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是曾经和自己有过行贿纳贿关系的程万里,高俅的心马上就放了下来,看来这董平说的都是真的了,于是高俅亲自拍马迎上:“程太守,前日一别,可想死本大人了!”
程万里上前拉了高俅的手,亦是深情款款地道:“近日太尉大人和梁山贼寇交战,下官只觉得心惊肉跳,夙兴夜寐,皆不得安,于是便派了小婿带了人马,来往巡视,不想苍天有眼,真的接应到了大人——不敢请问大人,这剿匪之事……?”
高俅脸上一红,支吾道:“这个……这个……唉!朝廷养士百年,不想养出了一群废物。他们平时吃空饷,战时则揪些老弱充数,本太尉一时不察,深受其害,弄得如今一败涂地,仓惶于歧路,再休提名士风流……”
眼看高俅说得无比沉痛,程万里急忙安慰呵护道:“太尉大人休要伤心,昔年楚汉交兵,汉家多败,然最后还不是打得楚霸王乌江自刎?今日太尉大人虽暂时失利,却不可折了锐气,下官荒州就在前方不远,敢请太尉大人前往歇马,就此重整金鼓,再竖旗枪,表奏朝廷,多发救兵,那时再与贼人决一死战!”
高俅听程万里如此善解人意,不由得涕泪交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程太守也!待回到东京,碰上官家心情欢畅的时候,我高俅一定要仗义进言,替大人挣一个大学士回来!”
两下里说到情浓之处,真真是如同蜜里调油一般,当下程万里盛情邀请高俅莅临东平府指导工作,高俅欣然从之,两下里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迤逦往东平府来。
闻焕章看着前方程太守和高太尉言笑甚欢的背影,又看看勒兵在一旁保驾的双枪将董平,心下狐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安之下,凑到党世英马前,低声道:“党兄弟啊!到了东平府,咱们可得小心!”
党世英捂着被打花了的脸,瓮声瓮气地道:“这个何消闻先生你吩咐?咱们肯定得防备梁山草寇穷追不舍!哼哼!等大人上了本,朝廷发来了救兵,我党世英必报今日之仇!”
闻焕章心里虽然在骂:“这个浑人!”但还是得指点迷津道:“党兄弟啊!我只恐祸患不在梁山,而在东平府内也!这程万里和那个曾经的降将双枪将董平,来得也忒巧了吧?咱们可得灵醒点儿!”
党世英听着正一个激灵,旁边的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悄声接口了:“党统制闻参谋尽管放心,若有变故,放着小将的兵马在此护驾,必然能保得大家平安!”
见荆忠如此仗义,闻焕章心中大定,谢道:“太尉大人的安危,全仰仗荆节度了!”
一路行到东平府,进城时,程万里道:“太尉大人光降,鄙州蓬荜生辉,只是——这东平府地方狭小,如何能安得如此多兵马?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闻焕章心道:“来了!”当下胳膊肘左右开弓,轻轻地碰了党世英和荆忠各一下,让二人做好随机应变、据理力争的准备。
高俅除了奉承上意是一流高手,遇事就是个最没主意的,听程万里这么一说,便把眼来觑闻焕章,口中则应道:“是啊!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还未等闻焕章见缝插针,程万里就抢着道:“不如这样吧!太尉大人的兵马远来是客,就请入州城歇马,却让小婿引本州兵往城外驻扎,若梁山追兵到来,也能抵挡一阵,为大人争取个临敌观阵的空档——却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闻焕章、党世英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闻焕章最怕程万里让自家人马驻在城外,却赚高俅入城,那时一声令下,摔杯为号,便有千军万马,远水岂能解近渴?但现在,程太守却把东平府放了空城,请自家人马入驻,显见得并无二意——难道自己真的犯了多疑?错怪了程万里、董平翁婿不成?
如此优渥的条件象馅饼一样从天上掉了下来,高俅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点头道:“强宾不压主,任凭程兄裁处便是!”
于是程万里命董平率领东平府军马,离城十里下寨,以备梁山人马入寇,高俅、闻焕章、党世英、荆忠引本部人马,鱼贯入城,兵士自往城中军营驻地安歇,高俅等一干人,却随程万里进州衙里来。
闻焕章看程万里安排,实无恶意,心中嘀咕道:“也罢!只要这座城由我们的兵马控制起来,纵然这程太守生了甚么三心二意,他也是孤掌难鸣,不足为虑!”
进了州衙,程万里一声令下,府中大排筵宴,款待众位贵人。趁着开席前高俅和程万里说话的工夫,荆忠将闻焕章和党世英一拉,悄声道:“闻先生,要不要我和党统制先把城里的防务安排一下?”
闻焕章听了大悦:“荆节度此言有理,梁山贼人说不定旦夕即至,若不先备,必有后忧——既如此,一切就偏劳二位了!”
于是荆忠和党世英就以备贼的名义,向高俅请令布置城防。高俅自无不允,程万里也热情地派出了城中主事的官吏相助,并连声道:“二位将军忙完公事,早些回来,宴上专等敬酒!”
荆忠和党世英在本地官吏的协助下,自去安排城防,偏生高俅的嫡系人马听到要自家上城墙,喝冷风,就怨声载道起来。荆忠就卖党世英一个面子,高俅嫡系人马尽皆缩在城内军营中高乐,却让自己部下的那些人马在城中各处顶缸,党世英见荆忠如此识做,自是称谢不迭。
将城中防务粗略一番布置,荆忠和党世英复回州衙,程万里和高俅、闻焕章正喝得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见荆忠党世英回来了,如获至宝,急忙拉着二人入席。
又喝了一个时辰,众人都有些高了。高俅便吹嘘起来:“我幼时学得相扑,天下无对!”
程万里眼睛也斜了,也吹道:“相扑算得甚么?我幼时学得朝真降圣,只消一声号令,就能请来天兵天将!”
高俅听了,哪里相信?便鼓噪起来:“程兄你吹牛不上税!现放着这席上恁多人,你却请个天兵天将出来?”
程万里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叫道:“这有何难?众位上眼!”说着手一扬,“啪”的一声,将酒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有分教:
阵上交锋真辛苦,瓮中捉鳖最轻松。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64章 太尉梦
好好的一件瓷器,说摔就摔了,倒把席上众人吓了一跳。高俅便道:“程兄,你醉了!”
程万里笑得有点狂:“哈哈哈——下官可是酒醉心明呐!太尉大人想看的天兵天将,我已经给你请出来了!”
“嗯?”高俅一时间莫名其妙,眨巴了几下醉眼,顺着程万里的目光转头往门口一看,却见一个人笑吟吟地正站在那里,微微抱拳道:“太尉大人高乐啊!”
高俅醉眼昏花,一时认不清楚,口中兀自道:“你便是程太守请来的天兵?我看你也不生三头,未长六臂,哪里有象天兵的地方了?若真有好戏法儿,就在这宴前耍几个出来,若入得本大人法眼时,必然重重有赏!”
那人笑道:“既然太尉大人要看戏法儿,那我就耍一个出来!我数一二三,大人身边这两位手里的酒杯就要摔到地上了——一二三!尔等还不束手,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就听“啪啪”两响,高俅身边闻焕章和党世英手里的酒杯齐齐落地。高俅大喜,拍手道:“好!好戏法!精绝!妙绝!”
却不防眼前一暗,原来党世英已经跌跌撞撞地挡在了自己身前,大叫道:“大人小心!这厮是梁山匪首西门庆!”
高俅眯了眼,大着舌头道:“党啊!你唚多了黄汤不挺尸,说甚么有天没日头的胡话?西门庆还在三才天地阵里吃灰尘呢!哪里就能进了咱们这固若金汤的郓州东平府?且一边坐了,莫阻了我看戏法儿的兴头儿!”
其实高俅有所不知,三才天地阵一破,左军关胜献徐京首级,右军林冲献梅展首级,呼延庆献上韩存保盔甲马匹,小李广花荣献项元镇首级,卢俊义献周昂、丘岳首级,张顺献刘梦龙首级……梁山人马踊跃献功,一时间人头堆如山积,筑几座京观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羽翼虽翦,首恶未除,西门庆详察之下,除了老将王焕负隅顽抗,现被梁山人马包围外,王文德、张开两个节度使乱军中跑得不知去向,这倒也罢了——高俅却也突然从大阵中蒸发,真真岂有此理!
正在四处寻找蛛丝马迹之时,有没羽箭张清派人飞马传讯,说依照元帅布置行事,又有荆忠里应外合,已经将高俅一行人赚进了东平府。西门庆众好汉听了大喜,急行军便往东平府这里来。
离东平府十里远,董平接着,便来城下叫开门。守门的都是荆忠安排的人马,事先都已经吩咐好了——东平董都监若要进城时,不得延迟怠慢,否则误了军机大事,是要扣饷钱的。
所以董平人刚往城下一站,城门就开了,梁山人马趁虚而入,兵不血刃控制了城里城外,没费吹灰之力。
自有大将引兵去收割高俅本部人马,西门庆则带一干好汉直往州衙里来。听到程太守正在宴客,西门庆是个讲礼貌的,便先让程万里的心腹人通报。程家人借传菜献果的机会在程万里身边附耳一说,太守大人大喜之余,如释重负,正好高俅自我吹嘘相扑天下无对,程万里便借题发挥,说出朝真降圣、遣将拘神的话来,听着就跟个大师一样。高俅自然不信,于是程万里顺水推舟,摔杯为号,西门庆施施然而入,悠然一笑间,程万里点头,荆忠会意,闻焕章、党世英惊破狗胆,只有高俅还蒙在酒底,懵然不知世道已变。
眼看酒席上气氛陡然凝重,西门庆笑道:“大家且轻松些——党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站在这里,阻了太尉欲穷千里目,你心下也过意得去?还是坐了说话的好。”
说着一袖挥出,势挟劲风,喝得头重脚轻的党世英一个趔趄直往后摔出去,正倒在自家椅子里,梁山小喽啰不动声色地上前,左右扶住,党世英再莫想挣扎。
高俅拍掌大笑:“好!好戏法儿!妙绝!精绝!狗儿啊!今天你逗大人我开心,受累不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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