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溪眼珠子转了转,忽而乐了,大声道:“对啊,长公主说得对。皇室威严不可侵犯,长公主乃皇上舅舅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所过之处莫不跪地参拜,便是朝中大臣也得卑躬屈膝。尔等乃闺中之女,不懂得这些朝廷规矩,本来也是可以原谅的。然有一就有二。这皇家威严,如何能任人践踏?所以,为了全皇室颜面,为了全公主之尊。尔等也不要怨恨了。你们的父兄都在朝为官,向来忠心耿耿,想必为了维护大昭律法,为了维护皇室尊严,这小小的牺牲,想必都能够理解。”
她话音一落,周围立即响起数道惊呼声。
“小姐…”
“小姐小心。”
一个胆子小的闺秀害怕得身子一软,立即向地上倒去。身边的丫鬟连连惊呼着去扶。然而由于害怕,没有扶住,又踩到了裙摆,主仆俩都摔倒在地。这里地方本来不小,但是大家全都聚集在一起,本来听了宇文溪那番话个个心中胆颤紧张,浑身发冷发软。听得这一声惊呼,心都提了起来。又挨得进,那主仆俩一倒地,立刻就绊倒了身边的人,身边的人再一倒,就这样起了链锁的反应,转瞬间就是数道惊呼声想起,然后一大片粉彩红绿齐齐倒在地上,好不狼狈。
凤倾柔脸色铁青,刚要发怒。却见另外一半还没有倒地的女子齐齐下跪,声音颤抖。
“臣女跪请公主大安,求公主恕罪。”
凤倾柔猝然回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大片女子,眼睛睁大,粉拳紧握,脸色有些苍白。
凤倾寰没有理会她,目光直直的看向仍旧站在原地的秋明月。
“你为何不跪?”
秋明月正欲说话,宇文溪就翻了个白眼。
“大表哥,你傻了吧。长公主都给明月姐姐定罪了,那她既然跪也是死,不跪也是死,干嘛还要跪?岂不是白白把自己的尊严送到人家脚底下任人践踏?”她挽着秋明月的手,一脸的慵懒。
“对了,我刚才也没有跪,并且和公主顶嘴,比起明月姐姐来,我好像更加十恶不赦了。”她懒懒的靠在秋明月身上,眼神哀怨的看着凤倾寰。
“表哥,估计我也逃不了一死了,不仅讨不了一死,还连累了爹和娘。哎,真是不孝啊。等我死了,麻烦你告诉我娘。就说溪溪不孝,冒犯了长公主,触怒了皇室威严。长公主要处死我,我毫无怨言。再怎么说,我死了还有人陪着我。你知道的,我生平什么都不怕,最怕寂寞了。让我娘不要担心我在黄泉路上孤独了,也不要再记挂着我这个不孝的女儿了。下辈子,我还做他们的女儿。”
她说着,还动情的摸了摸眼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秋明月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这小丫头也太会演戏了吧。自己做初一,她做十五。两人第一次见面,没想到她竟然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看来德妃也不是那么得人心嘛。心中这么想着,手却还是托着她的身体。别看这小丫头娇小玲珑,这体重还真不轻。
“溪溪,你的母亲可是公主。就是不知道,这抄家灭族,到底牵连的是几族?比如表亲啊,舅舅啊,在不在灭族之类?”
凤倾寰脸色一沉,凤倾柔脸色惨白。而跪在地上的那些大家闺秀,聪明一点的,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齐齐像约好了的一样,大哭起来。
宇文溪似乎一怔,而后立即大哭起来。她哭声震天,比那些娇贵的千金小姐假装的哭泣可惊心动魄多了。她一哭,那些女子齐齐一震,全都抬头看着她,脸上一丝泪痕都没有。
秋明月撇过头,努力忍受着耳边的河东嘶吼。宇文溪却突然一把抱着她,大哭。
“明月姐姐,怎么办?抄家灭族灭的是全族。我听说先皇在世时,有一个县令贪污受贿,运用职权滥杀无辜,欺凌百姓,无恶不作。先皇知道后震怒,当即下令抄家灭族。其有关联的姻亲三代以内全都斩头,包括府中下人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一个不留。”
她一说完,跪在地上的那些女子脸色更是一白,眼中涌动着惊恐之色。
秋明月却是低低一叹,“一个贪官污吏罢了,比起皇家威严来说可是无足轻重。咱们方才无视长公主,触怒天威。长公主为维护皇室天尊,只对咱们抄家灭族而已。还好,不是灭九族,已经够网开一面了。别哭了啊,再哭下去就不美了。到时候到了阎王殿,估计连小鬼都不敢收你了。”
这次轮到宇文溪嘴角抽搐了,她已经够腹黑了,没想到秋明月比她还腹黑。她以袖掩面,嘤嘤哭泣,忽然发现凤倾玥看了秋明月一眼,神色很是怪异,嘴角貌似还抽了抽。她猛地睁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她没看错吧,刚才居然看见玥哥哥笑了?不是那种温润疏离的浅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
她抬头看了眼眼神悲悯的看着自己的秋明月,忽而一阵无语。她在这儿卖力的演戏,这两个人好像很轻松自在,一点都不担心。玥哥哥不担心也就罢了,反正从小到大他都是一副淡静从容微微浅笑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可明月姐姐又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知道凤倾柔的身份吗?她不知道德妃在后宫里的地位?难道她不知道德妃背后的势力有多大?难道她不知道以如今她庶女的身份,德妃想要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她看着秋明月,竟然忘记了哭泣。
秋明月凑过头来,手上一根娟帕正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声音轻柔带笑。
“我还以为你要哭出一条黄河来呢。”
“呵呵呵…”
背静处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如浓雾中破开的云层,霞光满天。
秋明月手指一顿,抬头望去。却见一个男子斜斜的倚在假山上,玉带华发,金衣华袍,面容俊美,眼神邪魅而轻佻。
“小丫头,不是向来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儿么?今天怎么了?谁欺负咱们家的小宝贝了?哭得这么伤心欲绝?”
又是一个美男子!这一次,倒是没再听到那些女子的抽气声。不过想来也是,有凤倾玥那样高华的男子在场,便是尊贵如凤倾寰,也得逊色几分。不过听他的语气,是宇文溪的哥哥?
宇文溪抬头瞪着那人,“宇文砚,你再不来我就被人拖去砍头了,你还在那儿说风凉话,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啊?”
果然!
秋明月眼神了然。
宇文砚眼中邪魅神色立即退去,浑身散发出冷意。
“谁要杀你?我看她倒是敢!”
最后一个字,说得掷地有声,无形的冷意和威严,令空气都压抑了几分。
凤倾寰眯了眯眸子,不说话。
宇文溪立即嘟着唇,很委屈道:“长公主表姐要杀我的头,还要对咱们家抄家灭族。”
“哦?”
宇文砚抬步走了过来,脚步轻缓,脸色慵懒,眼神邪魅而妖魅。
“我没听错吧,什么时候后宫女眷居然也能处置朝廷重臣?而且还是抄家灭族?呵呵呵呵…看来皇上舅舅对长公主的确宠爱,这等国家大事也不用和大臣商议了,直接就交由长公主来决定了。嗯,这样看来,以后大臣们都不用上朝了,干脆让公主坐在旁边听政就可以了。长公主大才,有公主辅佐,大昭国定能风调雨顺,代代昌盛。”
凤倾柔脸上刹那间血色全无,凤倾寰脸色一沉,低喝一声。
“,不可放肆。”
宇文砚好像这个时候才看见凤倾寰一样,面色几分讶异。
“哦,原来大皇子也在啊。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长公主。凤倾寰脸色猛然沉了下来,冷声吩咐。
“来人,长公主凤体抱恙,带她回宫,请太医好好照顾。”
“是。”身后侍女早就吓得手脚发软,连连点头。
“等等。”
宇文溪却不想让凤倾柔就这样离开,立即出声制止。
“大皇子,表姐好好的,什么凤体抱恙啊?这里这么多人,刚才个个都看见的,她还有力气处罚我们,身子好得很,用不着劳烦太医。”
宇文砚微蹙眉头,小丫头闹得有些过分了。
凤倾寰脸色有些沉,“溪溪,不可胡闹。”
宇文溪嘟着嘴,不满道:“我怎么胡闹了?刚才明明是长公主自己说的嘛。我们无视君威,以下犯上,我还屡次挑衅,触怒皇家威严,该抄家灭族。这里跪着这么多人,刚刚可都没有给她下跪请安,我们都以下犯上,都该抄家灭族。长公主学识渊博,自幼熟读历史典籍,自是对大昭的刑法熟记于心的。她说的话可错不了。她若是走了,那这些人怎么办?”
凤倾寰狠狠瞪了凤倾柔一眼,温声对宇文溪道:“倾柔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们是表姐妹,自幼一起长大,还不了解她的性格吗?”
“开玩笑?”
宇文溪睁大了眼睛,眨巴两下,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抄家灭族这种事也可以开玩笑?”
秋明月低头表示沉默,努力忍着不要笑出声来。
凤倾寰一噎,刚要说什么,宇文溪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抬头,若有所思懂道:“那这么说,以后皇帝舅舅下的圣旨也可以开玩笑了?”
凤倾寰脸色一沉,“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宇文溪不依不饶,非要将这个问题搞清楚不可。
“父皇是天子,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如何能够收回?”
“那公主说的话就不是金口玉言了?难道就可以当做放屁?”
秋明月轻咳一声,差点忍得破功了。
凤倾寰脸色一僵,而后又是一怒。
“溪溪,你一个女子,怎能说这种粗话。看来姑姑的确将你宠坏了。”
宇文溪哼了一声,看向宇文砚。
“歌,你说。皇家的人说话是不是说一不二?娘经常说,说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刚才长公主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斩杀我们这些对她不敬,对皇室威严不尊的忤逆之人。可是大皇子如今又说那是玩笑话。我就奇怪了,你看看,这些可都是名门闺秀,她们跪在地上可有好一会儿了啊。人家在家里可是娇生惯养的,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要是长公主真的跟她们开玩笑,干嘛不让她们起来?”
宇文砚一噎,脸皮抽了抽。碍于凤倾寰的怒气,他还是假装轻咳一声。
“溪溪,公主只是一介女子。抄家灭族这种话,只有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