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比战争更能让一支军队快速成长的事情了,大营里头练兵再久,也比不上战火的锤炼,如今北胡人的伤亡与器材的损耗比已经从八支箭造成一次伤亡下降到了五支箭造成一次伤亡,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哥,你们辛苦了,没有你们这些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咱们京城的百姓可就要吃苦喽!”
“是啊是啊,真是靠你们,北胡人打下一城屠一城的啊,要不是靠着你们,真不知道我这家里的妻儿老小该怎么办啊……”
民夫们趁着搬运物资的间歇,小声地和士卒们说上两句,对于这些冲杀在一线的将士们而言,这样却是振奋士气最佳的良药。很多时候士兵们会狠狠啃上一口老百姓送上来的“得胜饼”,大大地吼上一嗓子:“放心!咱们这些军汉在京城就在,老百姓就在,他娘的北胡人来上一百次,咱们就打下去他一百零一次,总不能让他们冲进来祸害大伙……”
人都是需要鼓励和承认的,这种交流从民间到军中,再从军中返回到民间,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循环体系。尤其是那些外地来京城避难的流民,更有许多人本就身负血海深仇,见到北胡人就恨不得上去拼命,一时之间请求参军的民意四起。寿光皇帝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大笔一挥统统将这些人划进了新成立的“预备役”,好啊好啊,自己这个义女这颗九窍玲珑心究竟是怎么长的,连制度也懂?
寿光皇帝带着几分疲惫带着几分欣喜之时,安清悠正在自家宅里看着丈夫发来的鹰信。如今萧洛辰率领的队伍已经到了关内,距离并不似当初那般的北胡腹地那般千里万里之远,萧洛辰又和四方楼重新建立起了联系,如今鹰信有个十日八日的即到,看到的却不是那等相隔月余的信息了。
“臣钦命征北军都统萧洛辰遥叩陛下,自入关来,目睹北胡诸烧杀事,愤不可遏。臣身负国仇家恨,日夜以京城为念。然心矣恨矣,顾不能以心乱而误国事,臣在北胡之时,已先后连败北胡漠南漠北诸部联军,如今博尔大石已无后援,唯一孤军耳,实乃一扫我中原数百年大患前所未有之机。臣自来路溃兵,如今已得万余之众,待更进一步整顿扩充兵力,必可一战而竟全功。臣家小身在京城,望陛下照拂顾之……疯婆娘,你还好吗?我每天夜里都会梦到你。”
萧洛辰这一封鹰信写的极长,其中大半说的倒都是国事兵事,言道博尔大石已是北胡最后一股势力,正是解决北胡之患数百年未有的大好时机,只恨自己是孤军残部兵力不足,所以要沿着昔日北胡人进军的路线一路行来,途中搜寻整顿溃兵补充兵力。行程可能会比预想中的略慢,但绝对会尽力加速前来云云。
如今京城的防务倒没有那么吃紧,大梁军队正一点一点地缩小与对方的劣势,这直接导致了寿光皇帝亦是对萧洛辰毕其功于一役的计划颇有赞许。不过对于这些事情,安清悠既不是内行也不懂兵,她此时此刻的眼光正紧紧地盯着那鹰信的最后几个字。
疯婆娘,你还好吗?我每天夜里都会梦到你……这几句话说实在的有些肉麻,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臣下给皇帝的火羽加急鹰信中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不过这才更是萧洛辰的风格。
“贼汉子,你是怕皇帝始终不告诉我你的消息,又怕我不知道消息太担心你,才特地这样做的么?我知道,我知道你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我……”
安清悠轻轻地咬着嘴唇,心里柔肠百转。两人相隔着数支大军几十万兵马,却是依旧构不成彼此的心意相通的阻碍。安清悠痴痴地看着那萧洛辰的亲笔所书的笔迹,忽然间听到旁边那位黄昌华黄公公低声道:
“萧五将军正在做大事,皇上理解五奶奶和五将军之间烽火相隔多有相思之苦,这一次却是特地颁下了恩典,额外调拨信鹰,可以由五奶奶您亲自写封回信给萧将军,也好报个平安……”
“这个义父啊……”安清悠心里微叹一声,那位黄公公的话自己当然明白,这位义父如今日盼夜盼最盼着的就是萧洛辰回来救京城,所谓“理解相思之苦”未必分量多重,“报个平安”才是最为主要的。自己这位夫婿自然提到了家人,朝廷方面自然得有所表示,而最适合起草那封回信之人,自然是自己了。
只是这提起笔来,却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这段时间里萧家的事情简直是一桩接着一桩,自己顶着这份身子撑着安家,虽然在面上总是一副镇静自若面带微笑,可是私下里的心力憔悴又有谁知?可是萧洛辰远在外面征战厮杀,若是再告诉他家里母亲病重满门寡妇的诸般事,这岂不是更给他添麻烦?思忖良久,还是银牙一咬,挥笔在那鹰信上间断地写道:
“贼汉子,我很好!家里你放心,有我!活着,好好回来,带更多的人一起好好回来,我等着你,你快当爹了!”
短短的一行字,写到这里之时安清悠却已经眼圈发红,那黄公公默默地收起鹰信,却是对着安清悠深行一礼,低声道:“萧五夫人深明大义,奴才万分钦佩……”
安清悠擎着眼泪一笑,并没有多言,有些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然而无论是此时的寿光皇帝还是安清悠都不知道,就在他们各有各的心事之时,一场可能给这场战争带来极大变数的事情,正在悄然降临。
“老爷,最近接上除了民夫就是百姓,虽有军兵巡街,但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忙着对付北胡人,依学生看,倒是没人能顾得上咱们了……”
一间阁楼之上,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对主子说着话,在他面前,赫然便是大礼仪案中躲过了一劫的沈从元!
文章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萧家的灭顶之灾
“你觉得如此?”
沈从元眼睛微微一咪,看向随身亲信汤师爷的眼神中陡然闪过一丝精光。说实话,对于街上的情形他一直盯着,甚至已经看了无数次,如今若说是问情形多一点,还不如说是要看汤师爷的态度多一些。
“当然如此,如今这时候,正是我等该为老爷效死之时!”汤师爷悚然而惊,连忙大声道。
“很好!”
沈从元点点头,脸上猛地扬起一丝狰狞的笑容,慢慢地道:“到了最后,还是师爷你对本官最为忠心。所谓绝处逢生,说的就是咱们,如今北胡人已经将这京城团团围住,寿光老儿如今身边不过一群新兵,还没有什么善战之将,如何守得住?北胡兵的风格想来各位不管以前知不知道,如今都已经听说了,到时候博尔大石打进城来,满城皆屠。眼下无论是留在城里还是想办法逃出城去,左右都是个死,所以……”
沈从元如今已经落魄到这个样子,早已经从高官变成了大梁国的通缉犯,可是他自称官架子摆惯了,口中连寿光皇帝都变成了寿光老儿,这等时候对自己还没忘了自称一句本官。
“大人说所以如何?”汤师爷连忙改口,心中却是猛地一突,沈从元如今的脸上阴的怕人,纵然他这几十年来鞍前马后的相随,却是从未见过。
“京城是早晚守不住的,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要给北胡人立个大功才有最后的机会。所以若要活命,我们就必须搞悬的,搞狠的!如今谁都知道,那博尔大石真正所忌不在京城,而在身后,萧洛辰那个臭小子正日夜兼程的来解京城之危,这臭小子是博尔大石一生的对手,可是一身谋略武功,却是谁想制住他也难,既然如此,那萧家的一门寡妇可就值钱了……”
沈从元此人本就是对北胡极为坚定的妥协派,如今这形势如此,物是人非间早就与他当年做官之时不同,这妥协派已经变成了投降派。
而另一方面,守城最忌枯守,内有坚兵外有相援才是正理,安清悠与萧洛辰相互书信之事,到了寿光皇帝那边却是被万岁爷他老人家大手一挥,下令公开向百姓告知——博尔大石不是傻子也不是那些草原上大漠上的留守贵族,断做不出那种顾前不顾身后的事情来。如今萧洛辰不断的收拢旧部累积兵力不断的bi近京城,这种事情早晚会被北胡人知道,偷袭的可能xing几乎没有。即使如此,倒不如所xing主动把事情摊开了,给京城百姓们一个念想。
这等做法效果倒是不错,京城中大街小巷里的老百姓闻之无不精神一振,奔走相告之际,人人都是多了一丝希望。但问题在于,听到这些消息的不仅仅是百姓们,还有一个躲在城门外阁楼中的沈从元。
沈从元所擅长的是朝堂中的勾心斗角彼此陷害,他并不是什么懂兵的人,更不是那种枭雄级的任务。所以判断有两点错误,一是博尔大石真的很看重京城,比之萧洛辰,京城和灭掉大梁正统在整个天下之争中的作用远远比什么一生之敌重要的多;二是在京城里,实际上防御力量也在不断的成长,那些他一直看不起的平头老百姓也好,粗汉丘八们也罢,正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汗水和意志,铸就了这座本就是天下防御最坚固城市越战越强的韧xing。
不过有一点沈从元倒是看对了,博尔大石是个实用至上的人,在此刻能够给他“立功”之人,不仅能保命,他也不吝啬给这种走狗一块肉吃。
比如那位如今正逼着汉人为北胡大军赶制攻城器械的叛逃太监皮嘉伟皮公公。
“大人的意思是……”不仅仅是汤师爷,就连沈从元身边的一些人脸色都有些变了,变得刷白。
“咱们这里还有几十个死士,听说那寿光老儿为了宣示坚守抗战之心,把那些主张迁都主张议和的大臣都砍了?这些人死的冤啊,里面自然有枉死的,他们的家人自然对朝廷对寿光老儿恨之入骨,要说这些人为数不少,家里头也未必没什么力量啊……”
沈从元狰狞的面孔上居然闪过了一丝兴奋的神色:“大家说,这股力量要是为我们所用,我们又能做出什么来?无论是选择一个北胡人大举攻城的日子来里应外合献上一把城门,还是去把萧家一干寡妇掳为人质,都是活命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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