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沈云衣一个借住之人如此捉弄自家弟弟,心里却极是不喜。再加上先前对沈云衣本就另有看法,此时便忍不住出言道:
“沈公子才华横溢,诗词上的功夫更是一般常人所远远不及,舍弟天资驽钝,与公子同室共读,倒是扰了公子的功课了。不过既是有缘相聚,还望公子莫要相嫌,若实在觉得文道不同,那便别捉弄于他,也就是了!”
这一席话听在安子良耳朵里,却立时觉得深以为然。
他本就是个不爱读书的xing子,和沈云衣同窗共读实是一件苦差,更别提父母让沈云衣提点他功课,沈云衣时常捉弄于他的种种恼人事。
若是两人能够互不搭界,那才真是好上加好,妙上加妙。一时间真觉得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姐也。
可是沈云衣毕竟不是安子良那等粗线条之人,这话中隐有批评之意,他又如何听不出来!
说起来,沈云衣少年成名,此番进京赶考也是有诸多人看好的。
一路走得顺了,免不了就有些恃才傲物的xing子。
如今肯当面赔礼,已是因之前所为确是有些过分才做此举,放在他身上已是少有之事,再被安清悠出言批驳,又哪里是他所不介怀的?
看了一眼安清悠,不由得更是不忿,心道我便错了,适才告了罪也便罢了,纵是有什么不是,你安大小姐终究是个女子,又岂是你该站出来说这话的?
虽是起了怨气,但沈云衣被沈家培养下总还是有些养气功夫,面上自不愿与安清悠一个女子说些什么。
不过随口挖苦两句却终是免不了,当下微微一笑,轻声吟道:
“无心失,狭隘事。不见昔时丁香树下小女子,却看今朝书房堂中人。多说亦是费唇舌,少讲自是有教化?谈否?谈否?有小姐于此,当是闭口不言。”
这几句小词儿出来,意思却是我本是无心开个玩笑,你一个曾站在丁香树下的人,今天却在这里指责我了?太狭隘了!女人来到书房这种地方还是多闭上嘴才对!这才算是有点教养规矩。
文章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冷场子的来了!(下)
可是安清悠骨子里压根就是一个现代人,虽听得沈云衣叫破了丁香树的事情,但这种事一来事情早已过去,二来压根也成了一桩查无实据的无头公案。
安清悠可从不认为身为女子便是生来低人一等,穿越到了这古代虽是无奈学了些规矩礼教,最为不爽的就是女子须闭嘴之类的事情。沈云衣这几句本是点她身为女子要知本分,却激起了她心中最不愿掀起的一片逆鳞!
当下略一思忖,安清悠应声对道:
“真坦荡,假面子。可知如今圣贤书上大丈夫,但求明日功名朝侧臣。有理怎须弄文章,无过何必强说词!该骂!该骂!见公子在前,不妨多批几句。”
这几句对得更是明白,说的是你要是真问心无愧,又在这里弄小词儿掰扯个什么劲!装什么装?这样子就是该骂的,还该多骂几句。
沈云衣大是愕然,自他到安家暂住以来,所见的自老爷安德佑以下皆是些无甚才华之人,免不了对这安家也就起了轻视之心。
没料想今日第一次得见这安家大小姐,竟被她接下了许多招去?
沈云衣本就自负才学,当然不肯就这样被一个女子比了下去,当下又道:
“安得清白几如许,”
“大有纠结总难分。”
“小处有过若无妨,”
“姐弟何须太认真。”
这首并非七言,而是七字藏头句。意思却是如今我算是说不清楚了,总之不过这么点儿小事,你一个女孩儿家帮弟弟说话罢了,何苦又太认真呢。其间更是在每句开头暗藏了“安大小姐“这四个字,却是有考较之意了。
安清悠随口接道:
“沈腰潘鬓有朝暮,”
“小事大理贯古今。
“男儿自该担当事,”
“人言在口明在心。”
同样吟了一个七字藏头句去,答得更是尖锐,事小理不小,挺大个老爷们儿一点担当都没有,你自己心里明白,废什么话啊!
藏头之字直接回了一个“沈小男人”,安清悠轻轻扁了扁嘴,心说沈云衣啊沈云衣,就冲你这份没完没了的,还真是个小男人。
两人词儿里句子里夹枪带棒,嘴上斗来斗去的逐渐升温,却苦了在一边目击旁观的安二少爷安子良。
原本这事情由他而起,本该是这事情最为相关的一个当事人。可是这肚子里墨水实在少的可怜,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文绉绉地说来说去,楞是半句没搞懂。
虽然听不懂,可是却不妨碍他在这里适时的表述一下自己的意见。
有时沈云衣说了几句,他想起徐氏交代过他要巴结沈云衣这位沈家公子,便时不时地一挑大拇指,赞上句“沈兄这句说得妙啊!”;
可是想想觉得不对,貌似这在帮着自己说话的应该是大姐安清悠才对,又冲着安清悠一调大拇指,“大姐说得更是妙啊!”
如此这般左说一句,右说一句,过了一会儿安子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是哪头的了。
可是这沈云衣和大姐之间唇枪舌战,说得着实激烈精彩。
安子良本就是最好热闹,这时候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夹在当中左一句妙啊,又一句更是妙啊,倒是自娱自乐地颇觉其乐融融。
安子良只顾这里自娱自乐,却不知他这左一句右一句的,却不啻是给双方的斗法火上浇油。
安清悠和沈云衣二人你来我往,沈云衣文句不断,安清悠却也自有言语可以回敬的过去。
便在此时,忽然书房外响起了一把甜得发腻的声音:“沈家哥哥,你可是在书房里么?小妹看你来啦!”
人未到,声先至,却是安家的三小姐安青云来了。
文章正文 第二十七章 也可以与不能够(上)
安家的三小姐安青云,年方十三,却是很有几分烟视媚行的味道。
安府的老人们私下多有言语,说这三小姐最像年轻时的徐氏,年纪不大,那份花枝招展的妖气是生在骨子里的。
这位安三小姐平日最爱俊美俏朗的才子少年郎,沈云衣赴京赶考来到安家借住,她便终日黏着沈云衣不放。
若说安子良不过是给沈云衣添了些烦躁,安青云却是实实在在地让人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了。
偏偏安子良是个好热闹的,一听安青云来了,登时放开喉咙大叫道:
“三妹,沈兄便在书房之中,正和大姐斗嘴呐!”
“斗嘴?斗什么嘴?谁敢跟沈家哥哥斗嘴?”话语声响,沈青云已是进了书房之中,却是既不合安清悠见礼,也不和安子良招呼,径直奔着沈云衣而去。
安清悠看着这三妹安青云,只见她脸上脂粉,口唇胭脂,眉梢鬓角,无不是用上等货打扮修饰过的,虽然看起来华丽,但放在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却将少女本应有的清丽纯美尽数压了下去,着实让人有一种过犹不及的感觉了。
“艳俗……”安清悠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了另一个世界的形容词。
却听安子良道:
“总之是大姐和沈兄在斗嘴,至于斗的内容是什么,这个这个……他们说得太文,我也没搞明白,光顾着精彩了。”
“哦?!”安青云仿佛此刻才注意到书房里有这么一位大姐存在,却是叉着腰道:
“你们在斗嘴?嗯!既然和沈大哥斗嘴,那定然是你的不对了?”
安清悠眉头一皱,不和自己见礼也就罢了,这安青云讲起话来竟是这般的无礼。
如果说安子良不过是被父母惯坏,这安青云却是有些不知好歹的不堪了。
安清悠对其不喜,当下也不去理她,只是这安青云见安清悠不理自己,却是跳着脚道:
“跟你说话呐!听见没有!你和沈大哥斗嘴,还不赶快过来赔礼认错?”
这话一说,连安子良的脸上都挂不住了,cha言道:
“三妹,休得对大姐如此说话,还不过去见礼。”
安青云上上下下打量了安清悠一番,这才说道:
“啊对了,你便是那个母亲要送到宫里去的大姐?让我向你见礼也行,你先过来给沈大哥赔罪,我便过去见礼了。”
安清悠见她这副模样,暗叹之前的那个自己实在是被徐氏拘束的狠了,和弟弟妹妹们竟也生疏成这个样子。
心里又对徐氏有些鄙视,莫说安府这样的世家大族,便是普通的寻常百姓家,养出的女儿也不会这般没规没矩。
这是要怎么骄纵的孩子,才会把安青云养成了这个样子?
那边沈云衣却更是脸上发烧得可以烙饼了,这安青云轻浮无礼举止骄纵也就罢了,终是他们安家的女儿。可偏偏又是一口一个沈大哥如何如何的,便似与自己有什么亲密关系一般。
这些天安府的下人们已经对安青云黏着自己的事情颇多风言风语,再在人家女眷面前弄成这样,传出去自己可都成了什么人了!
沈云衣心中起急,连忙转移话题道:
“三小姐,适才不是斗嘴,不过是我和大小姐来谈论些文章诗词而已。安贤弟没说清楚,倒是让三小姐你误会了。来来来,我前几日新见了一副古联,倒是颇为有趣。今儿个不如写下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言语,径自让侍墨在一边拿出了笔墨纸砚,在上面写起字来。他这一下急中生智却正是用药对症,无论安子良还是安青云,提起这些东西来出了瞠目结舌就是结舌瞠目。书房里却是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转瞬间,沈云衣却是将那对联中的上联写完,纸上乃是:
“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可以清心也,以清心可也,清心也可以。”
这本是前朝的名士与高僧饮茶时的一段佳话,后人亦有不少以此刻在茶壶上的。沈云衣此刻出个难题,化作了五字叠句对,也是想尽早了解这局面抽身而退之意。便道:
“这本是前朝名士的一段佳话,上联在此,不知诸位有何见教?”
文章正文 第二十七章 也可以与不能够(下)
安子良安青云兄妹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接不出话来。沈云衣微微一笑,向着安清悠道:
“安大小姐才学高雅,倒不知有什么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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