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郑馨怡,还真是当公主的料。宫廷心机用的炉火纯青的。这样的女人,不当后妃可惜了。
依白浑身一颤,“公主?你…”她指着郑馨怡,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杀意和决然,心头突然涌上绝望和恨意。想着自己为公主做事,到头来她非但不帮自己,竟然还想杀人灭口。心里涌起的委屈和愤怒如野草般疯狂生长,让她蓦然生出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然。
“公主,明明是你——”
她突然双眼睁大,面色惨白如纸,手指掐着自己的喉咙,似乎非常痛苦。
秋明月目光一缩,下意识就要上前去给她探脉。凤倾璃却死死的拉住了她,用眼神无声告诉她。依白早就被人下了剧毒,这个时候过去非但救不了她,反而会被栽赃陷害。
孝仁帝和太后已经反应过来,连忙道:“快传太医——”
医字还未落下,依白已经倒了下去,嘴角流露出黑色的血。她双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一只手还指着郑馨怡,仿佛想要指证什么。然而随着心跳突然停止,她想说的话,永远淹没在了不甘和愤怒的眼神中,无人得知。
郑馨怡松了一口气。
而其他人,早就从刚才这宫女的动作中看出了什么。当然他们也知道,太后宠馨怡公主,就算这宫女说出了什么,也断然不会让馨怡公主背上什么不好听的名声。所以这宫女就这样死了倒好,省的最后受尽折磨而死。
秋明月冷眼看着,心里一寸寸冰凉。
这就是皇室,这就是宫廷,这就是血腥。看不见的阴暗,和没有流血的杀戮。
人命,在这个地方,低贱如蝼蚁。
郑馨怡,一个外姓公主,在佛寺里呆了十余年,日日晨钟暮鼓,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杀人于无形。
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可怕和变态。
金嬷嬷上前来探了探依白的呼吸,而后面无表情的对孝仁帝和太后道:“依白已经死了。”
太后挥了挥手,“拖出去,葬了吧。”
依白一死,没人知道她背后主使之人是谁。但是今夜之事还没完。
孝仁帝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死一个人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也对,一个能冷眼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惨死在大火中的男人,一个心中只有权力的帝王,能有什么仁慈之心?
在皇宫里谈公平道义,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秋明月心里冷冷的笑着,低头,见凤倾璃神色漠然眼神讽刺,还有隐隐的悲凉。他应该也是对这肮脏的宫廷厌恶至极的吧。
接下来,开始重点了。孝仁帝终于看向凤倾翔。
“你是怎么出现在兰英殿的?”
凤倾翔嘴角有丝血迹,手臂也被划了一剑。他虽然自由学武,且武功不错,但是因为之前被下了药,功力有些受阻。然后又一人对三人,自然是吃不消的。后来又来了一大群御林军,没多久他就败下阵来,还受了一些伤。他之前一直没说话,一方面在想着今日究竟是被何人算计,一方面又在想着该如何脱困。
此刻见孝仁帝问话,他知道不能逃避了。
“回皇上,臣方才喝醉了,出来走走,可是突然感到晕眩,然后晕倒了,后来的事,臣就不知道了。”
他看了郑馨怡一眼,眼神有浓浓的暗示。事情已经这样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将这件事变成他们被人算计陷害,然后抓出幕后凶手来。绝对不让败坏自己的名声。不然的话,这辈子他就完了。
郑馨怡也是聪明人,虽然恨刚才凤倾翔侵犯自己,但是她还是公主,不能让人以为她是个淫荡不要脸的女人。她立即站起来,然后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道:“太后,皇上,馨怡也是出来走走,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倒了,然后就人事不知了。这定然是有人在陷害馨怡,请太后和皇上做主啊。”
她说完就嘤嘤哭泣起来,眼泪不要钱的落下。不过她哭得很有水平,美誉哦嚎啕大哭,只是小声的、伤心的、愤恨的低声抽噎。苍白瘦弱的小脸满是泪痕,再加上她原本就生得美丽,上天也似乎特别厚赐她,给了她一副柔弱的外表。如今这样哭起来,当真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疼惜。
秋明月心中冷笑,当真天生的好戏子。
孝仁帝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平静而淡漠,看不出在想什么。荣亲王妃突然开口了,“这倒是巧了,看来这护卫重重的皇宫,也不安全啊。得好好查一查,以正宫纪。太后,您说呢?”
她说到最后看向太后,语气没有任何的尊敬。
太后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疲惫了。
“嗯,是该好好查查。”
她又看了眼初竹,“那个丫鬟——”
秋明霞有些担心,太后又淡淡道:“留在宫里好好查查,再怎么说今晚的事儿太过蹊跷。等内务府的人查清楚了,她没问题了,哀家再派人将她送回上官府。上官世子,你们认为呢?”
太后都亲自开口了,那就不是商量了,而是命令。上官陌尘和秋明霞能如何?自然是答应了。
“好了,都没事了,散了吧。”
孝仁帝站起来,忽然对一旁的凤倾寰道:“寰儿,这事儿交给你去查吧。记住,一定要查仔细。”
“是。”
凤倾寰拱手领命,黑沉的双瞳闪动着黝黑的光芒。
“哦对了。”
孝仁帝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向凤倾玥。
“玥儿,你协助寰儿一起查。”
凤倾玥似乎僵硬了一瞬,樱花瓣的唇微微有些白。也不过一瞬,他便拱手应道:“是。”
郑馨怡脸色又有些白,几乎不敢面对凤倾玥的目光。然而她又想知道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小厮呢?去了哪儿?凤倾翔,他到底是怎么去的兰英殿?
秋明月面无表情,心中却连连冷笑。
出宫的时候,荣亲王脸色很难看,看都没有看身边的荣亲王妃一眼。荣太妃倒是深深看了秋明月和凤倾璃一眼,没说什么,径自离去了。
秋明月觉得荣太妃很奇怪。她不是一直护着凤倾翔么?她不是一直想要凤倾翔做这个荣亲王世子么?原本以为这事儿出了以后,荣太妃怎么都会帮着凤倾翔说话吧。可是她竟然没有为凤倾翔分辨一句。好像从今天晚上进宫开始,荣太妃就有些奇怪,不是一般的奇怪。
楚玉盈一直浑浑噩噩的,刚才凤倾翔被人抓住,她惊得差点魂飞魄散。要不是秋明月拉着她,估计她早就上前求情了。依照她的性格,定然会直指郑馨怡。这个时候,真相未明之前,郑馨怡也算是受害人。最关键的是,太后护着郑馨怡。如果楚玉盈不知好歹的扑上去破口大骂郑馨怡的话,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秋明月不是同情楚玉盈。她只是不想连累整个王府。
上了马车,秋明月掀开车窗的窗帘,看着越来越远的皇宫,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
“宫里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这样问着凤倾璃。
凤倾璃静静的坐着,语气淡漠眼神冷嘲。
“你大姐那个丫鬟会被处死,郑馨怡会被关起来,学习宫中礼仪,直至出嫁为止。”他忽然一笑,“当然,如果能证明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安排,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依照皇祖母对郑馨怡的宠爱,会吧包庇她么?”
凤倾璃笑意凉薄,“郑馨怡如果不嫁给柏云而是入了荣亲王府,你以为宫里那些人不会有动作?再说了…”他凑近秋明月,在她耳边道:“如果大哥真的是‘冤枉’的,你以为祖母会善罢甘休?”
秋明月心思一动。
“你别看刚才祖母什么都没说,那是因为她知道。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她说什么都是徇私。可如果这事儿当真查出大哥是被陷害的,她说什么也会进宫跟皇祖母讨个公道。皇祖母再怎么宠郑馨怡,那也不过是个外姓公主。祖母可是她的亲妹妹,况且年轻的时候还帮了她不少。你觉得,皇祖母犯得着为了一个外姓且丢尽皇室颜面的公主和祖母对着干?”
秋明月点点头,“说的也有道理。”
凤倾璃将她拥入怀里,叹了口气。
“只是委屈了柏云,只怕得演好长时间的戏了。”他又忍不住讽刺道:“郑馨怡自己蠢,知道柏云约她出来就忘乎所以了,甚至连基本的防备也没有了。柏云给她的字条是真的,其实只要她将那字条拿出来。虽然说这样对她名声也不好听,但是好歹能证明她是被人陷害和凤倾翔躺在一张床上的。可惜啊,她爱面子,不愿意自己端得高贵的公主名声被损坏。”
“你怎么不说,她是为了不连累凤倾玥呢?”
秋明月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你觉得可能么?”
凤倾璃也看着她,“我告诉你,郑馨怡是一个小肚鸡肠有仇必报的女人。今日她要不是受的打击太大,如果打开门的那个人不是柏云,她不会惊恐至此。我敢保证,如果打开门的是侍卫。如果那个时候柏云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她绝对不会完全丧失理智。她也不会有所顾忌,她最会做的事情就是把大哥藏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她会让你字条‘无意中’被太后或者其他人发现。”
“然后太后就会成全一对有情人?”
秋明月了然的接过他的话,耸了耸肩。
“说实话。刚才在九杰殿的时候,我都以为她会拿出证据来。反正这些天她和凤倾玥的传言早就满天飞,虽然这事儿传出去对她闺誉有损,但好歹她也和凤倾玥扯上了关系。再说了,你大哥又没有真的把她如何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睁大。
“等等,你说…”她有些不确定道:“会不会你大哥已经发现了不对。他知道那个人是郑馨怡,他不是一直都想要休妻么?如今他和郑馨怡出了这事儿,最坏的结果,自然是将郑馨怡嫁给他了。可是再怎么说郑馨怡也是一个公主,总不能委屈做小吧。”
她眯了眯眼,干脆靠在凤倾璃肩膀上,有些百无聊赖的说着。
“当然,楚玉盈没犯错,也不可能休妻。而且吧,你大哥既然想休妻,自然要娶个有本事的。特别是,能算计得过王妃的人。那个郑馨怡一看就是个心机深的,有她在,楚玉盈迟早都得让出这个正妻的位置。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在发现兰英殿的人是郑馨怡后就准备将计就计?”
“聪明。”
凤倾璃刮了刮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