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池温热的泉水依旧清澈见底,莫伊已经在青萍和青萝的伺候下褪尽罗衫,靠在池边安静的睡着。小小的君墨被一圈淡淡晕黄的光芒包裹着漂浮在温泉浴池中,也安静的睡着。
一身华服的凤菲菲盘腿坐在殿门处,闭着眼睛,红唇快速蠕动。
大祭司还是白发白衣,他盘腿坐在凤菲菲的对面池边,一双妖媚的眸子紧紧盯着池中的小君墨,眉头皱的紧紧的。
凤氏兄弟并李公公立在大祭司平行的池角处,神情严肃,好似赴一场生死之宴。
君落钰并青萝青萍立在和凤菲菲平行的池角。只见君落钰正大眼瞪小眼,对这安排显然不满。
依旧一身红衣的君淡然站在阴暗中。今夜的他,没有再描上细致的金黄图腾,他任由眼角眉梢的血莲蔓延成殇,也任由自己的眼眸盈满红色凶光。
他没有看莫伊,也没有看孩子,他只低着头,静静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侧耳听着更漏刷刷的声音。
看不清脸色,也猜不透心情。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月上中天。
……
……
墙角的更漏在刷刷的流着沙,时间一点点过去。当第一缕月光爬上唯一开着的窗台时,大祭司和凤菲菲同时眼神一正,大喝一声:“入池!”
随着这声大喝,一直隐在暗处的君淡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纵身,跳入温泉浴池中。
刚刚还清澈见底的泉水,在君淡然落下的瞬间,化作一池血水,咕噜噜的冒着气泡,随后荡开一朵朵血色莲花,妩媚至极。
“起!”
又是一声大喝,四道从天而降的光束从四个方向将血莲池突然束住,随后有细密的如蜘蛛网一般的金色小光束沿着四道大光束之间的空隙快速蔓延,直至将血莲池整个上空给完全遮盖住。
“淡然,对不起,我和菲菲终其一生,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或许你会死,可是伊儿和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金色光束全部合并之前,大祭司清清冷冷的声音和白色身影同时进入温泉池中。
“嗯。”
君淡然没有多余的话语,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以命换命,本来就是他为君氏一族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他没什么好后悔的。
……
……
金束合并,满池疯狂蔓延的血莲已经冲到了温泉池边,却又避开了莫伊和那个淡淡光圈中的小君墨,试图冲破那些金色光束。刚刚自温泉池水中冒出头来的君淡然见此立即拿起那把凤氏短剑,割开了自己的胳膊。
鲜血飞溅,喷出一束血雾。
君淡然长臂一伸,连续不断的划开自己的肌肤,将那片片血雾挥洒到了半空之中,落向那疯狂抖动的血莲。
有几滴血雾,也落在了淡淡光圈之上。沉睡的小君墨忽而睁开漆黑的眸子,伸出粉嫩小舌舔了舔唇,流露出饥渴的眼神。
大祭司没有去看君淡然的动作,他专心致志的来到莫伊和孩子身边,一手一个将他们捞起。当看到小君墨忽然睁开眼眸,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大祭司平静的眼眸微微一痛,随机破开淡淡光圈,将小君墨抛向半空之中,任由血雾裹住了他小小的没穿任何衣物的身子。
血雾落在小君墨的身上,割开了他稚嫩的皮肤,鲜红的血流出,幻化成一朵朵血莲盛开,刺红刺红的。
大祭司见此立即隔空拍出一掌,淡淡流光瞬间将小君墨的身子淹没。而莫伊的胳膊,也在瞬间被大祭司以指割开一道血口,涓涓流血如溪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流入那团淡淡流光之中。
莫伊的血一出,温泉池中已经安静下来的血莲忽然暴动,如群魔乱舞一般。
“退!”大祭司白色衣袍已经沾染上了鲜血,挥出的劲风都带着血腥味儿。他卷来岸边层层叠叠的符咒,有条不紊的拍向那些贪婪的血莲。
与此同时,围在温泉浴池四周的其他人,也同时拍出团团劲气,打在金色光圈上。
刹那之间,整个坤宫,流光溢彩。
……
……
莫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见到了早逝的娘亲,偶尔疯乱却爱她至深的父亲,还有那个眼眸如冰,告知自己再无遗憾的叫做莫伊的女子。
他们微笑着告诉她,生活就是困难与痛苦,磨碎了它,你就幸福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的孩子,还有那个总是一身火红衣袍描着金色精致图腾的妩媚妖娆的男子。
他笑着说:伊儿,我是用整颗心来算计你的。
她同样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又看到了满池血莲,看到了那个叫住君淡然的千年老妖满身满脸鲜血。然后她的孩子也是满身满脸鲜血,他们共同躺在那座满是血莲的温泉池中……
……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并没有过多久。随着“哇——”一声奶声奶气的哭声自身侧传来,母子连心,昏睡了四天四夜的莫伊,终于醒来。
“我的孩子!”莫伊刚一睁眼,神智还未彻底清醒。可与生俱来的母子感应让她一开口就询问孩子。
“没事了,没事了。”出声安抚的,是哭红了眼睛的青萝。“主子,小太子没事,刚刚应该是做梦了吧,哭了一声就好了。”
见到青萝在身侧,莫伊的心也定了定,只是梦中的画面太真实,让她不得不再问问君淡然,“陛下呢?今日到现在还没来?”
“陛下……”青萝的眼圈一红,咬唇哽咽,却是说不下去。
大祭司为什么要把主子的记忆抹掉?为什么要让主子误会陛下不珍惜他们而命散他朝?为什么不让主子知道陛下其实是为了主子还太子才……
“有事便说,这般模样是干什么?”莫伊眉头一皱,很不明白那个死皮赖脸如地痞流氓一般的千年老妖怎么可能好心的不来捣乱。
“……没,没事。”大祭司的交代,陛下的旨意,俱是不想让主子知道这件事情的。“是昨夜边关突然传来告急军情,陛下一早就御驾亲征了。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御驾亲征?”莫伊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确认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陛下几时走的?和哪国边界有战争?竟危急到需要陛下亲自出征吗?平宁侯呢?天朝的大将们呢?一个两个都是吃素的吗?”
莫伊一边说一边朝小君墨走去。确认孩子没事,莫伊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可是一想到君淡然御驾亲征一事,她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到底该发生多大的动乱,才需要让一个国富民强之朝的帝王亲自出征?
“这,这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存着私心,青萝终究撒不下去这个谎了。
只要主子起了疑,一入菱宫,便什么都会知道了吧?
“不清楚?”莫伊闻言果然火大起来,“陛下没说清楚还是你不想说清楚?”
“奴婢……”青萝被莫伊吓的噗通一声跪地,“奴婢,奴婢真的不清楚。”
青萝在莫伊身边也呆了两个多月了,莫伊不说十分了解她,最起码还是能看出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的。面对青萝的答案,莫伊一甩衣袖,冷哼一声:“依本宫看,你是不想说清楚!”
若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圆滑的青萝怎会作出这般姿态!君淡然的御驾亲征,必有猫腻!
“你不想说,本宫便不逼你!毕竟陛下是你的旧主,是这天朝的天。所以本宫不怪你!但是,本宫身边从不用存二心之人,这点本宫早就说过。”
“主子,求求你不要赶奴婢走,不要!”青萝如何听不出莫伊话外的意思,吓的再不敢有半点小心思,匍匐跪地求饶。“主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主子,不要赶奴婢走!不要赶奴婢走啊!”
“不是本宫要赶你,实在是你不想留。”莫伊冷哼一声,不再和青萝啰嗦,转身向殿外走去。
她准备亲自去一趟乾宫,问一问代天摄政的大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她的心,总是跳的不安分。
就像缺了什么似的。
……
……
乾宫内,君落钰依旧一身玄色衣袍,身形孤寂。此刻,李公公和几个小宫人正小心翼翼的站在他的身侧。
李公公的双手高举着一个托盘,托盘内,是一道明黄的圣旨。
几位小宫人的手里捧着一身明黄的龙袍,夜明珠镶嵌的皇冠十分耀眼。
君淡然留下的最后一道圣旨,便是传位于君落钰的遗诏。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君落钰自己。
“陛下,请更衣吧!”久久的沉默之后,李公公叹了一口气。
顺帝陛下传了位,又在菱宫生死不明,娘娘被抹了记忆尚在昏睡,太子殿下还那么小,这可如何是好啊?
君落钰清冷的眸子在听到李公公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微微眯了眯,犀利的眸光自那身明黄的龙袍上移到那卷明黄圣旨上,他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的弟弟,为什么一直不穿上这身龙袍?
他的弟弟,为什么一直口口声声称着本尊?
他的弟弟,为什么冒着被天下讨伐的危险,也要让皇权凌驾于大祭司之上?
他的弟弟,在东陵的时候说:皇兄,有因必有果,何必操之过急?
他的弟弟,在北川的时候送给他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话:天下唯亲情血脉不可背叛。
他的弟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的弟弟,原来是为了他才如此做。
他的弟弟,一直以来都把亲情看的比命还重,所以才不惜以命换命,为君氏一族留下一点血脉,让自己不再成为另外一个罪人。
他的弟弟……
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敌对,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他的嫉妒在作祟,都是他的小心眼在捣乱!
是他不够大气,是他不配为兄,是他让他唯一的弟弟,生死不明。
他是罪人,是该扒皮抽筋的罪人!
他有什么资格穿上这一身明黄龙袍,称一声朕?
“李公公,替陛下收好这些衣物,陛下一定会用的上的。”
下定了决心,那便去做。他君落钰,没做成君子,起码该做个坦荡的小人!
……
……
莫伊出了坤宫,不多久便来到了乾宫外。远远的,她就看到君落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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