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省得!”中年太医垂头道。
“好了,你回吧!”那太医得了令,起身背着自己的药箱,躬身退了七八步后,方转身扭头离了屋子。直至见不到那太医得身影儿,明慧方流转眼波,“知道怎么办了!”虽是在询问,语气却是极其肯定的。
“奴婢明白!”雪娟雪娥福神齐声道。
自王爷打杀了一批奴才后,有那明眼的,心窍灵活机变的宫人们已是瞧出了,先前的宫人或多或少皆是苛刻过侧福晋的份例儿的。便收了心思,老老实实得做事,对着那拉侧福晋虽不若高侧福晋谄媚巴结,却也不是不恭谨的。因而,景娴的日子还算好过。
转眼间,已是入了五月,算算,那拉侧福晋与苏格格皆是在这个月里生产的。苏格格腿脚肿得很是厉害,已是多日不曾出屋了。景娴倒是坚持每日在院中走走,每每碰到了高侧福晋,总能见到她嫉恨交加的目光,盯着她的肚子。
高侧福晋很有些想不通,眼前挺着肚子散步的女人,明明失了王爷的宠爱,却还能这般怡然自得的过着日子,那股子祥和安静得神态儿,怎么看也不顺眼!
“那拉妹妹!”高侧福晋也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她的美在于她的柔,如水一般的柔,俏生生的立在你跟前时,那江南水乡的温柔气息便好似迎面扑了过来。眉如柳叶,那么微微一蹙,流露出的似喜非喜的娇弱可怜地风姿,生生地勾出男人心底的怜惜来。乌黑瞳仁随时漾着汪汪水意,楚楚动人,粉色樱唇微启,露出个极其温柔的笑意,
“今个,又出来了?”
“嗯!”如今她们二人地位相当,高氏已是不必再向她行礼问安。当然依着景娴的身份,更是不用对她行礼的。她素来不喜高氏,淡淡应了声,便欲离开!
“妹妹,可要当心那!”高氏自是瞧出,对方不想聊天,随即自嘲一笑,倚着她的柔美容颜,咋一看上去,好不可怜,偏偏嘴巴里吐出的言语恶毒之极。“不要像姐姐那般哦!”悲悯的模样,看似善良无比。
“多谢姐姐关心!”景娴抬眼,微微下斜瞥了对方一眼,笑道。“妹妹不如姐姐好福气!想来应是很快便会有了孩子!”特地在孩子上加重了语气。高氏怒极瞪大眼眸,发上戴的珠花都似在颤抖。“你~”竟是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妹妹如今身子重,稍稍站会儿,便是累得不行。就不陪姐姐了!”笑靥如花,美波流转,上扬的眼角儿,此时竟然透出了丝丝妖艳来。
“主子,高侧福晋安得什么心?”青荷愤愤不平的说道,她的性子到底不如碧荷沉稳,如果方才不是碧荷死命得掐了一把,估计当着高氏的面,便要开口了。
“安的什么心?”镜中的女子,亦如从前一般年轻,可眉梢眼角间已沾染了些沧桑与萧索。“谁知道呢?”
青荷还待说些什么,只觉袖口被人扯住,转头一看,就见碧荷朝向主子使了个眼色,便发现主子似乎很是疲累的样子。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呼吸声,一时之间,再无其他声响。好在,没过多久,为主子准备点心的容嬷嬷回来了,逗着主子说了几句话。打破屋里诡异的寂静。
五月二十的这天,容嬷嬷去大厨房挑些食材,好做些吃食。去时走得,来时却是被人抬回来了,面部不停得抽蓄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儿,显然是疼极的模样。景娴大惊,忙厉色问道,怎么一回事?原是大厨房的两个烧火的宫女不知怎得发生了口角,其中一个性子颇为凶悍,讲不过另个宫女,怒极之下竟然抽出了一根粗壮的烧火棍,直接抽了过去。对方见势不妙,慌忙躲了开去。恰好,容嬷嬷进来无辜遭了殃,直直地抽在了小腿上,只听得“喀嚓”一身,容嬷嬷立时倒在地上,抱着腿痛呼。
“那两个小丫头呢?”景娴万万不会信此事这般巧合。
“回侧福晋,两个闹事的宫女已被福晋退回了内务府!”回话的是厨房做事的小太监,眉目生的颇为清秀,突吐词也甚是清晰。
“你下去吧!碧荷,你送下小公公吧!”景娴无力的挥挥手!走向容嬷嬷住的的耳房,又是好生安慰一番。回去后,又是好生勒令了碧荷青荷二人一番。谁知,隔了一日,青荷还是出了事,不知怎得竟是冲撞了金格格,当时几个女眷皆是看见了。事儿一出,青荷自然被福晋带走了。如今,她身边就剩下碧荷一人了。
五月二十五这日,景娴只觉得小腹紧绷如石头一般硬,也没太在意。因着入了五月后,这些事儿常常发生的。谁知到了下午,羊水竟然直接破了。
在一帮子的宫人搀扶下,景娴很快躺在了床上,准备待产。躺下时,狠狠捏了下碧荷的手掌。见碧荷微微点头,便放下心来,一心生产。
头胎往往生得最是费力,景娴也是不例外,疼了二个时辰,孩子就是不下来。拼命咬住下唇,抑住唇边的痛呼声,她得留着力气生孩子。就在产婆惊喜得说道出头了,忽然有人进来传碧荷出去,说是福晋想问问侧福晋生产之事。碧荷为难之极,如今主子身边儿就剩她一人,不盯着,很怕会出事。那宫人极擅察言观色,立即道,福晋如今儿就在产房外头,出去后回上两句话就好。碧荷无法,只得随着宫人出去。
屋内伺候的两个产婆忽视了一眼,又接着为侧福晋接生。
终于折腾了几个时辰,终于传来婴儿的哭声,只是这个声音听着便是微弱。
“恭喜,侧福晋,是个小格格!”产婆抱着小格格山前贺喜道。
景娴很是高兴,挣扎起身,接过孩子。然而甫一到手上,便是愣了。
深深宫墙 第三十七章 女殇
怀里的女婴轻得好似没有分量,稀疏黄淡的胎发,皱巴巴的皮肤,小小的胸脯轻微的起伏着。景娴知医,自己的女儿一瞧便知有那先天不足之症。心头猛得一酸,眼眶顿生一阵热气,雾蒙蒙的模糊一片,已是瞧不清怀中的宝宝苦巴巴的面孔。
接生的嬷嬷,被回来的碧荷送出去了。偌大的屋子,竟然只留了景娴与怀中哭泣声都发不出来的女儿,“宝贝,都是额娘不好!累了你!”轻轻得靠上女儿瘦弱不堪的小脸,满心悲苦。喃喃自语道,泪珠不受控制的顺着她的双颊上滚落,滴在了女儿的脸上。
“主子,奴婢请了太医过来!”碧荷送回接生嬷嬷,便顺势请了太医回来,在外间候着,自个则进了产房,映入眼帘的便是空旷无声的屋里,主子抱着小格格,浓密长长的羽睫下垂,正眨也不眨的看着怀中轻缓蠕动的格格,如画优美的脖颈曲成了完美的弧度,线条极美的侧颜,充斥着浓浓的哀郁忧伤。
“嗯,给小格格仔细看看吧!”声音不复往日清冷,微微有些低哑,透着淡淡的疲惫和点点的绝望。动作轻柔地将女儿递给碧荷,才发现自个的狼狈不堪。惨然一笑,说不出的嘲讽。瞧!这就是后院女人失宠的悲凉下场!
太医是个中年男子,医术精湛,又不是那等势利之辈,景娴失了弘历的宠爱后,便是一直用着他的。片刻后,就听得他长叹一声,沉吟了半晌,方道:“臣也不瞒着侧福晋了。当日,福晋心神俱动,已是伤了格格。后来,想必也是情绪抑郁,以致格格先天胎弱。如今,即便好生将养着,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也活不过两岁!”白日生雷,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生疼不已,喉中隐隐上涌出咸腥味来,刚刚生产完的身子本就虚弱至极,又承此大恸,眼前顿时一黑,身子软软的瘫了下去,丝丝殷虹缓缓溢出唇角,屋内顿时一片混乱。
而此时的宝亲王已是多日未进后院了。皇阿玛身子日益衰弱,交给他的事儿也是越来越多,分量逾来逾重。许多事儿他也是初次接手,不但要学着处理,而且还不能犯一丝一毫的错儿来。日日如此,犹如紧绷的琴弦一般,疲累不已。福晋方才派来报喜的小太监,也被他随手打发了下去。不过,苏氏生了个阿哥,还是令他有些高兴的。叫来高无庸赏赐了些珠宝玉器下去。
不一会,高无庸回来了,面色有些踌躇,似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弘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还有什么事,说吧!”
“那拉侧福晋晕过去了!”深深将头埋了下去,“啪嗒”一声,彩漆描云的上好毛笔落在了地上,绽开的墨汁如同美人脸上的丑陋斑痕。良久,才听得主子极力隐忍的低沉声音。“为何?”
“小格格有先天不足!”偷偷瞄了眼端坐书桌后的主子,面沉如水,晦暗莫名,“太医说是侧福晋怀孕时,心神受了伤害,才会有所影响,因而伤了腹中胎儿,以致小格格出生后,带了不足,可能活不过两岁!”
“什么?”猛得起身,情绪激动之下,动作有些过猛,将书桌上的一一用具俱是带翻,刚刚沏好的茶水,滴滴答答的淌了一桌。心神受到影响?活不过两岁?难怪会晕了过去,那日他为出心中一口恶气,很是说了一番狠话。犹记得她袍子上浸染的斑斑血迹,是那小产的征兆。内心深处不是不后悔的,转念又想到她心中竟是没有自己,不免置了气,不去看她。想着她会不会过来解释一番,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个傲气性子,不肯低头。而自己总不会低下头再去寻她的,他总归是不会缺女人的,然而越是与其他女子相处,越是发现侧福晋的好处,这个,美则美矣,却是个木头,不解风情。那个娇俏活泼,却总是咋咋呼呼,少了几分贞静。贞静娴雅的有了,却又谈不到一块。这个那个,总是少了些什么。犹记得,与那拉侧福晋在一起的温馨娴静,与柔情体贴,这,这难道皆是她的可以伪装吗?自己的一时之气,竟然会造成这般后果。她,会恨他吗?心头隐隐冒出个年头来,又迅速地被他压了回去。
怨吗?当然怨,她怨弘历,怨他的无情,不顾她身怀六甲,口出恶言!她怨,怨那嫉妒成性的妇人,作那挑拨之事。更怨的,却是自己,动了妄念,生了心思。累了额娘,累了女儿。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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