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只怕转眼就会被杀人灭口。只有寻到夫人门下,这才是万无一失!”
蔡氏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悠然道:“李固,听你所言,卢家那个贾氏,竟然是个大义灭亲的女中丈夫了?”
李固赶紧道:“回夫人,贾氏聪明贤惠,温柔可亲,知书达礼,通晓大体。卢俊义妄想对夫人不利,是多大的罪名?贾氏岂肯与此独夫同败?遂暗命小人,赍了一包袱金珠,来求见夫人。一是出首,二是乞请夫人只罪卢俊义一人,饶了卢府其余人等的性命!”说着,将一个临来时卢俊义给他准备的锦缎包袱高高地举了起来。
如花凤姐接过来,在蔡氏面前打开看时,锦盒里耀眼生花,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纵然蔡氏眼高,也有几件颇能惊心寓目者。蔡氏赏玩半晌后,点了点头,如花凤姐将礼物收起。
蔡氏这才向李固说道:“劳你家贾氏夫人费心,可客气得紧呐!”
李固不敢抬头,但听到蔡氏语气中多了春风一般的温暖,心中大定,脸上忍不住露出得计的笑容来,恭声道:“区区薄礼,实在配不上夫人的身份,还望夫人恕罪。”
“这礼物却也不薄,买平常人一条性命,已经是足够的了!”蔡氏悠然道,“但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李管家有以教我。”
李固急忙叩头道:“夫人言重了,便请示下。”
蔡氏森然道:“我只奇怪一事——卢俊义密谋行刺,这是多大事体?贾氏就算要出首,张三不派,李四不派,却偏偏捡中了你这个卢俊义的心腹!她难道不怕你阳奉阴违,转脸便在卢俊义面前出卖了她?”
李固如雷轰顶,全身颤抖,爬在地下一时作声不得。
耳中只听蔡氏冷笑道:“你区区一个管家,能有多大的担当,居然就当起你家主母的家来?贾氏平日里给了你甚么好处,能让你舍了主人的救命之恩,知遇之德,却跑来这里舍身破命地出首?”
李固涩声道:“小人……小人……”一时间胸中惶恐焦急之下,心乱如麻,语不成句。
蔡氏又把声音放缓道:“李固,本夫人是不受人欺的,谁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叫他全家都死!但人皆有好奇之心,你和你家主母之间,似乎很有些隐情啊!只消你如实说了出来,我开天高地厚之恩,免你瞒诈之罪!”
见李固还是踌躇不答,蔡氏一下子变了面皮,戟指着李固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你以为你不说,本夫人就查不出来了?只消和卢俊义当面对质,不怕分不出是非清白!那时水落石出,你这厮背主,问个充军;半路上结果了你性命!贾氏背夫,坐个木驴游街后,十字路口吃千刀万剐!黄泉路上,你们这对奸夫恶妇有缘再凑到一起去快活吧!”
李固此时再撑持不住,叩头如捣蒜:“夫人开恩,小人愿招!”
蔡氏回嗔作喜道:“这才是个知机的人!你只消老实说了,多少是好!”
于是李固涕泪齐下,将卢俊义如何救了自己,自己如何在卢府中做到都管,卢俊义如何醉心武艺不好女色,贾氏如何闺闱寂寞,自己如何趁虚而入……尽都说了一遍。
蔡氏听得津津有味,满面红光,真比听了一部大书还要兴奋。说到关键处,蔡氏不时插话,于诸般细节处精益求精,反复搜求,务要李固说得尽善尽美。还好李固是读书人出身,肚中颇有几两墨水,言语中龙虎皆能从骨里瞄出,听得蔡氏大是畅意。
终于说到今日,卢俊义如何命李固前来结好蔡氏,李固恋奸情热之下如何灵机一动妄图构陷卢俊义,翠云楼中李固如何危言耸听打动了梁伟锁,谁知事到临头,却瞒不过面前的蔡氏夫人去。诸般缘由,尽都叙述得一清二楚。
梁伟锁一直在门边垂手侍立,听到自己被李固玩弄于唇舌之间,愤愧无地,赶紧跪倒向蔡氏请罪。
蔡氏洞悉奸谋,正在兴头上,也不责怪梁伟锁,轻飘飘地一挥手道:“念在猥琐儿你平日里赤胆忠心,今日便饶你这一回。此后办事,却要仔细!再敢信谣传谣将这等欺心罔上的混帐行子弄进府来,小心你的皮!”
梁伟锁听了,面上感激涕零,许下了血盆誓愿,要今生今世为夫人效忠。最后指着簌簌发抖的李固问道:“夫人,这厮该当如何处置?”
蔡氏打了个呵欠道:“我答应了他,不与他计较的。本夫人金口玉言,说了岂能不算?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将他关到水牢里去,叫他长长记性!”
梁伟锁大喜,将李固横拉竖拽了出去,叫健仆将李固扔进府里的水牢最深处受苦,方出自家被愚的一口恶气。
待发落已定,蔡氏却又将梁伟锁叫到面前,绷着脸吩咐他道:“李固此人,我还有用。猥琐儿你点到为止,也就罢了,休要伤残了他的根本!”
梁伟锁听了,唯唯连声。如花却道:“夫人,李固是个反面无恩的小人,卢员外那般厚待他,他今日却想着谋人家,占人妻,害人命,真人中畜类!夫人若信用此等不忠之辈,只怕会有后患!”
蔡氏笑道:“我的儿,你哪里知道?马拉车,猫辟鼠,狗照门,鸡下蛋,畜牲也是有用的!待李固替我赚来千万贯横财,那时——别有计较!”这正是:
毒手之中逞毒手,黑心里面见黑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57章 燕青
蔡氏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卢俊义纵然是冤枉的,但机会难得,正好借刀杀人,让李固出首,致卢俊义于死地,卢家的千万贯家财就姓蔡了。
当然,巧取豪夺,吃相太过难看。妙在有李固这个原卢府都管在,杀了卢俊义这腔肥猪后,贾氏主内,李固主外,正好由这对奸夫恶妇负责将卢俊义名下产业接手运作起来,蔡氏只要抓着他们的把柄,每天安心数他们孝敬上来的钱财就行了。过个一年半载的,卢家的财产也就被蔡氏的心腹人侵润得差不多了,那时再一脚把李固贾氏踢到一边,替屈死的卢俊义伸张正义,那时这河北百姓,还不交口称赞留守夫人英明吗?
当然,跟李固不能这么说。蔡氏温言许诺,只要李固配合着将卢俊义算计了,并献出卢家一半家产,就保举他接掌卢家另一半家业,还能与贾氏双宿双飞。李固刚在水牢黑狱里浸了一遭儿,已成惊弓之鸟,只恨不能早离了这人间地狱,听到蔡氏安抚之言,一头扎在了地上,几乎将脑门子磕碎,口口声声“愿为夫人效死”!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梁伟锁以梁中书的名义,请卢俊义过府议事。卢俊义不疑有它,依约而来,轻轻松松就被蒙汗药放倒了。武艺冠河北的玉麒麟万万也没想到,官府动用起这等下三滥的贼寇手段时,竟然更加的纯熟,他一个安分守法的商人,到此时便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却又往哪里施展?
蔡氏一不做二不休,这件事索性连梁中书都蒙到鼓里去。梁中书一来要准备再赴青州进剿呼延叛军,二来要应付河北因盐政改革冒出的民乱,一时间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蔡氏这里弄出的小动作?
李固回家,知会了贾氏,二人统一口径,只说卢俊义在梁中书幕下参赞军机,准备随军进剿青州,将卢府上下瞒得铁桶一样,只等梁中书前脚去青州,后脚蔡氏就处置卢俊义,杀人夺产。
做出这恁大的事体后,李固先惶恐了两天,但看到自己居然将万人瞒哄得密不透风,就渐渐轻狂起来,白天是李都管,晚上就钻进贾氏的屋子里享起员外爷的福了,宅里虽有些下人闻到些声气,但贾氏大把钱财洒下来,各人得了好处,统统成了聋子瞎子。
这一日李固正和贾氏白昼调笑于画窗之下,忽有心腹家丁来报:“主母,李都管,不好了!燕青燕小乙哥!他他他……他回来了!”
李固和贾氏一听,唬得面色更变,从丹田里直滚上怵惧来。卢俊义府中第一个得用之人却不是李固,而是燕青。这人是卢员外府中奴仆的家生儿子,父母已双亡,卢员外从小将他养大。为见他—身雪练也似白肉,卢俊义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得遍体花绣,却似玉栏杆上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
这燕青除了一身好花绣,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他从小跟卢俊义各路军州跑买卖,亦说的四方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于聪明灵巧外,更苦练得一手好弩箭,箭到物落,万无一失。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这么个风流倜傥的人儿,大名府中无人不爱,因此人们口顺,都叫他做浪子燕青,因他排行第二,又叫他小乙哥。
数月前,卢家所属的海船要从登州放船到倭国去,诸事千头万绪,卢俊义便派燕青前往打点料理。李固本以为燕青是少年浪性,乍离主人家少了管束,还不在外面游荡个猴年马月?谁知燕青这就回来了。早知他这般神速,李固未必便敢萌出陷害卢俊义的胆子。
李固知道燕青生就的九转琉璃眼,七窍玲珑心,有他在府里,自家奸谋败露是指顾间的事。那燕青却是真正的对卢俊义忠心耿耿,那时他翻了面皮,自己的人头保准要被割下来挂到大名府最高的旗杆上,天王老子来了也解救自己不得。
“怎的好?怎的好?”李固打发了家丁下去,在贾氏面前团团乱转圈子。
贾氏勉强镇静道:“你莫慌,咱们后面有蔡氏夫人撑腰,怕他一个小小的奴生子么?”
李固闻言,略安稳了些。贾氏一声令下,摆足了主母的姿态,命人专唤燕青进见。
燕青风尘仆仆地进来,跪倒在贾氏窗前,恭声道:“小乙见过夫人!”
李固在旁边侍立,见燕青谨守仆下礼节,又跪倒在那里,胆气又壮了几分。
贾氏却也不敢太过无礼,赐燕青起身坐了,然后在窗里说道:“今有留守大人礼贤下士,请老爷入府随军参赞军务,共剿青州,已数日未曾着家了。登州商船事务,你便在这里与我和李都管说了吧!”
燕青应了一声“是”,然后打开随身的簿记,跟贾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