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谋面。今日这么一位跺跺脚大梁国都要震上一震的人物突然来到安家,再想想他口中所称的“东家”云云,哪里还能想不到那位东家又是谁。这位刘总督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忠犬的!
“难道我安家这便要复起了?”
一时之间,人人心中都泛起了这般念头。倒是安老太爷最为冷静,别的不提先向几个儿子严厉地吩咐一声道:
“此间诸事,谁也不许向外人提起。对外就说这位‘刘大掌柜’是老夫昔日的一位故交商人。如今在江南发了迹到京城寻访旧友便是!”
安家各房的几位老爷齐声应诺,尤其是安德佑心中微微一动,这时候倒显出四方楼进驻长房并非全无好处来。安家早成了铁桶一块,若是上面有意把这里变成一个举谋调度的京城暗点,倒是不虞有消息走漏的麻烦。
众人入内奉茶,那刘总督倒是摇头笑道:
“安铁面啊安铁面,二十几年不见,你这人做事还是这么滴水不漏。这般凶巴巴地训儿子,我在边上看着都有点儿害怕了。这次我来不仅是给你这嫁孙女贺喜,另外尚有一事,不知道你安铁面肯不肯啊!”
安老太爷笑吟吟地道:“刘总督但说无妨?反正我安家上下如今尽是一介布衣,你这个督抚之首有什么事情压了下来,区区草民岂能抗拒乎?”
“别介!正所谓强做不是好买卖,咱们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我这个钱庄大掌柜又出银子又办事,给你大孙女送了这么一份厚礼来,如今也这心里正肉疼得慌!寻你这老铁面讨上两分利息,不算过分吧?”
安老太爷说得风趣,那刘总督言语中却是带上了两分市侩之气,谈笑间还真是有点讨价还价的味道。
只不过他出掌大梁国最为富饶的江南六省数十载,就犹如管着大梁国的钱袋子,这位刘大掌柜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掌柜,便说是整个大梁国的大掌柜也不过为。
众人想想他那“天下第一忠犬”的自称,又想想他那个“刘狗儿”的化名,倒是都不禁莞尔。
安老太爷笑吟吟地道:“无商不奸啊!我就知道你定然不肯做那蚀本买卖。罢罢罢,这利息你却是要怎生的讨法?不妨先说来听一听。”
“你安老夫子是经学泰斗,礼教传家桃李满天下,我这个大掌柜的看着也是很眼馋。”
刘总督呵呵一乐,身上的肥肉登时跟着一阵乱颤,却是把手向着旁边另一个人一指道:“今儿一是贺喜,二是想顺便收个学徒门生。眼瞅着京城的春闱联考便至,咱也想弄个关门弟子出来露露脸,不知道你这老铁面答应不答应啊?”
众人顺着那刘总督的手指看去,只见他所要之人,赫然便是安家的小胖子安子良。
“这天杀的安家!这该死的老匹夫!这蠢货沈从元……还有他那个儿子!”
刘大掌柜谈起收徒之事时,赵友仁却正在如同丧家之犬般从安家向外奔去,一路上低声咒骂,只觉得老天待自己太是不公。今日之事竟是无一顺利。正低头寻思怎么和沈从元回报之时,忽然一不留神,和一个安府管家模样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这奴仆亦敢欺我!”
赵友仁勃然大怒之际,登时便要发作,只是抬起头来看那管家模样的人时,一张嘴却是长得大大地,再也合不拢了。
“不敢不敢,你赵公子是沈大人千辛万苦才寻来的,如今九皇子又正宠着你,我一个小小管家又哪里敢欺负您呢?欺负您脏了我的手!”
一个优哉游哉的声音传来,那一身管家装束之人,赫然便本该是今日的新郎官萧洛辰。
“你是萧……”
“叫管家!”
萧洛辰面上的微笑犹在,赵友仁却有点浑身筛糠的架势。当日萧洛辰金街之上大战博尔大石,本领如何是他亲眼得见。
更何况这厮连沈从元都拾掇不下,更是睿王府的死对头。九皇子撑腰或许能让别人不敢对他赵友仁如何,这萧洛辰可是绝不在乎。何况今天自己来他的婚礼搅局,这个混世魔王要想捏死一个赵友仁,当真便如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管家爷爷,管家祖宗!我今天也是身不由己啊,都是那沈从元……”
赵友仁犹自哀告,萧洛辰脸上的微笑却是丝毫不减,笑吟吟地打断了他的求饶声道:
“我知道,刚才赵公子在两条街外自扇嘴巴,那风采可是让人仰慕得很呢!要不您在多扇两个,在下也想听的紧呢!废话不许乱说,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向外走,一边儿走一边儿开始抽?”
于是,奇特的一幕开始在安家出现。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很低调地“礼送”赵公子出府,赵友仁却是在旁边一边走一边自扇嘴巴,一边放声高喊道:
“我混蛋,我不是人,我是个忘恩负义地狗东西……”
文章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安子良拜师
“那个那个,孙儿本是在庄子里带着弟弟们读书,可是老太爷又吩咐让孙儿们学骑马……结果庄子里的马匹不够,我想着省点银子,就吩咐人开了个马行。没想到一不留神就把十里八乡所有的马市交易给占了。有了马自然要草料,没想到一不留神又把周围的草料都给买了下来,周围的养马之人倒要向我买。我干脆用草料换马,结果没多久又一不留神,把马也……”
安子良臊红着脸在那里嘟嘟囔囔的嘀咕,众人却是越听越奇。
安老太爷当初的命令大家都是知道的,什么为了春闱备考读书,那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学骑马更是为了不时之需,只怕是将来万一有了祸事安家的香火子孙能够逃得掉。
只是……只是谁也没想到安子良这小子居然搞出这许多花样来?
“不学无术啊!那商贾之事岂能……”
二老爷安德经脑子里有点一根筋,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只是一转眼看到那位自称钱庄大掌柜的刘总督坐在那里,后半句话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这话就此打断,安德经脸上犹自觉得太没面子,鼻子里冲着安子良重重地哼了一声。
安子良一脸的诚惶诚恐,低头认罪道:
“我知道错了,我不学无术。后来……后来刘大掌柜,啊不,刘大人就不知道怎么来了。自称是个皇商,我寻思着皇商好啊……那个那个打了一番交道,结果又一不留神,不知道怎么着就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安子良这番话含含糊糊,旁边刘总督却是哈哈大笑道:
“你这个臭小子怕什么,我替你说!皇商好啊,买的多油水足,花的是皇上的银子做得是官府的买卖,这等大肥羊或勾结谋利,或宰上一刀,总之不能是轻易放过了他去!老铁面,你这个孙子有意思啊,连着我这个大掌柜都成了他的主顾,那价钱喊的叫一个狠啊……”
众人面面相觑,刘总督善于理财之名天下皆知,安子良居然还把生意做到了他头上?
安老太爷微一思忖,却是立时明白这孙子十有八九,本意是怕众孙儿采购马匹训练骑马太过惹人耳目,故此索性开了个马行。那商贾之事还真说不定是他一不留神才做大了。
至于怎么碰上了刘总督,只怕倒是安子良自己的一番福缘了。当下笑吟吟地道:
“小孩子胡闹,倒是让人见笑了!你这个理财无数的大掌柜既是开了口要收学徒,我这老夫子岂有不遵之礼?只是别跟着你钻进了钱眼儿里出不来,那便罢了!”
刘总督哈哈大笑,却是陡然正色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经世济用,哪一件事不需要钱?这孩子文章亦是过得去,算是得了你安老铁面的家学渊源。我更见他花样百出行事不拘,小小年纪便有炒买炒卖、囤积居奇、垄断行市等等的诸般手段。行事之间既有天马行空的聪明,又有杀伐决断的辣手。这等扮猪吃虎的天才,爱财如命的徒弟,天下又是上哪里找去!我可是真的动了心,定要将这小子培养成一个左手文章、右手捞钱的绝世才子!”
安德佑忍不住一声咳嗽,自家儿子蒙得刘总督这般人物提携夸奖,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有这么夸人的么!还左手文章右手捞钱?
安老太爷却是自家知自家事,这刘总督虽然言语之中颇有不着调的语气,肚子里可是着实真有几分货色的,胸中墨水只怕是亦不在自己之下。
安家虽然是家学渊源,但未免过于严谨。安子良的性子里颇有几分不着调,却正是合了这位大梁国头号忠犬的路子。
安老太爷琢磨片刻,当下点点头对着安子良道:“傻小子,还不过来磕头拜师?”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安子良笑嘻嘻地奔了过来,“嘭嘭嘭”地磕了三个响头,伸手递上一碗敬师茶道:“师父请用茶!”
刘总督接过茶来饮了一口,却见对面安子良的手却一直兀自不肯收回去,不禁笑骂道:“臭小子,还真是跟我这爱钱的师父一个德行,这就来讨收徒礼了?来人,赏他一砖!”
这一次果然又是一砖,只是却不是那金砖砸人。旁边的长随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摞银票,一张张叠得方方正正,倒好似一块砖头一般。安子良接了银票飞快地往怀里一揣,一老一小胖子惜胖子,不着调对不着调,却是惹得众人又是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安家这一场婚礼还没入正题,却是先落了个双喜临门。
安家正厅犹自喜气洋洋,某个偏僻角落里,萧洛辰却是大摇大摆地学着沈从元的样子,冲着那赵友仁冷冷地道:
“交代你的都记住了?”
“记住了,绝对记住了!”赵友仁点头如捣葱,忙不迭的回应着。
“这就对了,我看你也是个心有抱负之人,可是被那沈从元控制着,却很难出得了头啊!我和九皇子是对头不假,不过那沈从元更是可恨!”
萧洛辰仿佛不经意间的一声轻叹,却是又挑起了赵友仁的某处心病。只是他这时候却不敢多说,兀自对着萧洛辰谄笑道3A
“对于那沈从元,小人也是早就恨之入骨了!萧爷您也知道,这人着实不是个好东西……”
“这话你瞧着什么时候合适,留给九皇子去说吧!好好记着,今儿这事若是不按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