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一生命中多劫难,李欣然希望能为她超度亡灵,让她转世后永远顺利平安。
翌日,吴郎中应邀来为李欣然姐弟号脉。因是熟人,这次由宝墨带着他来到兰苑。
他见二人的气色都已恢复如常,号过脉后只开了些固本之药,以起到补气养血的作用。而后,又叮嘱二人多运动,多进食,这样身体会恢复得更快!
一切安排妥当,吴郎中就有些不自在起来,毕竟他的要求有些令人费解:女子在当下是不能抛头露面地做事的,何况还是撺啜她跟着学医?
不过,吴郎中走南闯北,见识自和他人不同,他认为只要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必顾及他人的看法。
只是当他看见李欣然时,又觉得自己有些莽撞。想人家一个官家千金又怎会跟着他学这样的贱业呢?就是她想学,她的父亲祖父也会阻拦。
罢了,收不到满意的学徒大不了不收,别让一个小女子作难。
他说服了自己,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李欣然有些意外吴郎中没有提出收自己为徒之事。她见吴郎中准备离开,有些着急,吴郎中救了弟弟,她本着不能慢待吴郎中为目的,便开口道:“多谢郎中为我姐弟诊治!郎中不愧是杏林高手,几服药就让我姐弟药到病除!再次谢过!”她起身屈膝行礼。
吴郎中听着李欣然真诚的致谢,心下舒坦,防线打开:“大小姐谬赞!既然大小姐觉得老朽医术高超,能否跟着老朽学的一二?”
吴郎中并非新县人,他自幼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积累了很多医药方面的知识。三年前机缘巧合来到新县就定居下来。他一生醉心医药,一直没有成家,如今他五十有二,想找个传人把自己毕生所学教给弟子。
寻了那么久就是没有寻到称心如意的传人。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看上一个十岁的女娃娃。
这也许就是自己留在新县的缘分吧!冥冥中上苍安排好弟子等着自己和她巧遇。
李欣然见吴郎中放下心防,很是满意,她莞尔一笑:“吴郎中说笑了,我一个女子,又怎能跟着吴郎中学医呢?”
吴郎中没想到眼前的女娃娃张口就拒绝了自己,他苦笑着摇摇头:“是老朽糊涂,考虑不周全,大小姐别在意!”
李欣然见吴郎中语气中有些气馁,怕错过了机会,连忙说道:“不过吴郎中如果觉得小女子是个学医之才,能否不记名分,留在府中暗下教授小女子一二呢?”
吴郎中虽然行事大方果敢,只是这样做贼一样的传授方式他不敢苟同。
李欣然见他面露难色,盈盈一笑:“小女子的建议实在有些有些不妥,只是请吴郎中体谅小女子的苦处。此事不急在一时,吴郎中慢慢思量。八月初六是祖母的六十大寿,吴郎中不嫌弃可来府中一聚!”
到时候外祖父家来了亲人,说不得在此事上能帮上一二。
吴郎中沉吟良久,告退离去。
第19章 相见
七月十八一大早,李欣然正在兰苑里看书,父亲身边的郁妈妈前来请她到前院花厅会客,说是京城的舅舅来了!
踏入花厅,李欣然立马认出了坐在父亲下手还没及冠的小舅舅王静远。她拉着弟妹紧走几步齐齐跪在舅舅面前,“舅舅”二子尚未呼出,直觉喉头梗塞,泪流满面。
王静远自己本就是个孩子,只道是外孙女看见他又想起了娘亲,于是情动之下起身虚扶起姐姐留下的血脉,一时竟然有些语塞。
呜咽片刻后,李欣然带头打破沉闷气氛,她含泪莞尔一笑:“舅舅此次前来定要多玩些时日,让我们和舅舅亲近亲近,给一个孝敬舅舅的机会!”
前世,几个舅舅本事了得,大舅现下应该已在吏部谋得令史一职,前途不可限量。二舅舅尚了公主,自不必说,眼前的三舅舅可是将来的大将军,年少有为,不容小窥。
王静远是个崇尚孝道之人,见李欣然对他如此礼节,心中越发高兴,笑容毫无遮掩的洋溢在年轻英俊的脸上:“欣然,欣雨,睿儿,见到你们舅舅真高兴!这次父亲派我前来主要是看看你们过得如何!如今见你们都好,舅舅我心安了!这几日就由着你们几个带舅舅到处逛逛,也领略一下新县的风光!”
有好多话,当着李志勋的面不易说出来,王静远只好用玩乐来遮掩自己的真实动机。
这次在姐姐忌日前赶来,除了破坏宋姨娘扶正仪式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为姐姐在寺庙里做场法事,超度她的亡灵。他是习武之人不相信鬼神之事,但能为姐姐做点事情他还是乐意的。
姐姐出嫁时他年龄还小,她去世前回京城时他又在西山大营中,现在他连姐姐长什么样子就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是个很温柔,很和气的人,有时候会比母亲还惯着他。
得知姐姐去世后,他没有流泪,只觉得心中钝痛,无以发泄,最后找人打了一架,只被人揍得躺倒在地才捧头嚎啕大哭。
如今看着姐姐的三个孩子,又好像看到那个母亲样温柔女子在无声地对他微笑,他稍稍调整一下心思,隐去眼中水光。
李志勋听了王静远的话,忐忑之心骤然落地。
王静远在他母亲六十大寿前赶到新县,的确令他怀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安国公府给的,他想扶正姨娘国公府绝对不会同意。
作为县令,大洲律法他再清楚不过,正妻去世姨娘扶正,必须要有正妻娘家的同意文书。不过律法是死的,新县许多人家姨娘扶正也没有正妻娘家的同意书,只要族里同意,只要正妻娘家不报官,官府也不会自找麻烦。
他想着着夫人已去世三年,国公府也从来没到新县来干涉过他的生活,于是他在母亲和宋芙蓉的逼迫下,抱着侥幸心理,想采用先斩后奏的法子这么糊弄过去。没想到,事情还没办妥,国公府就来了人。
任谁也想不到他刚刚经历的场景是多么的令人挠心。
刚刚他随着李府管家来到花厅见客,看见国公府的林管家时就已经心慌意乱,没想到更让他不安的事情还在后面。当他发现林管家身旁的年轻人居然是他的小舅子王静远时,他吓得竟然踉跄了几步,幸亏满砚扶住了他,不然当场就要丢丑。
现在好了,小舅子只是前来看看他和爱妻的三个孩子,小舅子到底还是个孩子,玩几天就走了,不会影响自己的正事。
他呼出一口浊气!其实宋芙蓉扶不扶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差别,爱妻去世后,他觉得任何女人都只是那个位子的一个符号,根本无法和爱妻相比。
可是表妹、母亲和舅舅却不依不饶,成天在耳旁唠叨,让他不得安宁,这次为了表妹扶正之事舅舅竟然住在李府不走,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他又狠不下心来把舅舅撵走。
哎,如果这次再不把表妹扶正,自己恐怕会落得有家不能回的下场!
他劝慰自己,只当家里需要这样一个角色罢了!
为了家宅安宁,他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自己的小舅子待到母亲六十大寿的日子,得想办法让他早点儿离开新县。
李欣然自知舅舅这般说辞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他是专门为了姨娘扶正一事而来!李欣然也不说破,只是开心地和舅舅叙话家常。弟弟和妹妹见这个舅舅风趣幽默,一改往日在生人面前的拘谨,灵动异常,和舅舅亲热的玩闹起来。
一时,花厅里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突然,舅舅拍拍自己的脑袋道:“看我这记性,差点儿冷落了客人。”他俊朗的脸上难掩喜色。“来来来,这是舅舅的好朋友赵明轩,你们就叫赵叔叔吧!”
李欣然这才看清花厅里还坐着个外人。他17八岁的样子,身材高大挺拔,穿了套皂色衣衫,腰间系一银色腰带,越发突显他猿臂蜂腰的好身材。
他全身上下不戴一件饰物,更显干练成熟。那张白皙的面孔如雨后晴空般干净爽利,黑翟石般的眸子仿佛晶亮的宝石,熠熠生辉。
好英俊的男子!李欣然不觉在心中赞道!只是此人心思太重,仿佛历经沧桑的老人般暮气沉沉。
赵明轩?是定国公府的那个庶长子吗?前世,她在京城居住的时候和富贵圈的交际少,没见过赵明轩,只是听人议过他的事情。
她垂下眸子,带着弟弟妹妹上前恭恭敬敬叫了叔叔。赵明轩只是点了点头,给人留下的印象除了冷漠似乎还带点儿伤怀,意志消沉。
如今,他恐怕已经和他的亲姨娘闹翻了吧!
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亲人背叛自己更让人心灰意冷的!
不知为何,眼前陌生男人的伤怀情绪一下子感染了李欣然,使她霎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水雾迅速弥漫眼球,她连忙低头遮掩着听舅舅说笑。
情绪波动片刻,随即被舅舅带来的喜悦冲淡。
他们三人和舅舅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活人。赵明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自始至终也没主动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第20章 流言
李志勋见小舅子对自己的三个儿女疼爱有加,心中高兴,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能和掌管自己命运的官员交好是他多年的夙愿,只是自从他的结发妻子去世后,他就失去了和上级结交的机会,仕途上一筹莫展,到如今还在原地苦命地奔波,寸步难行。
眼前发妻的几个儿女能和王静远亲近,他自然乐意。或许岳父会看在儿女的份上给他疏通疏通关系,让自己的官运亨通起来!
白日做梦总是令人心情舒畅。李志勋难掩心中的喜悦,那张谄媚的笑脸也越发地生动起来!王静远又如何不知他的想法?看着他自得其乐的样子,心中冷哼一声:白日做梦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自从自己的姐姐去世后,父亲就一气之下撤去了为他谋官的资金,一时他成了无米的巧妇,寸步难行。吏部官员个个是人精,知道李志勋的官运到头了,巴不得一脚踢开他,把肥缺的位子让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他来新县自是给外孙们带了些当今京城时兴的首饰玩物和衣物。
李欣然看着眼前琳琳琅满目的东西,泪盈于睫。她知道自己经常写信的举动打动了京城的外祖母和外祖父,让他们时时记起在新县还有女儿的三个血脉!
血亲越走越亲,多时不走,血亲也会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