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等少华山四头领郑重拜倒,齐声道:“吾等愿效死力!”
西门庆扶起道:“吾有精兵五万,欲在少华山设伏,引童贯入彀歼之——朱武兄弟绰号神机军师,可有善策?”
朱武咬着牙道:“小弟有个念头——只要出手灭掉童贯害民的一小股贼兵,那死太监在京兆府众贪官面前丢了脸,自然会恼羞成怒,来攻打咱们山寨,那时引其入伏,易如反掌!”
西门庆听了摇头道:“朱武兄弟此计,却也使得,但可惜不全——想那童贯虽然奸佞,却也是识得是非轻重的精明人,如今朝廷派他往江南平叛,死一队区区小兵,又不是他的儿子兄弟,算得了甚么?他何必来与咱们少华山死磕?”
朱武沉吟时,史进问道:“四泉哥哥如此说,却该如何是好?还请四泉哥哥吩咐。”
西门庆道:“只消如此如此……”
史进、陈达、杨春听了,一时还回味不过来,朱武已经深深叹服拜倒:“今日方知何谓神机!小弟从此死心塌地的服了四泉哥哥了!”
西门庆急忙扶起,笑道:“且慢佩服——童贯中不中计,还是两说呢!”
朱武用力点头道:“哥哥这一计正点在了当今昏君的要害上,何愁童贯那阉人不来?!”
于是西门庆安排人手,准备行事。
京兆府中,知府大人魏稳正安排酒宴,给童公公饯行,刚端起杯子,却听门外一阵大乱,冲进一群凶神恶煞的兵痞来,拜倒在地就放声大哭:“大人,您可要给俺们做主啊!”
堂堂知府大人的公府,这些当兵的粗坯想闯就闯,叫魏稳大人好没面子。可如今的世道,武将怕文官,文官怕太监,而童贯童公公正是太监里面最太的那一种——虽然心上觉得斯文已经扫地,但魏稳知府还是把笑容像面具一样牢牢挂着维稳。
童贯见这帮兔崽子跪在地下干嚎,心下奇怪,只有这帮兔崽子让别人嚎的份儿,什么时候他们自己却嚎上了?于是问道:“何事如此仓惶?”
为首的兵痞嚎道:“大人啊!我们营里的一队弟兄刚才外出剿匪的时候,碰上了少华山的悍匪,全部玉碎了啊!大人,这帮土匪敢杀您的手下,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他们看不起您,就是藐视当今大帝!求您赏给俺们个令箭,调一部人马,俺们屠光了他们报仇雪恨,给大人、给官家长脸去!”
童贯听了,面沉似水,问魏稳知府道:“魏大人,你这京兆府一带的土匪,都有些甚么来路?”
魏稳心下叫苦:“平白闹这么一出,这阉人又有了挑理的借口,害吾京兆府又要破费了!”
当下恭恭敬敬地道:“回大人,京兆府的巨匪,向来唯有两人——第一个叫铁面孔目裴宣,此人早年犯了贪腐重罪,从此逃走亡命,至今未能捉拿;第二个唤做九纹龙史进,就啸聚在本州东面华州少华山,打家劫舍,罪行罄竹难书,目前是我永兴军路的头一个心腹大患!”
童贯冷笑道:“九纹龙史进?哼哼!魏大人治下不靖,你这知府当得可吃力得紧啊!”
魏稳急忙避席而谢道:“是是是!卑职确实怠慢了本地匪情,未在最初面见大人之时,就向大人禀报——等下待卑职写了史进这匪徒的诸般罪状,这就给大人您送过去,只求大人开恩饶恕!”
童贯听了,面上这才有了些笑模样儿,便懒洋洋地道:“既如此,咱家就在营中专等了!哼哼!史进!我管你是九文龙还是九武龙,敢杀咱家的人,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呐!伺候咱家回营!”
在魏稳的躬身恭送下,童贯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去了。回到城外兵营中升帐议事问起来时,手下斥候已经打听得明白,少华山史进一伙加上老弱妇孺也只不过是三五百人,于是童贯派了个偏将,引两千人马,往少华山进剿——只限一日一夜,务要成功,因为时间不等人,本帅还要奉圣旨下江南平叛去呢!
剿匪小分队出发不到半天,突然有小兵来报:“启禀大人,有人求见!”
童贯心想:“必是魏稳魏知府送史进的罪状来了!”但还是矜持地道:“来者何人?”
小兵道:“来的是少华山史进——的使者!”
“嗯?!”童贯一听,是大吃一惊。这正是:
早知今日求玉帛,何必当初动干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78章 白鹿
听到来人竟然是史进的使者,童贯不由得奇道:“区区土匪,也敢自称使者?你们怎么没砍了他?”
那小兵神神秘秘地道:“大人,史进确实派来了使者,他是来给大人您送礼的!”
童贯听了仔细一打量这报讯的小兵,发现这家伙腰包鼓鼓囊囊,想必已经吃足了土匪的钱,心理马上不平衡起来,于是知耻而后勇道:“传来人入见!”
小兵出去带人了。童贯唯恐土匪派来的不是使者而是刺客,那时发财不成还要遭殃,急传令心腹铁甲护卫大刀阔斧,入帐保护。
不移时,一个人畏畏缩缩地进来,一见童贯帐中森严的气象,二话不说,先五体投地,同时恭声大叫道:“小人张二仪,拜见节度使大人,太尉大人!”
童贯虽是太监,但身上也封着武信军节度使,也和高俅一样挂太尉衔,听到这小土匪居然还知道自己的官诰名头,心下不由一乐,手上却把帅案一拍,大喝道:“张二姨?你这是什么倒霉名字?你们这些少华山匪徒杀了本帅的人,现在还敢来糊弄本帅?真真是狗胆包天!莫不是来消遣本帅的吗?”
童节度使、童太尉似乎有未卜先知之能。要知道他脚下的京兆府很久以前叫秦国,秦国曾出了位不得了的丞相叫张仪,留下过一段消遣楚王的故事。今天这个张二仪虽然消遣不了王级人物,但受了西门庆的指点后,消遣一个太监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见张二仪从身后吃力地拽过一个大包裹来,往脑袋前面一推,又趴回在地面上诚惶诚恐地道:“误会!都是误会啊!小的们出来打劫,劫完后才发现劫错了——童节度使、童太尉您老人家威震寰宇,小的们如雷贯耳,若早知道那些人是您老人家的部下,小的们就算胆上生毛,也不敢找他们的麻烦啊!没奈何,只好收拾金银宝贝,来向节度使大人、太尉大人赔罪!”
一见大包裹,童贯心头的火气先飞了一半儿,当下使个眼色,左右熟门熟路地上前,拉了大包裹到一边儿去检查。包裹一开,顿时満帐珠光宝气,里面除了没有机关埋伏之外,什么珍宝都有,整整一包裹挤得脑满肠肥。
童贯不惧珠光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看得分明之下,剩下的火气也飞进西夏国去了,那音调便和缓了好些:“你们少华山小小的山寨,居然也有这等见识,知道本帅威震寰宇之名?莫不是谎我?”
张二仪道:“节度使大人、太尉大人崇宁二、三年收复湟州、青唐,为国争光,是民族英雄,咱们满山寨的弟兄,都是久仰了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当年收复湟州、青唐虽然主要是大将王厚、高永年的功劳,但童贯适逢其会,插了一腿分功也是水到渠成。今日听到少华山土匪言语中把自己捧得如此之高,童贯大悦,当下温言道:“张二姨,你且起来说话——来人啊!赐坐!”自有人拽了个小杌子上来,张二仪千恩万谢,窝窘着坐了。
童贯一边用眼睛抚摸着珠宝——北宋的太监按惯例没办法传宗接代,所以对功名权势和金银珠宝较常人加倍的喜爱——一边喟叹道:“张二姨,看来你们少华山的好汉都是些有见识的,竟然知道本帅的丰功伟绩……”
嘴里敷衍,心里却道:“小小少华山,居然出手如此阔绰?看来这帮土匪很肥呀!我且好言安抚了这个张二姨,骗这些家伙放松警惕后,继以今日那支奇兵临之,破了匪窝,又是一场富贵!”心中盘算得圆满,面上的笑容就更加和熙起来。
听到童贯着实落力地夸奖了自家山寨几句,张二仪受宠若惊,赶紧站起身,逼着手道:“节度使大人、太尉大人……”
童贯挥手道:“吾恩准你省几个字,就叫大人吧!”
张二仪道:“是是是!大人恩宽!小人寨子里之所以有些见识,皆因为我们那里是风水宝地,地灵才人杰……”
童贯一乐,心道:“终于碰上比我还不要脸的了。这张二仪竟然敢老鼠上秤盘——自称自!嘿嘿!真叫本帅可发一笑啊!”
当下笑道:“你们山寨灵在何处?”
张二仪便绘声绘色地道:“以前那些金牛金雀的故事就不说了,单只说这两年,俺们山里就出来了不得了的灵兽——打水碰上麒麟,摘果子看见凤凰,前几天竟然有一对儿白鹿直跑进我们山寨里来,把我们一寨人都惊了……”
话音未落,童贯也惊了,霍然而起:“白鹿何在?”
张二仪道:“白鹿被我们史寨主烧香磕头后,就留在寨里不走了,现在每天当祖宗一样供着。这两只鹿也怪,喝水吃草外,还要吃玉,把我们朱军师的玉笔筒、玉镇纸、还有身上挂的玉佩都给吃了……”
话音未落,猛听童贯仰天长笑。张二仪一时惊得呆了,畏缩地看着旁若无人的童贯,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童贯,不大笑一场不足以宣泄自家满腔的喜悦!当今官家是什么?是天上的帝君下凡!帝君都下凡了,这大宋国内怎么也应该有什么祥瑞冒出来吧?
遗憾的是,没有!还不如上一任官家哲宗赵煦,哲宗在一零九八戊寅年正月丙寅,也是在这永兴军路,有咸阳县民段义在河南乡刘银村修房子,从地里挖出块古玉印来,其光照室,铭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段义赶紧把印献给了官府。三月乙丑,哲宗诏蔡京等辨验段义所献玉印,京目为秦玺,遂名曰“天授传国受命宝。”于是五月,戊申朔,哲宗御大庆殿,受“天授传国受命宝”,行朝会礼,从此那一年就叫做元符元年。
可惜,这元符祥瑞没给哲宗带来什么好运,还不到两年他就呜呼哀哉了。可即使如此,当今徽宗皇帝还是想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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