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的事儿谁都爱,但因此砸了招牌就不划算了。
对于这些,季子凌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最后,他从Vivi那儿把所有的剧本都要来,赖在床上翻了一个星期,挑出了一个大制作电视剧里的小配角儿,然后给Vivi打电话:“《花落人间》,晏安。接这个。”
Vivi:“……”《花落人间》他倒是听说过,这是最近投拍的一部民国爱情剧,大制作名导演。但是谁来告诉他,晏安是谁?
“喂?吭气儿!”
“在。”
“你帮我接了吧。如果需要试镜,提前通知我。挂了。”
Vivi:“……”
剧本都在季子凌那儿,当初筛选的时候太烂的制作太差的配角他都没过心,Vivi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晏安是谁。男猪脚倒是姓晏,但Vivi在网上翻完了人物简介,也没翻到这个所谓的晏安。
不知道是不是那破孩子自己杜撰出来的。
没办法,Vivi只有硬着头皮打电话跟剧组负责人联系,那边听了之后愣了一下,说不用试镜了,过两天开机直接过来就行了。
Vivi心道还有这好事儿?
他最近手底下另外一个艺人出了点儿状况,忙得脚不沾地儿。既然是季子凌亲自挑的角色,剧组也还靠谱,他也就没多问。
直到一个星期后《花落人间》开机,Vivi送季子凌过去,他才知道破孩子自作主张接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跟布景板没差嘛摔!
《花落人间》讲述的一个战火烽烟中绵延半生的爱情故事。男主晏嘉木祖上曾经是江浙巨富,祖父在清朝官至一品大员,也算是当地的豪门巨族。到晏嘉木父亲这一代,虽然因为清朝灭亡军阀割据,生意不好做,境况已经大不如前,但像晏家这样的百年豪门,即便没落了,也决不允许子孙做什么“有辱家风”的事儿,所以晏嘉木打小儿就被教育,要好好读书,长大光耀门楣,千万不能像你堂兄一样。
这个屡屡中枪的“堂兄”,族中行二,单名一个安字。
晏安,是晏嘉木二伯父的长子。二伯父英年早逝,就留下这么个独苗苗,被父亲接来养大,芝兰玉树,温文尔雅,十八岁那年去上海读大学——再也没回来。
据说是参加什么乱党,在组织工人“动乱”的时候,被当局抓住枪毙了。
电视剧就从晏家被抄家灭族,晏嘉木变成孤儿开始。当时江浙的军阀眼红晏家的家财想据为己有,威逼利诱了几次不成,便以“搜查乱党”为借口,堂而皇之地将晏家灭了族。
——只有当时在同学家温习功课的晏嘉木活了下来。
许多年后,当晏嘉木在人生的三岔路口徘徊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了堂哥晏安的事。他一位亦师亦友的长辈,带着怀念和敬佩的表情,向他讲述了晏安生命中最后一段日子。
——晏嘉木受此触动,终于走上了那一条路。
Vivi终于明白为嘛不用试镜了,这压根是个连一句台词儿都没有的角色啊摔!
因为电视剧开始的时候,晏安就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在电视剧中唯一需要露脸的地方,就是在晏嘉木记忆闪回的时候。
在那位长辈讲述晏安如何英勇就义时,出现在晏嘉木脑海里的,却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晏安穿了一件旧式的白色长袍,握着他的手写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那飘逸秀丽的一行,却是——
男儿到死心如铁。
一个没有台词的镜头,从化妆到通过,最多两个小时就能搞定。
虽然戏份少到几乎等同于布景板,但这却是个十分讨巧的角色。虽然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镜头,还是个只有两秒钟的记忆闪回,但晏安作为猪脚的人生向导,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刷存在感。
在幼年嘉木的记忆里,他是个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还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在嘉木的父母亲戚口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叛逆者,有辱家风的乱党贼子,晏家因他而罹难灭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晏嘉木都是恨着他的;可在当年事件的亲历者口中,他却是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男子汉大丈夫,生死关头面不改色。
这样一个人物,如果当做主角来拍,是很难把握的。一不小心就会走形,招来骂名。但如果只是一个镜头,却会留给观众很大的想象空间。
季子凌穿着旧旧的白色长袍,微微倾身握住小孩儿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镜头缓缓推进,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将他如画的面容映衬得分外柔和,他唇角微微一勾,光风霁月……
一只鸟穿越重重阻隔扑啦啦飞进来,落在季子凌肩膀上:“渣渣渣,嘎~”兴奋地抖了抖毛,啪叽拉了泡屎,落在季子凌刚刚笔走龙蛇画出的鬼画符上。
那是一只乌黑发亮,唯有翅膀和尾巴尖儿上有点白的——八哥。
季子凌:“……”
导演、剧务、灯光、现场的其他演员:“……”
作者有话要说: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几分钟orz 滚去码旧文了,还欠着呢orz
、奇葩救援
《花落人间》的导演晏修虽然只有四十出头,已经是业界首屈一指的名导,他执导的电影曾经在许多国际电影节上获奖。这次之所以重新回归电视剧,是为了圆自己的一个梦——把自己母亲小时候讲过的,父辈和祖父辈的传奇,搬上荧幕。
晏修也是这部剧的编剧之一,从起稿、修改到定稿,花了他无数的心血。这虽然只是一部电视剧,但在晏修心里,这比他拍过的许多票房上亿的大银幕作品,还要重要。他从服装、道具、布景到选角无不精雕细琢,苛求完美。
所以投资商说要让他给季子凌一个角色的时候,他是很不愿意的。在他看来,一个靠炒作上位的花瓶演员,是不可能有什么演技的。但投资商的要求他又无法违拗,晏修想来想去,反正投资商也没规定是哪个角色不是?
于是一个在原剧本里根本没出场的角色,破例有了那么一个镜头。
在晏修看来,像季子凌那种年少轻狂的花瓶,是不可能接受这么一个连台词都没有的布景角色的。
——没想到季子凌真的来了。
当负责人打电话来说,季子凌接了晏安这个角色的时候,晏修很是愣了一下。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是添一个镜头而已。就算那花瓶演技再烂,一个连台词都没有的镜头,后期处理一下也就马马虎虎了。
所以他也没当回事儿。
开机之后,布景还没完全弄好,主要演员也都还在找状态,晏修干脆把季子凌叫来,打算先把那一个镜头拍完。
但当季子凌换好戏服,往那儿一站,属于晏安那种温文尔雅、芝兰玉树的气质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晏修很有些意外,不免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这一看心就是一震。那裹在旧旧的白衣里的身躯挺拔如竹,目光温和里却透着坚定,抬眸间竟有种一往无前、百折不回的气势。可晏修一错眼的功夫,那气势又敛了回去,依然温文尔雅、风度翩然,让晏修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瞬间,晏修竟然有拍一部以晏安为主角的电影的冲动。
但冲动只是冲动,他只是对这个镜头能拍到什么程度,多了一点兴致。
季子凌的演技真有这么好?
NO!
他只是在接到剧本之后,对着镜子练了一个星期而已。与唱歌相比,季子凌在演戏上是有天分的,但演戏这回事儿,天分固然重要,后天的经验积累也是必不可少的。季子凌之前从没上心琢磨过演技,那两年完全是在浪费天分,所以这会儿演技虽然算不上差,但想吸引导演目光,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他在那一堆偶像男一、渣制作男二男三中,挑中了这一个布景板一样的小配角。
他并不知道这样一个小配角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但却明白这种戏份少却讨巧的角色,一般都是由明星友情客串。
演得不好最多没人注意,演好了却能够很出彩。
他想拿这样一个角色,当做敲门砖。
因为演一个有很多戏份的角色,想要把每一个镜头都砸时间精雕细琢,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这个角色只有一个镜头呢?
虽然没少被厉狂犬病嫌弃“装逼”,但这一个星期的准备还是有效果的。季子凌站在书案前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入了戏。
那一刻,他,就是晏安。
生在清末民初的乱世,长于拘囿重重的书香之家,自小熟读四书五经,诗赋文章无一不精,养成了读书人温润如玉的气质,却有一身魏晋时人的风骨,一颗放眼天下不甘寂寞的心。
他握着幼年晏嘉木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那七个字。
飘逸俊秀,却锋芒毕露。
他要把那颗属于“男儿”的种子,埋在幼小的堂弟心里,等待它慢慢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最后一笔落下的那一刻,他唇角微微一勾,那个源自内心的微笑尚未来得急绽放,就觉得肩膀上一沉。
卧槽哪里来的八哥?!
他入戏一次有多不容易你造吗!造吗!吗!
老师没教你什么都能抢就是不能抢镜头吗?(小破鸟,你的节操呢?=_=)
季子凌毫不留情地把那只八哥赶走了。
但是!
他本以为一个小时足够解决的镜头,拍了一上午也没完成,因为每次到关键时刻,那只破鸟都会穿透人丛的阻隔扑啦啦飞进来,准确地停在他的肩头上,“渣渣”个没完。
赶又赶不走,抓也抓不住,到最后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要抓狂了。
季子凌当然也不例外。他那种晏安附体的状态早就被搅合得一点儿没剩了好么?
而那只破鸟还在他肩上聒噪个不休:“渣渣渣,嘎~”——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你竟然听不懂我说话?
季子凌翻了个白眼,心道老子怎么能听懂一只鸟说话?
等等!
老子怎么能听懂一只鸟说话!!!!!
——鸟祖宗,你能先滚一边儿去,让我拍完这一条吗?
——不能!再晚一点,我媳妇还有族人就要被装车运走了。你快救救它们!
——我拍完就跟你去救……鸟,误不了多少时间。最多十几分钟。
——不行!它们非常危险,再晚一点儿就来不及了!
季子凌:“……”
这是一只非常固执的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