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来。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后,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王宫已到!”
声音中,车帘掀开,两个剑客各候一旁,身子微躬,脸孔朝着外面,目光低垂地迎候着他们下车。
公子出慢慢睁开眼来。
他缓缓地走下了马车。
玉紫紧随其后,她眉目低敛,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腰背挺得笔直,缓缓走出了马车。
马车外,人来人往,轻笑声不绝于耳,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这一点,玉紫知道,饶是知道,她也丝毫不敢轻慢。
今天晚上的宴会,是齐王招待韩国,赵国等国公子的高规格宴会。她之所以能被公子出带来,是因为她是诸国之中,最为知礼重规矩的鲁国贵女。她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上,举止失仪,让他失望。
所以,这个时候,玉紫无比的紧张,她的手心渗着汗,她努力地回想着宫所教导的礼仪,努力地按照身体的本能来行走。
广场中,到处插满了火把,腾腾燃烧的火焰,在空中飘荡着,散发着一股股温热。这种温热,逼走了冬日的寒意。
红焰焰的火光中,公子出一出现,便引得无数人向他看来。
一众关注中,公子出嘴角含着微笑,缓步朝前面走去。走过二百步后,尽头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宫殿。那宫殿建在一层又一层环形的土台最上层。每一层土台,都有着九级台阶。每一级台阶的两侧,各站着一个手持长戟,面无表情的武士。
土台共有九层,从下面向上仰望,最高一级土台上的宫殿,凌驾于所有建筑之下,仿佛直插云霄。那辉煌的灯火,在这样的夜晚,有一种让人惊艳的繁华。
这,便是齐王宫了。
本来,在周王室还有影响时,齐国这等诸侯国,是不敢建九级台阶,设九层土台的。九,是极数,是最大,最高贵的数。它是帝王才有资格使用的数字。
土台下面,是由青石板铺成的广场。此时此刻,广场上济济一堂,站满了贵族。这些贵族彼此寒喧,交谈着。
公子出的脚步加快了。
随着他越走越近,广场中的喧嚣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多的人,转过头向他看来。
对上众人的目光,公子出微微含笑,继续信步而行。
在他走近时,不知不觉中,众贵族向两侧退去,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他。
公子出率先踏上了台阶。
自然而然的,众人随在他的身后,向土台最顶层走去。
这仿佛是一种默契。
玉紫悄悄地看了一眼,发现跟在公子出身后的,居然有不少做公子打扮的贵族。
这些人,居然也以公子出马首是瞻么?他明明只是一个赵国的流亡贵族啊。
一丝疑惑,闪过玉紫的心头。
就相貌而言,诸国公子中,很有一些比公子出出色的。毕竟,公子们的母亲,都是精选出来的美人,这一代一代的繁衍下去,这些贵介子女,想长得不俊都难。
可是,不管什么样的贵介公子,在公子出的面前,都光芒暗淡。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高华之气。这是一种泱泱其华,是一种美玉和象牙才有的圆润高洁,是一种辽阔高远之气。
这种气质,与玉紫前世时,在电视上看到的西方贵族的古板严苛完全不同。它是一种圆润,洒脱,从容,淡定。如果说西方的贵族如钻石,光芒夺目,咄咄逼人,他的气质便如玉石,温润淡定中,透着一种超尘脱俗的洒脱。
脚步声中,玉紫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低地冷哼声,“咄!赵国太子又能怎样?赵人虽是嬴姓,其先祖所娶之妇,多是夷狄之女,血脉早已不纯。这等人,怎有我姬姓高贵?”姬姓,是当今之世,传承悠长,权势最为显赫的一个姓氏。不管是周王朝,还是在王德衰微的这几百年,姬姓族人都占据了政治舞台上最重要的一些席位。
这声音很低,那说话的人,三四十岁,做公子打扮。他说话时,还时不时地左右张望一下,似乎不想让外人听到。
另一个同样做公子打扮的贵族脸一沉,低声喝斥道:“诸君被公子出容华所慑,实自愿让道。你若不愿,尽可抢到他前面行去!”
那公子一噎,闭上了嘴。
不一会,公子出带着玉紫等人,出现在第九层土台上。这土台上,五步一个持戟武士,三步一个腾腾燃烧的火把。一眼望去,森严壁垒中,两侧的栏杆,散发着玉质润泽的光芒。
玉紫盯了盯,再盯了盯,半晌,她倒抽了一口气:这些栏杆,当真是玉做的!是真正用玉做成的!
不等玉紫把地面和墙壁的材料认出,一个清朗的声音高声唱道:“赵公子出到——”
唱声中,公子出缓步踏入了一座大殿。玉紫连忙加快脚步,跟着几个剑客,一起踏入了殿中。
这个大殿,很大,很高,它宽可容纳千人,穹形的殿顶,与地面的距离,少说也有十几米。四边和殿顶上,每隔个五步,便从墙壁间突起一块石托,那石托上放着一个铜盆,铜盆中,燃烧着牛油灯。
这种牛油灯,显然材料特殊,竟是没有什么烟雾飘出。数百盏牛油灯,把大殿照得宛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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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宴中
抱歉,更新晚了,我在继续码下一章。欠稿也会抓紧还清的。
大殿中,早已人声鼎沸,公子出一步入,众人便嗖嗖地回过头来,向他看来。
万众瞩目中,公子出的脚步更加从容了,他姿态优雅而舒缓地向左侧前面的塌几走去。
走在他身后的玉紫,眼角一瞟,一眼便注意到了人群中,那张眉目如画,五官毫无瑕疵,姣好得胜过世间女子的脸。
公子子堤也来了!
玉紫双眼一亮。她迅速地掉转头,细细地瞅向公子子堤的身后。
他的身后,坐着十数个剑客贤士,可是那些人中,并无宫的身影。
玉紫暗中叹息一声,忖道:以父亲的性格,能这么短的时候内,便成为公子子堤的亲信那才怪呢。
这时的公子子堤,俊俏的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容。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旁边塌上的一个贵女。那贵女一张略削的瓜子脸,肤色近乎苍白,一双不大的眯眯眼,笑起来眼波涟涟,颇具媚意。
就容貌而言,这贵女的长相与公子子堤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看到这一幕,玉紫先是一愕,转眼间,她突然想道:莫非,这少女便是对公子子堤一往情深的齐十五公主?
就在玉紫东张西望时,公子出已在左侧塌几的第二排坐了下去。
玉紫这样的姬侍,是没有席位的。她来到公子出身畔,依附在他腿侧,盈盈跪下。
大殿门口,贵人们还在络绎涌入。不过玉紫跪在那小小的角落里,仿佛是一只小猫,外人不是走到面前,根本看不到她。自然,她也看不到从大门进来的人。
喧嚣声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殿中。
公子出嘴角含笑,慢条斯理地举过玉紫斟好的酒樽,抿了一口。他的表情中,透着一种闲云野鹤般的雅致,仿佛这里不是金马玉堂的齐宫内殿,而是青山之中,白云之外。
当玉紫视野所到的地方,塌几上都已坐满了人时。内殿入口处,再次喧嚣声大作。
因她的前面只有一排塌几,玉紫可以看得很明白。
出现在殿门口的,是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公子,他脸孔长而削瘦,五官轮廓很深,整张脸俊美而立体,他的眼窝偏深,眼神深邃冷漠,高挺鹰勾的鼻梁下,那薄薄的唇抿得紧紧的。
这人,便是齐太子!
玉紫紧紧地盯着齐太子。
再一次,她感觉到了心灵深处,那隐隐的骚动。
这种骚动,如一只虫子一样,在她的心脏中,时不时地刺一下,跳一下。
不知不觉中,玉紫抿紧了唇,咬紧了牙关。
也许是玉紫盯视的目光太过认真,这时,齐太子回过头来,迎上了她的视野。
他的眼神,依然平静无波,深深盯了她一眼后,齐太子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当下,玉紫冷笑了一声。
她目光一转,看向齐太子的身后。他的身后,紧跟着三个美姬,其中一个容长脸型,柳叶眉,丹凤眼,下巴长得有点大,笑得极为温柔,灿烂,她就是吴袖。
在她看向吴袖时,吴袖的目光盈盈扫射,也在向公子出看来。只是一眼,她便瞟到了跪在公子出腿旁的玉紫。
瞬时,吴袖展开了一个灿烂的,得意的笑容。她轻蔑地盯着玉紫,抛出了一个嘲讽的白眼来。
她是在讽刺玉紫,原来她还只是公子出的姬侍啊?想玉紫也在公子出身边多日了,居然连个席位也没有混到。
四目相对时,玉紫突然一笑。她眯着双眼,紧紧盯着吴袖,右手如刀,朝着虚空重重地一砍!
这一砍,姿势隐密,却是杀机毕露。
吴袖那绽放在脸上的笑容瞬时一僵,她恨恨地咬着牙关,瞪大了双眼。就在此时,玉紫对上了齐太子突然转来的目光。
齐太子紧紧地盯着她,在对上她还扬在空中的手势时,他薄唇一扯,露出了一个似是笑容,又似是惊讶的微笑来。
玉紫吓了一跳,迅速地低下头来。
这时,她的头顶,传来了一个低沉温和,优美清雅的声音,“玉姬?”
“然。”
公子出嘴角含笑,表情淡然,“昨日,太子夫人吴袖,曾派使向我求索于你。”
啊?
玉紫小脸变得有得白了。
她抿紧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说话的声音,有点迟疑,“公子你,你如何回答?”
公子出慢腾腾地低下头来,他盯着她,慢悠悠地说道:“我以为,你这妇人,心思隐密,诡计颇多,不可信也。”
嗖地一下,玉紫的脸变成了苍白,她低低地吐出一口气,喃喃说道:“公子,允了?”
这时刻,她的脑海中,飞快地转过千百个念头,都是想着呆会怎么找个借口,悄悄溜出齐宫的。
公子出微笑的,静静地看着脸白如纸的玉紫,看着她额头上涔涔而下的汗水。直看了半晌,直到她的唇瓣在颤抖,他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悠然自得地向一个打招呼的贵族回以一笑,懒洋洋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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