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当年你父皇是被你的皇叔趁乱毒死,先皇便杀了他替你父皇报仇…算起来,你们父女二人都欠了他一条命…而你,却错恨了一辈子,不惜拿掉自己的骨肉,毁去一切来报复一个世间最爱你的男人!”
靖太后将那猫眼儿石挂在她脖子上,“哀家此生最恨的女人是你,但最可怜的女人也是你…”
伊姒喉头发出咯咯的声响,但很快便没了动静。
唯剩那一双圆睁地不能瞑目的眼,至死都没有合上。
姜娆看的分明,她最后的目光,终究是定在那串猫眼儿石的坠子上…
世间再浓烈的爱恨,也终究抵不过生死二字罢了。
仍是靖太后最狠最毒,她只用了一句话,便轻而易举的击败了伊姒。
毁掉一个人,莫过于毁掉她的信仰。
靖太后不过是强弩之末,此时已经失血过多,太医们齐齐上阵,仍是焦灼着。
卫瑾静坐在外,皇后扶在门棱上,一言不发,幽幽望着内室。
姜娆一抬头,捕捉到了皇后脸容上的一丝异色,那并不属于悲痛,而是,一种决然的狠戾。
她忙地站起,却瞧见琉璃不见了踪迹。
姜娆不想惊动卫瑾,只是秘密吩咐了莹霜速往瑶华宫去一趟。
眉心突突直跳,不一会儿莹霜折返而来,面色有异,但却没声张。
因为紧跟着就有宫人踉跄着来报,“回陛下!白妃娘娘不好了!”
而与此同时,太医从内室出来,跪了一地,“微臣死罪…太后娘娘,毂殁。”
、63 反击
今夜紫微城注定了无法平静。
靖太后遇刺身亡;伊姒万箭穿心,而白妃血崩严重,终究没能挺过子夜。
姜娆被送回初棠宫安置,临走前;根本没有看见卫瑾的身影。
鸾撵行至半路,迎面却遇上皇后的凤撵。
莹霜掀了帘子问可要让路;姜娆长舒了口气儿;“那便让皇后先走。”
不料,那凤撵亦是不动。
“姜贵妃慢走,本宫有些话要问你。”皇后的声音定定飘了过来。
“太子年幼独自在宫里;恕臣妾不能耽搁。”姜娆并不打算接招。
皇后淡淡一笑,“此事,妹妹不必多虑,方才宴会伊始,本宫怕妹妹陪伴皇上无法顾及,便将太子接到紫宸宫去了。”
对峙片刻,姜娆亦是淡淡一笑,“既然皇后娘娘安排妥当,那么臣妾自然放心。这几日,就劳烦皇后代为照料,只是太子若有丝毫差错,只怕,陛下可会怪罪的…”
自此,皇后再没阻拦,这姜氏竟然狠心若此…连亲生儿子都不在乎,可见是狐媚子转世,一心只在皇上身上!
就在两撵交错而过时,皇后微微掀开珠帘,“今夜太后遇刺身亡,你身为鄢秦侯府女儿,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只怕明早不到,便已传开,皇上也护不了你。”
“臣妾恭候。”姜娆丢下这句话便悠悠然走远。
其实,方才听到太子的消息时,她心中便如同被灼烧了般疼,但她不能乱。
时局已然乱了,她若守不住方寸,只会害了孩子,皇后显然是有备而来。
到了初棠宫,莹霜立刻到偏殿问询当值的婢子和奶娘,说要按重罪论处。
一个个都说皇后亲自来,谁也不敢阻扰。
一时气氛凝滞,压抑非常。
如同漆黑的夜色,暗沉无边。
郑秋已经远走,这宫里到底还有谁是鄢秦侯夫人的眼线?今晚行刺突然,姜娆总觉得内里蹊跷的紧。
临猗的摇床空荡荡的,姜娆转身和衣而卧,却暗中秘传了冯渊过来。
皇后,果然不止去了羽合宫,更是去过六尚。
这便更加印证了猜测,她无端去六尚,只怕是寻人而去,而那个人定和伊姒有关…
翌日,晨起,皇上休朝一日,处理太后丧事事宜。一夜之间,满宫染白,姜娆仍是没有见到卫瑾出现。
而皇后那边没有动静,莹霜急的只掉眼泪,生怕太子受委屈。
当下,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太子在紫宸宫要比在初棠宫更为妥当。
一套合体的牙白色荷袖叠裙,发髻上只簪了一只白玉钗,很是素净。
此时若是张扬,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六尚内亦是一片沉闷,姜娆最先去的就是尚服局,吴尚服神思倦怠,略说了会话,并没甚异常。
采薇如今提了位份,做到了掌衣的位子,张珍儿前些日子犯错受罚贬斥到浣衣局去了。
许久不来,物是人非。
如今人人相见,无不俯首称臣,几乎没有再记起从前姜娆在这里受排挤的往事。
姜娆兜兜转转,停在司宝司,姚瑶恰端了一盘珠翠出来。
两人迎面撞上,槅门相望,对视良久,姚瑶终是微微一笑,福身拜见。
姜娆虚浮一把,“咱们之间,不必虚礼。”
姚瑶已经随她行至后院,那石亭从前还常在一处对坐吃茶。
“本宫今日来,是想问你些事情,”姜娆开门见山,“近日里,皇后来召见过何人?”
姚瑶想了想,十分谨慎地道,“不敢欺瞒贵妃娘娘,确有其事,皇后娘娘召见的,正是采薇。”
竟然是采薇?
她可是隐藏的如此之深么…
姜娆半信半疑间,姚瑶便主动领了她去司衣司。
采薇见了姜娆有些怯怯的,一回头,姚瑶不知何时已经退下。
采薇还没开口,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陛下,您瞧,臣妾一早接到禀报,说是姜贵妃和司衣司多有往来。”
姜娆回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皇后的脸,当然还有随行而至的卫瑾。
“臣妾本就出身六尚,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姜娆不以为意,卫瑾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但和昨晚行刺之事联系在一处,可就太过巧合了些。”皇后一口咬定。
姜娆忽然就问向姚瑶,“前日皇后娘娘来时,姚掌宝是在作何?”
姚瑶没料到姜娆将矛头突然指向自己,但很快就镇定地答,“奴婢当日一直在工坊做活,有宫人为证。”
姜娆款款一笑,“可文史清荷却记得,她累及了睡了一觉,这其中,并无人能替你作证。或许,那焚香的炉鼎,也该查一查才是。”
姚瑶脸色紧绷,不言。
“姜贵妃熟知细节,真教人意外。”皇后面色如常,十分坦然。
“因为此事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臣妾自要保全名誉。”姜娆上前,直勾勾地凝着卫瑾,“皇上若想知道真相很简单,鄢秦侯夫人的行宫前,有大片的红泥地,但凡去过之人,必会在鞋底沾得些许。六尚乃每七日换洗一次衣衫鞋袜,即刻挨个搜查,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卫瑾别有深意地回望着,沉声道,“查与不查,朕都信任于你。”
皇后蹙了蹙眉,“陛下,毕竟此事事关重大…”
卫瑾拧眉冷目,“将参与贺寿的所有六尚女官统统压入慎刑司,一并处置,告慰母后在天之灵。”
皇后已然有些慌乱,“陛下,真凶若不查出,臣妾无法安心!”
卫瑾侧目,“那皇后以为谁是真凶?”
这一句话,登时堵地皇后无言以对,她怎能公然指向姜娆?
“鄢秦侯夫人,心怀怨怼,行刺太后,已当场射杀。有关联着,尽数处死,此事昭告天下,行四十九日守丧之礼。若有异议者,朕必究之。”
他冲姜娆摆摆手,“爱妃随朕回去。”
姜娆委身道,“臣妾思子心切,还望陛下成全。”
“明日就将太子接回初棠宫,皇后若是不舍,可暂时抚养帝姬已慰情思。”
六尚翻天覆地,华章宫人人自危。
此事牵连甚广,姚瑶亦在其列。慎刑司并没费多大功夫,十二条人命顷刻无存,悄然而隐秘。
皇上如此压下此事,其中用意,不得而知。
只是晚间,将她送回初棠宫,并没留宿含元殿。
原本以为风波平息,就在接太子回宫的路上,又意外地出了差错。
莹霜急急来报,说是琉璃姑姑亲自护送太子,不料途径碧湖时,鸾撵竟然意外落水!
姜娆还未听完,已经霍地站起,双唇颤抖了几下,“传张俊过来,即刻往碧湖去!”
、64 废后
碧湖边守卫森严;里里外外围了好些宫人。
姜娆赶到时,太子已经被送往最近的宫舍诊治,张俊最先抵达,此刻正守在太子榻前。
微风阵阵,但见青花石的路面上;琉璃浑身湿透,鬓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此刻早已面无人色;颤抖不能言语。
姜娆在袖中的手心攥紧了;步步踏来;径直越过众人,立在琉璃面前,“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胆敢伤害太子分毫,本宫便绝不会放过你们。”
那声音极是冷冽,姜娆素来以娇媚闻名后宫,宫人们何曾见过这样气势骇人的一面?
登时鸦雀无声,各自眼观鼻,鼻观心。
琉璃掀起眼帘,目光中带着怨毒,她扯开嘴角一笑,“奴婢失职,但并非故意,请娘娘明察。”
皇后此刻急急从另一边赶来,却是云淡风轻,悠悠乘着凤撵,才一下地,便冲着琉璃道,“你是本宫近前的老人了,怎地会如此莽撞?太子殿下千金贵体,你便是有十条命,也抵不过来。”
语气亦是关切,但扫过琉璃的眼神里,一丝盛怒一闪而过,琉璃复又低下头去。
场面一时僵硬下来,皇后上前,“姜妹妹还会快去瞧瞧太子,这奴婢本宫自会严惩。”
姜娆弯眉一笑,原地走了几步,瞧着那地上一条条铺开的水渍道,“太子一定会平安无事,只怕有人要失望了。还有,她失职以至太子落水,其罪当诛,即便是皇后娘娘的人,臣妾也绝不会妥协。”
“太子如何了?”阴沉的声音穿透人群,宫人们连忙辟开路径,皇上一身明黄的龙纹朝服大步走来,过处凛凛生风,教人不寒而栗。
皇后先一步行礼,满含歉意道,“陛下息怒,是臣妾的宫人护送不利,太子略沾了水,并无大碍。”
姜娆打断她的话,“皇后方才并不在场,怎知并无大碍?还是这根本就是早有预谋,不过是弄巧成拙罢了呢。”
卫瑾脸色不善,沉吟片刻,挽了姜娆手臂,“随朕过去瞧瞧,这里朕派人处理,爱妃放心,临猗绝不会有事。”
“此事如此,臣妾想着若不压入慎刑司拷问,必不能如实查清,”姜娆眉心紧蹙,“臣妾只有这一个要求,可算过分?”
皇后连忙道,“臣妾自会给陛下和姜贵妃一个交代。”
姜娆瞥了她一眼,“若是当真有事,皇后娘娘又拿甚么来交代?太子的安危难道还不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