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又有耶律大悲奴锲而不舍地来败兴:“若那新皇贪恋权势,不还政于陛下,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马人望愤然道:“是何言也?陛下教子以义方,自晋王以下,诸王皆贤孝,安有贪恋权势,不守人伦之理?”
耶律延禧也挺起胸膛道:“寡人的儿子,寡人还不知道吗?朕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万无忤逆之理!耶律卿你啊,实在是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听陛下如此敲砖钉脚,耶律大悲奴等人也只能无奈地对望了几眼,谢罪道:“臣管窥蠡测,智谋不及于陛下万一,伏请陛下恕罪。”如此回合下来,方才奉承得耶律延禧欢喜。
耶律延禧咂吮着马人望这暂时逊位之计,真是越嚼越有筋道,不由得大笑道:“马老爱卿,这逊位所托付之人,你腹中可有个稿儿了?”
马人望这回谦退道:“这是陛下的家事,老臣却不敢妄言。”
耶律延禧心下更喜,但还是坚持道:“一计不烦二主,马老爱卿又何必推辞?”
尽管如此,马人望还是坚决不表态,只请耶律延禧自己做主。
耶律延禧春风满面之下,便雨露均施起来,问耶律大悲奴等四老臣道:“若依卿等之见,这传位之人,该当为谁?”
若是在此事上装聋作哑,也只不过是步了马人望的后尘,倒显得自家这几个老头儿比不上姓马的,只能以他的马首是瞻了——五老同殿称臣,岂肯后人?于是耶律大悲奴等人拿定了主意,不但要在逊位这件事上奉承天祚皇帝的上意,还要顺水推舟,讨未来接班人的欢心。
这四个老头儿平时关起门来过他们的安闲日月,跟诸王都没什么亲密的交接,以为避嫌自保之道。但朝中众口涣涣,聋子也知道耶律延禧最宠爱元妃萧贵哥,因此萧贵哥所生的秦王耶律定也跟着水涨船高,这大辽的国祚,将来必然是要传给耶律定的了,此时不来讨好,更待何时?
因此一听耶律延禧问起,耶律大悲奴便上赶着凑趣儿道:“依老臣之浅见,此重责大任非秦王殿下不可!”
其他几个老头儿纷纷随声附和:“耶律公之言,正合吾等之意!”
马人望听了,在一旁不则一声儿,肚子里却是一阵微微冷笑。
却听耶律延禧道:“寡人六子之中,卿等何以独重秦王?”
耶律大悲奴道:“皆因秦王有英主之像,明君之材,万岁教养得好啊!今日陛下既要暂时逊位,虽是权宜之计,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还是当选秦王为是,只有早日定下了名份,日后秦王才能克绍箕裘,不负陛下所望。”
“哦”了一声,耶律延禧慢慢地道:“卿等也知今日是权宜之计,继位之人,少不得要背个大大的污点——若秦王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是英主之像,明君之材,过早捧他上位,岂不是让美玉蒙尘吗?”
耶律大悲奴等人心下“哎唷”一声,暗暗叫苦——只顾与马老头争宠,却一不小心将马屁拍到马脚上了!但现在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不能往回收,只好强辞巧辩了。因此耶律大悲奴绞尽脑汁地道:“陛下,常言说的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今日让秦王受些挫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来日秦王身登大宝,有了今日这一跌,方能晓得为君的三昧啊!”
“哼”了一声,耶律延禧拂袖道:“罢了!寡人终不能令吾爱子受此委屈!秦王之议,再也休提!”
四个老头子对望一眼,心里暗暗叫苦。
其实,耶律延禧心里想得更深了一层——秦王耶律定背后有皇后萧夺里懒、元妃萧贵哥撑腰,若让他接了大位,万一弄假成真,最后收不回来皇权,那可真叫做耍脱了!因此无论如何,这一回的暂时逊位,不能传给秦王!
秦王不成,那么就传给……
略一思索,天祚皇帝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这正是:
皇位龙虎交替日,帝苑风云反覆间。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4章 天仁帝
天祚皇帝虽然是个精明的猎人、昏庸的皇帝,但他到底没白跟在爷爷耶律洪基身边许多年,还是有几分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帝王心术的。
秦王耶律定羽翼日渐丰满,若这回假传位于他,有可能弄假成真,尾大不掉;反倒是晋王敖鲁斡影单形孤,母亲文妃萧瑟瑟失势,一个姨夫耶律余睹远遁他乡,另一个姨夫耶律达曷野、舅舅萧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命,谁顾得上照应他这个不开运的外甥啊?如此一来,就算让敖鲁斡做了辽帝,朝纲实际上还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呵呵!都说晋王贤孝,就让他光荣地成为慈父的挡箭牌吧!就算在以后的日子里替自己背了什么超级黑锅,但他不是极得民心人望吗?大家原谅起他来估计也应该没甚么难度。
权衡利弊之下,天祚皇帝终于做出了传位人选的决定,阴差阳错的,这个决定也成了他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之一——另一个英明决定就是大力提拔年轻的状元郎耶律大石——有一有二之外,就没有再三再四了。
既然做出了圣裁,天祚皇帝便立即雷厉风行地办了起来,因为是战时,所以诸般仪式一切从简,只是请了中华联邦的尊使程万里到场观礼,也就算是一场国际盛事了。
仪式过后,耶律延禧就成了太上皇,新鲜出炉的太上皇跟程万里殷殷话别,尽述了一番自家悔恨无比、痛不欲生的心路历程后,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别宫去了,皇帝御用的正殿,留给新皇,正好发硎初试,拿来接待中华联邦的使臣,也让远人看看辽国新皇的度量。
对于程万里来说,辽国的这场逊位风波实在是忒有效率了,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完成了皇位的传承,耶律延禧从此转入了幕后。如果这个消息传回了中华联邦,一定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的。
西门庆的参谋本部在对待辽国皇帝的战略问题上,分为两派。
一派是保皇派。这些人以朱武为首,认为邻国的皇帝越昏庸,对于本国来说就越是福气,因此不妨推波助澜,今天送过去几个美女,明天送过去几车奢侈品,让辽国的天祚皇帝耽于声色,再昏庸一点儿,更昏庸一点儿,如此一来,辽国就不足为患了。
要祸乱一个国家,最好的手段不是费气败力地去攻城略地,也不是绞尽脑汁地去收服人心,而是尽力帮着放纵对方国家领导人的欲望,尤其是在一个非民选的人治社会里,这种手段几乎是无解的,一用一个准儿。
因此,耶律延禧是中华联邦人民的好朋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中华联邦的保皇派们一定要保佑这位异国友人长命百岁,永远执政,把辽国的皇位和辽国的气运一起坚定不移地坐下去,让其永垂不朽!
而另一派是反皇派,这些人对耶律延禧的昏庸有着极大的看法,而且他们搬出了西门庆的建国蓝图来说事——西门庆为中华联邦规划的远景目标中,提出在适当的时候,接引契丹辽国加入中华联邦,然后以辽国为纽带,再援引西夏也成为中华联邦的一份子,最后结成一个统一、完整的大中国。
而只要耶律延禧在位,以这位皇帝的本性来说,就没可能让他加入中华联邦,他那种竭天下物力为己用的贪婪是最大的障碍,与中华联邦道不同不相为谋。
因此,要实现一统中华的联邦梦想,就必须搬开耶律延禧这块巨大的绊脚石,最好能创造机会令辽国内部自相残杀,父子相残,手足相煎之后,中华联邦再寻机入场打开新局面。
当然,也有部分武将认为,要收拾天祚昏君下台,没必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大军云集,自然马到成功。
西门庆很高兴这种氛围。给大家创造出一种环境后,他们就会自主地开动脑筋,自动自发地想事,把精力用在辩论上,在辩论中完善自己,同时也会于进退中有限地妥协以求同存异,而不是象从前那种唯唯诺诺的奴才秧子一样,正事懒干,只把精力放在彼此间勾心斗角上——一个国家的振兴,没可能由一群宵小奴才建设起来。
关于辽国的争论中,吐蕃人和大理人是坚定的反皇派,估计他们觉得自己虽然是中华联邦的一份子,但到底显得有些人单势孤,多加入几个国家,也能给自己找个伴儿。
西门庆感情上是赞同反皇的,他也看耶律延禧不顺眼,如果是在中华联邦,这样的家伙早就应该和贪官全家一起被送进讲武堂,作为新兵练手的活体材料来使用了。
但他不能开口赞同或是反对,他要保持团队间这种健康向上的良好气氛,让他们围绕着一个话题炼精健脑,启迪智慧,胜过自己这个当头儿的直接拍板定案。
程万里因为要出使辽国的关系,也被吸收进西门庆的参谋本部,当了几天编外学习人员,感受了一番那种近似于狂热的气氛。对程万里这种旧朝出身的官僚来说,他反而更倾向于保皇派,毕竟勾心斗角算计人是当官的一种乐趣,现在的新国一场体制改革天翻地覆,当官只能为民做仆,难以彼此算计了,少了多少乐趣,若是能算计算计敌国的君王,也是一项不错的替代。
没想到,今天耶律延禧居然主动逊位了!这可是令人万万料想不到的突然事变啊!继位的晋王敖鲁斡虽然属于赶鸭子上架型的,但这位贤王有能力,有人望,要算计他可比算计他爹要难上许多了。
辽国和中原旧王朝一样,也严禁诸王子交接大臣,勾连异国,虽然收效甚微,但这位晋王耶律敖鲁斡却是其中的异数。他从来恪守着这条陈规,从不去越雷池一步,程万里到辽国出使了三国,只在公宴上跟他见过一礼,然后就再看不到这位殿下了,反倒是其他王子明里暗里对他很热情。
不过在西门庆参谋本部的情报收集室里,程万里看到了耶律敖鲁斡罕为人知的另一面。他是辽国诸王子中最年长者,和厌恶读书的父亲不同,更多受了母亲文妃萧瑟瑟的影响,酷爱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之下,小小年纪便显示出大方气度,行事严整,有仁义之风,慈爱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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