书写经文,那么美好而温馨的画面,那么唯美而让人感动的场景。
云朵静静的转身,望着散发幽香的山谷,感受那清凉而悦人的气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回到房间后,留下一封书信,便连夜离开。
离开了太久,若非之前苏姨的胎位不稳,她也不会拖到现在,如今四月已过,有元大娘在,她便可以放心离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金黄色的光辉缓缓的照进房间,习惯早起的元大娘在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云朵早起做饭时,终于忍不住去她的房间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然而,那小床上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窗台之上,一把梳子下压着一封书信,写着“了愿大师亲启!”
元大娘见状,便已经明白云朵是离开了,拿着书信便往了愿大师的房间而去。
一缕阳光从房门口照到床前,洋洋洒洒,淡淡的光亮折射到信纸上,平添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两人打开信封,只见里面写道:
渡情为修已是仙,前缘未了佛前聚。
青丝落尽尘缘在,观音座下有童女。
苦海无边亲尝过,万法皆系后来人。
世间自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了愿大师,元大娘,云朵走了,我已经错过了两年,不想再继续耽误下去了,人生的路到底有多长,我们都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以后我走的每一步,都需要他的陪伴。”
“你们多多保重,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日,所为余生,其实也并不遥远。”
“世间少了一位大慈大悲的了愿大师,还有成千上万的得道高僧,但愿下次再见,我可以称大师为”元大叔“又或者”元爷爷都好“。”
寥寥几句,却又包含深意,元大娘和了愿大师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苦涩。
他们走了大半辈子的路,到头来却要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点化,当真是有几分可笑。
但她那言语间的精辟,却又让他们好好的感悟一番。
轻轻合上书信,嘴角上扬,露出几丝淡淡的笑意。“我本就有避世的想法,与你一起携手,从此海角天涯,只过我们二人的日子。”
“心里本还有一丝顾虑,如今被这丫头的一句不负如来不负卿给打散了,我这就修书一封给师弟,从此世上再无了愿一人,只有元常青!”
“而你还是我元常青的爱妻!”元常青说完,元大娘早就眼含热泪,盼了多年,本以为今生只能如此,却不想,走到最后,竟然还能以夫妻相称。
那阔别多年的亲昵,一声爱妻,让她的的心里千回百转,欣喜落泪。
那感觉又酸又涩,带着无法言说的甜蜜,一点一点的在心里化开……
三日后
普照寺中
用了半年的时间研究里面所有的精妙阵法,早就被思念折磨到不堪一击的夏墨笙,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那阵法集中的后山。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四处寻找她,然而,却杳无音信。
最后,他只能在这里等,在这里盼,两年的时间不长,却消磨了他身上所有的光华,从人人敬畏的圣王爷,到被众僧认为的无名疯子,夏墨笙的这两年可谓是过得狼狈至极。
晦暗的天色渐渐笼罩着大地,模糊的视线在望着阵中剧烈旋转的巨石,感受到阵阵的威慑的力像他袭来,任由那满头的墨发银丝随风而舞,闭上眼眸,听着那不断传入耳里阵阵声响,夏墨笙右脚狠狠用力踏毁地上的石板路,轰隆一声,整个世界变得一边宁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