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风流之名,沐昊然的后院却出乎想象的〃干净〃,一妻一妾两通房,并无一屋子的姨娘美姬。
他这是对正室的敬重,不把外头招妓宿柳的脏事拉回府里,让身子不好的正室操劳,元配胎里带来的病宜静养,不可烦心,为了让她宽心,他不会把府外的糟心事带回府。
而这一妻一妾两通房,除了正室是他真心接纳的,其他三人是被塞、被迫纳的,他从不上心,偶尔留宿却不过夜,她们的好与坏,不在他在意的范围内。
因此府里的丫鬟无不抱着希望,认为个个有机会,想上大少爷的床只要各凭手段,让他看上眼了,当个姨娘有何难?大少奶奶的身子由不得她多管丈夫的屋里事,他们心有盼望没什么不对。
两个通房春雪、迎喜还不是丫头出身?一旦当了通房后,只消肚子争气,生出个儿子,姨娘之位还能远吗?
至于畏畏缩缩,看来没大出息的杜姨娘更不是对手,她们克扣份例,背地里使些小伎俩折腾她,她最多咬唇流泪的关在屋里自怨自怜,不敢向人倾吐满腹委屈。
大户人家的仆婢惯看人眼色行事,欺善怕恶是人之常情,杜姨娘越是不吭声他们越是无所畏惧,就算她是半个主子又如何,不受宠就是不受宠,谁会看重她?一脚踩死了倒也省事,省得多个人得伺候。
「去去去,别围着大少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妖妖娆娆成何体统,真把自己当成楼里的姑娘不成?」个子小的赵春跳出来赶人,十七岁的他看起来像十五岁的少年般瘦小。
赵春是沐昊然母亲陪房所出,他的娘是沐昊然的乳娘,他五岁大就跟在沐昊然身边当小厮。
「呿!你才滚一边去,我们和大少爷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吗?一个奴才而已,还这么张狂。」等她当上姨娘后,她第一个换掉这老来碍事的赵春。
本来很安分的春雪在当上沐昊然的通房后,原本偷偷爱慕他的心变大了,不时展现出想当姨娘的企图心,好更进一步占据他的全部,独宠后院,因此杜姨娘的存在就变得碍眼多了。
她仗着曾是沐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有了老夫人这座大靠山,多次借着各种由头打压杜云锦,令其不争。
「你还不是个奴婢,能比我高到哪去?你们一个两个不干正事的拦着大少爷,想耽搁他见大少奶奶吗?」他赵春是大少爷的奴才,只认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当主子,其他女人……哼!他懒得理会。
一提到大少奶奶,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一丝不甘,心里的妒恨不敢表现在面上。
「大少奶奶刚喝完药又歇下了,爷就别去惊扰她,奴婢看大少奶奶的脸色不太好,大概昨儿个夜里没睡好吧!」一脸乖顺的迎喜趁机往前一站,妩媚的眼媚光流转。
「大少奶奶的心疾又犯了?」沐昊然眉心一拢,语气多了关注和忧心。
「是的,听珍珠姐姐说疼了一夜,到了天亮时分才好转一些,早上喝了两口粥便说嘴里无味吃不下,请大夫来看过又开了药,服下才稍微有点精神,多吃了半碗白果鱼片粥。」
迎喜打听得一清二楚,银子没少使过,一座院子里总有几个贪财的愿意为她办事。
「你倒是有心了,时时不忘关心大少奶奶的身子。」沐昊然笑着以指勾起她纤美的下颚,轻轻抚摸。
粉颊一红,她羞怯地含羞带媚,抬眸一睐,「那是奴婢应该做的事,能为大少爷分忧是奴婢的福气……啊!」
「分忧?」沐昊然长指一扣,捏得用力,笑不达眼地凑近她,声音里冷意逼人,「不要把手伸得太长,我可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尤其是自作聪明,其实愚不可及,听懂了吗?」
「大少爷……」疼得眼眶泛泪的迎喜仍努力装出目眶噙泪的柔弱样,极力掩住眼底的惊乱。
大少爷不可能知道她收买灶上的陈婆子,她要镇定,要表现得若无其事,不能自乱阵脚。
「离大少奶奶远一点,不要整天无所事事的在清雨阁附近探头探脑,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以她的身分还不够玷污那份清净,他能容她一时,容不得她一世。
「奴婢从无妄想……」动着年头的是夫人。
迎喜说的是实话,她知道这世上除了老夫人外,大少爷唯一在意的就是身处清雨阁的大少奶奶,即使大少奶奶体弱多病,缠绵病榻,无力肩负起为人妻、为人媳的重责大任,但在大少爷的心中,她依然是不可取代的心头宝。
不见得有多深情厚爱,却是旁人难以介入的,谁敢对大少奶奶有一丝不敬,无疑是自取灭亡,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敬重有目共睹,更别提他们之间密不可分的表姐弟之情。
「我也不会让你有妄想,你……」
蓦地,沐昊然淡然的眼神转为锐利,扫向一旁的树丛后。
是一道笑声引起他的注意。
他锐利的眸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一道隐隐约约的杏色身影藏不住,见到他居然不起身相迎。
在他的后院有人胆敢无视他?
看到主子快发怒的神色,机伶的赵春顺着沐昊然的视线侧看一眼,心下有数地扬声一喝,「树后的是谁?」
第三章 不安分的刁奴
没力气逃走的杜云锦正想着该如何应付第一号〃BOSS〃,一旁的翠花勇气可嘉的回答————
「是我家的杜姨娘。」
好翠花,按你一个赞。
杜云锦赞许的扬唇一笑,在病没好全前,病恹恹的她缺乏火力全开的战斗力,能藏拙尽量藏拙,绝不在未摸清敌人动向前以卵击石,要保存实力。
主子不主子的,她可不认,最多当成是让她暂时依附,蹭吃喝的大老板,逢迎拍马她不擅长,但是虚以委蛇并不难,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敷衍,先拖过眼前,才好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做。
「见到主子还敢不上前行礼,谁给你们的胆子?」赵春瞧不起杜云锦的作为,认为她端着架子想摆谱,不把大少爷放在眼里,是恶妇。
「姨娘病了,这两日刚能下床,奴婢扶着她走了两步就喘得脸发白,不得已才寻了一处歇会儿。」翠花慌慌张张地三步并作两步,从树丛后跑出,很乖觉的跪地领罚。
「病了?」沐昊然狂肆的声音冷中含诮。
「是的,姨娘病了好一段时日,此事大少奶奶也知情,是大少奶奶让人送药来,姨娘的病才无大碍。」翠花老老实实地说了,没加半点水。
「起来吧!」妻子插了手,他便不再多言,
「是。」跪得急了,翠花膝盖疼得皱眉,颤着脚慢慢起身。
「既然身子不适,就不要在外遛达,叫她把病养好了,不许再去烦劳大少奶奶,她是什么身分,大少奶奶是什么身分,由得她扰了正室的平静。」沐昊然话中尽是责备,毫无怜惜之意,他只当杜云锦借着生病一事争宠,想以病弱的姿态引来他的爱怜。
杜云锦若知晓他此时的想法,还深深不齿她,她肯定会一翻白眼,叫他少往脸上贴金,她对〃别人的〃男人不感兴趣,就算他巴着她的脚求她,她也会一脚踢开。
别太自恋了。
「是,奴婢马上扶姨娘回房。」这府里的主子她们一个也得罪不起,得赶紧躲远点。
看翠花迫不及待的走开,连礼也不行的急向杜姨娘走去,莫名地,沐昊然满心不是滋味,一个丫头也敢背对他,可见主子没教好,这杜姨娘的胆子长肥了,教出不分轻重的下人。
想到刚刚那毫不遮掩的笑声,他一时气不过,大步地走向树丛后,以自身的高大挡住缓缓站直身子的杜云锦,神情狷狂的睨视这向来不得他青眼的怯弱小妾。
「把头抬起来。」
喂,他喊狗呀!
鉴于人在屋檐下的缘故,在心里打小人的杜云锦表情淡定地抬起脸,眼皮半垂,盖住张狂的不屑,目光低视,补看近在眼前的狂傲男子,态度放得很低。
低调、低调、再低调,不引人侧目,如果她想摆脱任人摆布的现况,走出男人为尊的后宅,最重要的一点是无存在感,让人不知不觉地遗忘她,继而觉得有她无她都无妨。
她那爱情常胜军的大哥曾说过,男人天生的劣根性是要不得的最好,要过了,就视若鸡肋,随手一扔,所以对付难缠男人的不二法门是顺从,等他自觉无趣了,便会放手。
现在她就拿这位大少爷印证大哥的理论,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真要一直当被豢养的女人,她八成会先把金主宰了。
「脸色的确是白了些,无血色,看来你的丫头说的是实话。」较以往来看,她的脸消瘦了一点。
杜云锦闷不吭声,安静得像兔子,连眼角余光也不曾瞟一眼,规矩得找不出错处。
「大少爷,这日头大,你得避避,奴婢给你端来碗莲子汤,不止饿填填肚子也好,瞧你都晒红了。」万般柔情的春雪凑了上来,掏取绣了双莲缠枝的绢帕,袖子一滑露出嫩笋般的白嫩皓腕,眼含春水,做出要为沐昊然拭汗的动作。
「是呀!大少爷,别给过了病气才好,杜姨娘病了好些天了,人还蔫蔫的,一脸病态,恐怕病还没好彻底,可怜见的,都瘦了,还是让她回屋里休息吧!」迎喜若无其事地挤掉朝她一瞪眼的春雪,假意心疼弱不禁风的杜云锦。
演吧、演吧!看谁演得传神,不过能不能快转呀!她是病人,不宜久站,头顶一圈的金星正转着圈,头晕目眩,快撑不住了,下一回再慢慢演,她会当个热情的观众,用力鼓掌。
体力不支的杜云锦捏捏翠花搀扶的手,翠花先是不解其意的为之一怔,而后才连忙出声打断大少爷和通房丫头之间的眉目传情、你侬我侬。
「大少爷,姨娘大病初愈,还没发伺候,可不可以让奴婢扶她回房?若是再病了,又得请大夫了,姨娘不喜欢喝药。」要不是她盯得紧,主子是喝一半,倒掉一半。
这个翠花呀!她不喜欢喝药的事不用提,这是件丢人的事。
杜云锦不想硬撑,将身体的重量压向翠花瘦弱的肩膀,不做掩饰的让人看出她病得力不从心,站都站不稳。
有些事不用说,用做的效果更好,她一言不发地以病弱的神态,展现她受了多少亏待,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消瘦得多单薄,光是小小的风寒就能令她孱弱得形销骨立、骨瘦如柴吗?
不用多想,肯定别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