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凯璇心软了,他毕竟是为救她才受的伤,现在这样全身湿透站在这里,身上又是血又是水的,怪狼狈的。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们还要赶飞机怕是来不及,你家离这儿不远的话,我们想去换套干净的衣裳,借两把伞!”
田凯璇只是稍作犹豫,就带阿山和苍溟去了她家,当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另一个男警员陪同。
她能肯定苍溟和阿山都不是坏人,可毕竟是素不相识的两个陌生男人,还是小心为妙。
开门的是个小男孩,跟妈妈一样有双早慧的眼睛。很意外的,田凯璇已经是一个半大孩子的母亲,而且是单身妈妈。
孩子伏在客厅一角的木质小书桌写作业,房子很老,一室一厅的老户型,又硬是隔出了一小间给孩子。
男孩很懂事,看到大人们回来,而且其中一个叔叔手上还受了伤,就很自觉地搬着小书桌椅子到屋里去做作业。
人一多,空间就挤得连转身都难,苍溟趁着田凯璇给阿山包扎伤口的时间,在屋里随意转了转,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为什么没有你跟其他家人的照片?”他发觉她没有在家里放家人合影的习惯,一张都没有。
他看不到她所谓的“妹妹”长什么模样。
“做我们这行的,说不定哪天就出点事,惹上点什么人,不让人家看到我们的家人比较好。况且家里空间小,摆不下,也就没那个习惯了。”
田凯璇低着头专心致志地上药包扎伤口,阿山听到她的回答却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的警觉性好像比一般的警察要高。
也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生活,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你妹妹不跟你一起住?怎么没看到她的人?”
“我这儿地方这么小,怎么挤得下?都已经是独立的成年人了,就算是家人也需要各自的空间,她住隔壁楼,刚好是一碗汤的距离,这是最好的。”
“什么是一碗汤的距离?”
田凯璇横了苍溟一眼,“就是端一碗汤到对方家里去,汤还是热的,这个是亲情最安全舒服的距离!”
他们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懂?难道他们也没有亲人?
苍溟笑笑,果然是很贴切的说法。
“妈妈!”刚刚搬进房间里去写作业的小男孩从厨房里抱了一个保温桶出来,“我作业做完了,去医院给小姨她们送饭。”
田凯璇已经包好了阿山手上的伤口,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小杰乖,妈妈等会儿陪你一块儿去,外面在下雨呢,天黑了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田姐,我送小杰去吧!”旁边年轻的男警员接话道。
“不用了小王,你还在值班呢,哪儿能让你送!”
“妈妈,小王叔叔,我自己去就行了。楼下就有公车,而且雨已经小了,我有公交月卡,来回只要一块钱!”
妈妈工作很辛苦,钱不多,还要资助小姨开蛋糕店,他也要帮她们省钱。
孩子的懂事让人心折,阿山道,“叔叔送你去好吗?叔叔有车。”
他刚刚已经打电话让小刘开车来接他们,到田凯璇家里来也不过是个借口。他和苍溟今晚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赶飞机会滨海去了,恐怕短期内都未必回的去。
小刘送了干净的衣裤过来,阿山和苍溟拿着衣服分别去换。
阿山借用了小杰的那个小房间,衣服穿了一半,小杰咚咚敲门进来。
“叔叔,妈妈说你手受了伤,让我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好乖,叔叔没事,只是小伤而已。”阿山心里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又暖又软。
“噢,不疼吗?”
“不疼!”
小杰点点头,然后弯下腰把阿山换下的衣裤一件件捡起来,衣裤都很大,抱起来还有些吃力,“叔叔你的衣服我抱去洗,晾干再还给你们。”
阿山拉住他小小的身子,“不用麻烦了,叔叔会送去干洗的!”
这孩子太懂事,他怎么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为他洗衣服。
小杰咧嘴一笑,“不麻烦,家里有洗衣机的嘛!妈妈说你们是为了救她才受伤淋雨,这么做是应该的。干洗很贵的,不能让你们出钱!”
阿山摸摸他的头,总觉得十分心疼这孩子。
尽管苍溟和阿山再三坚持送他们母子去医院探病,田凯璇还是拒绝了。
她看到了来接他们的宾利车停在楼下巷口,与他们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样非富即贵的人物,她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今天谢谢你们,医院你们就不用跟来了,不是还要赶航班吗?”田凯璇有些没好气,刚刚说送阿山去医院,他们又推托说赶飞机时间不够。
“改期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看看这里的风景也顺便考察下其他的合作机会!”
苍溟摆出一副生意人的姿态,半真半假地说。
“好吧,南水风景不错,你们不妨多玩几天,衣服洗干净我会给你们送到酒店去,希望你们玩的愉快!”
田凯璇十分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下了逐客令,就锁好门带上孩子坐公交车去了医院。
“大哥,要跟上去吗?”阿山坐在车子里问身旁的苍溟,看样子大哥已经有了计划。
他现在神智清明无比,像是一瞬间就回到了过去那个英明神武的骄傲模样。
“跟,当然要跟!刚才有没有向那孩子问出是谁生病住在医院?”
“嗯,问了,他说是小表妹肺炎发热,所以小姨照顾着。”
苍溟瞳孔一缩,“是孩子病了?这趟公交车是到哪个医院,那医院好不好?”
司机小刘接话道,“过去两站就是市一院,是咱们这最好的医院了!”
苍溟才微微松了口气。
快到医院的时候,他又叫小刘停车去买了个果篮,不知道孩子爱吃什么,索性挑了最大最好的买。
然后是画书,洋娃娃,什么都买了一些,还是觉得不够似的,恨不能将这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孩子面前去。
他深知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这第一次的见面,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比年少时候第一次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还要紧张。
苍溟和阿山跟在田凯璇母子的身后,直奔儿科病房而去。
苍溟的一颗心始终是悬着的,田家妹妹到底是不是他的靖琪,生病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都是到达医院之前想的事,到了这里,闻着那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他担心的是孩子的身体状况。
医院条件不错,住院大楼是新建成的,宽敞明亮。但寒冬季节本就是孩子生病的多发季,儿科还是人满为患,护士站面前站了好些在办住院手续的家长,孩子就被抱在其他家人的怀里,酣睡或者哭闹,一说打针吃药,哭得几个大人都按不住。
被病痛折磨的小脸和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撕扯着苍溟的心,他都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靖琪,她和田凯璇这样的单身妈妈,要怎么照顾两个小萝卜头。
晃神的刹那,田凯璇不知转进了哪间病房,突然没了踪影。
阿山拉住一个护士,想了想,问道:“有没有一位姓田的小朋友住在这里,请问是哪间病房?”
既然田凯璇说是她妹妹,那么肯定是随她的姓氏,孩子自然也是。
“姓田的有两位小朋友,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苍溟很笃定,他收起的那幅蜡笔画上,是妈妈牵着童花头的小姑娘。
护士没来得及开口,田凯璇却突然出现,“你们为什么跟踪我?”
“田警官,这……”小护士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
“没事,你去忙吧!”
田凯璇是负责这一片治安环境的派出所民警,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遇上这样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好人不像好人,坏人不像坏人,居然还跟踪到医院里来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来看望一下孩子,买了点东西给她,希望她早点好起来!”
“不需要!你们……”
田凯璇的话还没说完,苍溟已经将她推进阿山怀里,“她交给你!”
什么人都拦不住他了,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从不远处左手边的病房里走出来。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那是他的琪琪,她真的没有死,就在这个医院病房里,就在离他不到10米的地方。
他追上去,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变小了,只有面前这条淡蓝色调的、窄窄的走廊,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什么人都看不见,只有那个身影,而已。
“让一下,让一下,来,小心!”有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从转角处横穿跑过来,病床轮子在地上喳喳地响,吊瓶的输液管在空气里脆弱地摇晃着,和病床上那个因为紫绀而脸色发青的小生命一样,仿佛随时都会夭折。
苍溟只能避开他们,也错失了追上那个身影的机会。
他的目光四下搜寻,锁定在她走出来的那间病房。
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他看到小杰坐在病床旁边,手里翻着一本故事书,给床上躺着的小女孩讲故事。
旁边的桌上有一个刚剥开的橙,他讲两句,就喂小女孩吃一瓣橙肉。
苍溟的视线就想被粘住了一样,怎么移也移不开。
才看了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眼睛就又酸又胀地疼,眨一眨,就模糊得有些看不清。
他第一次见这个小女孩,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她的眉眼,她的五官轮廓,都像极了他本人。
而那小巧的尖尖的下颚,还有吃东西时微微鼓起腮帮子的可爱模样,则跟靖琪一模一样!
那是他的女儿,是靖琪和他生下的小天使!
他应该打开门冲进去,不管不顾地抱起她,问她的名字,亲亲她,告诉她自己是她的亲生父亲;再恶劣一些,他可以像过去的苍溟那样,直接抱走她,撂下话,让她的妈妈想见孩子就去找他。
可是他没有,有护士过来问他找谁,他一句话都没说,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里面两个小小的身影,就默默转身离开了。
“小刘,把水果和玩具给田警官他们送过去,就说是一点心意,别说我们的姓名!”
苍溟沉着吩咐,司机小刘照做,然后又对阿山道:“请主治医生来见我,我想了解下孩子的病情。你去看看她们住院的帐上现在花了多少钱,帮她们结清。还有那个西饼店,去找靠得住的工人,把漏水的地方补好,补不好就把那房子拆了重新建,总之三天内我要看到那店面能开业!”
“大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