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夜风中送来一声清脆的锣鸣。冯叔康眉头微蹙,神色不耐道:「夜深更沉,还有什麽客人来访,公孑请去小女处,老朽片刻就来。」
严晓星迳往阁楼走去,只见厅中灯光明亮,他推门而入。冯杏兰与萍儿正在对奕,目睹严晓星进来,双双立起裣衽施礼,问询外间情事,严晓星扼要叙出。萍儿道:「婢干担忧公子为屠玉坤等人追上。」
严晓星笑道:「在下不愿与他们结怨,用声东击西之策诱开,但适为在下窃听出屠三山有不告而别之意,是以在下匆匆取过衣物赶来会晤令尊。」说看目注冯杏兰一眼,两道剑眉微微一蹙,接道:「秋深风寒,小姐血虚体弱,但防受凉,须加添皮袄棉衣,无虞疾病导致宿疾复发。」
冯杏兰芳心大慰,目露感激之色,嫣然一笑道:「贱妾自服过公子所赐丹药後,丝亳不觉寒冷。」
严晓星摇首道:「大意不得,还宜加添衣裳为妙。」
萍儿道:「婢子去取小姐那件皮袄来。」说着身形如风,拾级登楼而上。
冯杏兰忽靥泛红霞,朝严晓星凝眸望了一眼,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严晓星暗暗一怔,道:「小姐有何话说,在下洗耳恭听。」
冯杏兰柔声说道:「贱妾蒙公子赐药,又蒙慨然相助,此恩此德,何以为报,若不见弃,意欲结为义兄妹,不知可否?」
严晓星怎料及冯杏兰此时有此一着,不禁呆得一呆,道:「在下怎敢高攀。」
冯杏兰闻言只觉心中一阵酸楚,星眸微红,凄然道:「公子可是不屑贱妾为妹麽?」
严晓星大感为难,手掌急摇道:「小姐千万不可误会,在下身负血海大仇,恐累及令尊及小姐。」
忽闻一旁响起银铃娇笑,不知何时萍儿已然下来,一手执着一件皮袄,另一手托着木盘,上置香炉,已点好九支线香。萍儿道:「两者不能合为一谈,公子可是不屑与小姐义结金兰麽?」
严晓星目睹冯杏兰一脸凄惶,楚楚可怜之色,不忍拒之,慨然应允。两人拈香下拜,序齿结盟,严晓星年仅十七,冯杏兰长他一岁,以姐弟相称。冯杏兰笑靥如花,愉悦已极。萍儿已为冯杏兰披上皮袄,严晓星不禁赞不绝口。
冯杏兰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严晓星双手连摇道:「小弟不过认为这件皮袄所选貂皮极为珍贵,千中不得其一,小弟不需此物,兰姐留着穿吧。」
萍儿娇笑道:「小姐仅有这一件,乃老爷子多年前游踪关外,以万两官银庄票买来,作为小姐拾岁礼物。」
冯杏兰嗔道:「谁要你多口。」
严晓星料定那幅藏珍图必缝在此皮袄内,忖道:「暂不取出为上,俟酆都双判那幅藏图取到再作处置不迟。」
此刻,冯叔康在外走入,萍儿向冯叔康道:「恭喜老爷子,贺喜老爷子。」
冯叔康呆得一呆道:「老朽喜从何来?」
萍儿道:「方才小姐已与严公子义结金兰」
严晓星不待萍儿说完,向冯叔康拜了下去,口称:「义父。」他如此做已暗受病金刚孟逸雷指教,以冯叔康作为护符,其他日後复仇减去阻碍不少。
冯叔康闻言一怔,不由呵呵大笑,双手扶起道:「老朽焉有如此福气,不敢当不敢当。」
严晓星道:「先父严天梁,籍隶甘源。」
冯叔康不由大愕,太息一声道:「令尊与老朽共有两面之雅,虽不同道,却是彼此惺惺相惜,闻得令尊遇害,老朽不禁扼腕叹息久之,公子有无探出一点眉目没有?」
严晓星道:「直至如今尚未有丝毫眉目,还求义父成全。」
冯叔康喟然叹息道:「老朽已宣称封刀,不管江湖是非恩怨,但为了一双子女,也就说不得了。」说着一顿又道:「方才有客来此是老朽至友,他说昨日在西湖曾一瞥酆都双判身影,双判匆匆向北行去,显然闻讯中途折回,如今只要不失去铁掌追魂屠玉坤踪迹,定可在屠玉坤身上找出酆都双判。」
严晓星道:「此人现仍在此处麽?」
冯叔康道:「已去龙游」
突然阁外传来高声道:「龙游安通客栈有人求见严公子。」
严晓星道:「有劳带他进来。」门外应了一声,带起一阵远去的快步疾奔声响。
严晓星回面目注冯杏兰道:「夜深了,兰姐请早点歇息吧。」冯杏兰回眸一笑,扶着萍儿登楼而去,款款深情,尽在不言中。冯叔康已视严晓星为乘龙快婿,老怀弥悦,呵呵朗笑。
须臾,一个玄衣劲装大汉领着店夥进来,店夥向严晓星哈腰抱拳笑道:「公子,陈二爷命小的赶来送交一封书信。」说看从怀中取出一封密缄。
严晓星接过,取出一锭白银赏给店夥,道:「多谢你了。」
店夥称谢道:「那麽小的告辞了。」玄衣大汉领着店夥退出。
严晓星拆阅来信,面色一变,道:「果然不出所料,那陶胜三与那无名凶邪沆瀣一气。」
冯叔康道:「什麽凶邪?」
严晓星道出自己乔装罗刹门下赵春城去万祥客栈有意寻仇,高雨辰陶胜三趁机张交,高雨辰并欲拜见罗刹夫人,陶胜三却因自己答称罗刹夫人未曾赶来推故不往,自己已有心疑并叙出与罗刹二女赶往骊龙谷附近那座无人荒庙,发现多具屍体及白衣人寻仇,自己跟踪陶胜三来此等情。冯叔康闻言有多处疑窦,却因严晓星是其义子,将其一概抹杀,含笑道:「大概星儿对陶胜三早有主见。」严晓星俊脸一红,说出迷魂谷主陶泰麟夫妇无故失踪等情。
冯叔康不禁面色一变,道:「罗刹夫人猜得不错,胸胜三确嫌疑最重,陶胜三明晨尚要来此,你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擒住」
严晓星忽道:「来不及了,陶胜三率领群邪已然来到。」说着虚空扬掌,灯烛俱灭,伸手不见五指。
片刻,忽闻陶胜三朗朗语声道:「冯兄在麽?」
冯叔康目泛杀机,哈哈大笑道:「陶兄何故出而复返。」两臂一展,捷逾飞鸟般掠出。
严晓星反身如飞掠上楼去,萍儿正立在门首,匆匆问道:「小姐安睡了麽?」萍儿摇首。
严晓星一闪而入,只见房内一片朦胧,窗外如银月色隐约可见冯杏兰握着一支长剑站立在壁角,迅忙向冯杏兰要过手中长剑。
蓦地——紧闭的窗户突啪的一声,被震了开去,一条白色人影闪电穿入。严晓星不待来人双足沾地,唰的一剑挥出,寒虹电卷。只听闷嗥一声,白衣人轰地一声倒地,一只右臂齐肘削断,血涌如注,晕死过去。冯杏兰瞧得心头骇然,忖道:「这是什麽剑法,如此毒辣。」她胸罗武学博杂,却瞧不出严晓星施展的是何种剑法。
那白衣人甫才倒地,窗外电闪般先後疾射两白衣人,目光森冷,面色阴沉,令人不寒而栗。严晓星鼻中冷哼一声,一剑击出,寒芒电奔,迅疾凌厉,刺中一白衣人左胸,噗的一声,如击败革,只觉手腕微麻。白衣人如受千斤重击,身形踉跄不稳,倒退了一步,目中闪掠出一抹惊骇神光。
严晓星已知来人练有一身混元气功,浑身刀剑不入,忽察觉另一白衣人似欲向冯杏兰猝击,大喝一声,左掌往那白衣人劈去。白衣人顿感红光眩目,一片奇焚奇热扑向面门,心神大骇,闪避不及,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嗥,仰面倒地。
另一白衣人不禁胆寒魂飞,做梦也未有想到遇上了棘手强敌,右手迅疾探囊,欲施展绝毒暗器。他快,严晓星比他更快,五指倏如电光石火伸出,一把扣住白衣人右手曲池穴,神力一拧,喀嚓声响,一条右臂生生被拧断,血涌如注。严晓星右腿飞踢在白衣人气海穴上,只见白衣人眼耳口鼻内冒出鲜血,气绝毙命。冯杏兰萍儿目露惊喜之色,严晓星探手窗外一望,暗道不好,急从怀中取出一方蒙面纱巾紮住面目,穿窗而出。
逍遥大岁冯叔康正与一白衣蒙面老叟蓄势对峙,相距约莫一丈远近。环周身外七白衣人各立方位,布设奇门防冯叔康遁逃。那陶胜三屹立在一株参天古木下,似好整以暇,隔岸观火,但他耳目聪灵,忽感身後衣袂带风之声,心中一惊,蓦然回顾,只见一具黑衣蒙面人,脑中闪出神木令传人,迅疾打出一蓬毒针,似一片白雾般罩向黑衣人面门,趁机一鹤冲天飞起。
严晓星微哼一声,右掌疾扬,红光一闪,毒针遇上炽热如火的掌罡,丝丝融化为一片轻烟,那陶胜三已逃得无影无踪。黑衣人略一沉吟,不愿追赶陶胜三,只听白衣蒙面老者阴恻图冷笑道:「冯老师,望你三思而行,以免後悔莫及。」说时,蒙面巾露出两只目孔内逼射出两道异样神光。
冯叔康不答,只觉对方异样眼神使他心旌猛摇,自己欲避开而不能,渐渐自己真气无法复聚,不禁心神凛骇。黑衣人瞧出冯叔康身陷危境,丹田奔放一声暴雷似地大喝,身形电射扑去。那布设奇门七白衣人奇快阻截,不容黑衣人扑入阵中,黑衣人又掌一分,叭叭两声印实在两白衣人胸前,嗥声未出,已自横屍倒地。黑衣人借势一跃,已落在白衣蒙面老者之後。冯叔康闻得一声炸耳大喝,如梦方醒,精神一振,真力复聚,双掌一式「移山撼岳」推了出去。
白衣蒙面老者怒喝一声道:「找死。」双掌迎出,硬接一击。却不料黑衣人已欺在身後,白衣蒙面老者似背後生了眼睛,身形倏地冲天而起,喉中发出一声清澈长啸。四白衣匪徒亦纷纷穿空,去势如电,啸声仍自袅袅夜空,身形如鸟远去无踪。
冯叔康目光炯炯逼射在黑衣人身上,道:「尊驾是何来历?」
楼上突飞下冯杏兰萍儿两条娇俏身影,冯杏兰道:「爹,您老人家与他须臾之别就不认得了麽?」
冯叔康不禁一怔,恍然大悟,哦了声道:「你莫非是星儿。」黑衣人揭下蒙面乌巾,正是那严晓星。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为父在武林中久享威望,武功精奇,黑白两道无不畏惧三分,今宵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