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能问的却只有自己。
季唯不在京城中,所有的疑点他一清二楚,他可以将线索尽皆掐断,让左胜查不到他爹头上,让季唯返京后也回天乏术。
他甚至可以引导左胜查到别的人头上;完美的将杀人罪嫁接给别的人。
孟沛阳手指触上那一小块血迹;迟疑着……
清除掉这块血迹,就能保住国公府的声名,保住他的亲爹。
可随之抹去的,还有他的良知道义和信仰。
姜糼容说:“情可容法不能私!”
季唯道:“糼容若真犯了事,我不会法外容情,但是,我会陪她一起死。”
孟沛阳缓缓收回手指。
“把孟忠、孟肝、孟义、孟胆给我喊过来。”孟沛阳冷静地咐咐。
孟府里最是高大孔武有力的,就是这四个人。
孟沛阳在京城追查盛鸣的死因,姜糼容和季唯跟着皇帝的车驾到达延州,皇帝咐咐进延州城住宿。
姜糼容没有看到百姓山呼万岁百官叩拜的场面,大约皇帝出宫前已咐咐了不惊动地方官员,不住府衙不住官驿,一行人住的是客栈。
这时已是申时,一行人午膳没吃,停车后先用膳。
姜糼容早上随车驾时皇帝已进了马车,这时方得见到皇帝庐山真面目,皇帝着一袭簇新箭袖长衫,仪表堂堂,威姿赫赫,跟俊秀雅致,风采翩然的李逸站在一起,倒也蛮和谐养眼的。
太监杨公公打手势让季唯和姜糼容一起坐下陪皇帝用膳,离得近了,姜糼容见皇帝眉眼间竟隐隐的春‘情荡?漾,不觉呆了。
难道李逸竟然是攻,皇帝是受?
姜糼容这想法在皇帝拿起箸子吃饭时瞬间烟消云散。
皇帝吃饭那叫一个快啊,干净利落风卷残云,而一旁的李逸,细嚼慢咽不露齿不出声,优雅尊贵,标准的大家闺秀风范。
皇帝看到姜糼容乌溜溜的眼珠子在自己和李逸身上来回转,一点没有吃醋的味儿,也没有敬畏害怕惶恐的样子,心情大好,吃完了要搁下箸子了,随手就给姜糼容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道:“糼容表妹,这个做的不错,尝尝。”
姜糼容眼珠凸了,糼容表妹,叫的好亲热,皇上,你这是讨好表小姑子还是表小姨子?
李逸脸黑了,做男宠给猜到看出来是一回事,这么明目张胆的喊表妹昭告于人实在让他好难堪。
季唯脸更黑,用你吃饭的箸子给糼容夹菜,什么意思?间接亲‘吻吗?季唯不假思索便把那个狮子头夹到李逸碗里,然后给姜糼容鸡鱼鸭肉菜夹了满满一碗。
季唯的举动可说是极失礼极不给帝君面子,可是……这举动却又是极明白地表示了:皇上,你要关照体贴的是李逸不是我未婚妻。
皇帝给这一下打脸打得舒服无比,再一次感慨此次让季唯伴驾出行的决定实在是英明无比。
这一餐饭吃的电闪雷鸣,皇帝吃的快,瞬息工夫搁下箸子,其他人亦不敢慢,吃了个半饱便跟着放下箸子,李逸本来缓悠悠咀嚼着,看席上几人在那里眼观鼻鼻瞪心等着他一个人,只得也放下箸子表示吃饱了。
“季慎之,分头走走,了解一下延州民情和府尊官声。”皇帝咐咐道,这一开口,却又是雷霆霹雳帝威尽显。
一行人走出客栈,姜糼容自是和季唯一路,皇帝和李逸一路,刚要分道扬镳,远远传来一声洪亮的“子扬”叫喊声,眨眼工夫,一匹乌黑的骏马飘然来到跟前,马鬃毛飞扬,马背上的人高大威猛,喜形于色,笑呵呵看李逸,却是李昂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李逸双手手指微颤。
“往南去天气越来越闷热,我怕太热你受不住,把你的凉玉枕给你送过来。本来还怕不知上哪找你们,这么巧一进城就看到了。”李昂解下背上的包袱递给李逸,这才得空向皇帝请安,刚半跪下去,皇帝笑吟吟扶起他,亲切地道:“云起,咱们年龄相仿,就喊我朱兄吧。”
“朱兄。”李昂本就不太在意规矩,从善如流,拱了拱手。跟皇帝打过招呼了,又跟季唯打招呼,姜糼容正想喊表哥,李昂笑看她,问道:“叶霜,听说你落了官奴籍,还好吧?慎之,你把叶霜赎买出来了?不声不响做好事,连我都不知道。”
自己像叶霜吗?怎么连表哥都认错人了?姜糼容摸自己的六角小厮帽,低头看看自己的青灰布衣裤。
她不知,此时李府里叶霜冒了她的名生活着,李昂先入为主,故认为她是叶霜。
“叶霜是谁?什么官奴?”皇帝好奇地问道,据李逸言语里听来,李昂一直和他争抢表妹,既然是心上人,怎么还会认错人。
“叶霜是一个和我糼容表妹长的很像的人……”李昂一五一十讲来,末了,悲悯道:“她很可怜,虽然脱了死罪,可是官奴也没比死罪好多少,她还那么年轻,本来遭遇就很不幸了。”
“官奴也可以脱籍,大赦天下什么的。”皇帝沉吟着道,和李昂说着话,眼角看李逸。
“可以大赦给叶霜脱奴籍?”李昂惊喜地大叫,拉了姜糼容扑咚当街跪了下去,“皇……朱兄,求朱兄给叶霜一个恩典。”
“快请起。”皇帝把李昂和姜糼容拉起来,摸下巴作沉思状,“特赦得有理由,子扬,你觉得找什么理由好呢?”
李逸暗暗咬牙,心中一万个不愿意给叶霜脱奴籍。
李昂从东莱回来后,没少提叶霜,他疼着姜糼容,宠着薄染衣,这两个都是亲表妹,自小一起长大的,也还罢了,如今凭空又添了个叶霜,教李逸怎咽得下那口怨气。
“子扬,你最有办法了,你想想有什么办法给叶霜脱奴籍。”李昂眼睛晶亮,直刺刺看李逸。
李逸给刺得眼睛涩痛,只要皇帝愿意,要特赦随时可找出理由,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还不是要让自己领她人情。
从老爹搞出栖凤台糟事皇帝替他擦屁‘股后,他这些日子人情债肉偿,每晚没停歇过,心中闷怒满腔,磨牙许久,不忍让李昂失望,压下怒气平静道:“皇上仁孝,为太后祈福大赦,也是一宗美事。”
“就依子扬的建议。”皇帝笑眯眯道:“杨公公,拟旨传回京城,朕为太后祈福,特赦今年落奴籍的官奴脱籍。”
“谢皇上隆恩。”李昂忘了大街上,拉了姜糼容跪下去,咚一声大力磕头。
膝盖好疼额头好疼,站起身时,姜糼容皱眉吸气,季唯忙把她拉到一边帮她揉‘推,倒没怪李昂,心道权当糼容还儿时喝叶霜血的情。
皇帝想着又卖了一个大人情给李逸,今晚李逸又得肉偿了,心情大好,笑着道:“云起既然来了,一起到街上走走吧。”
“也好,子扬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回京,又得好长时间看不到他了。”李昂点头,把李逸手里的凉玉枕拿过来绑到自己背上,“这个怪沉,我来拿着。”语毕,看李逸额头微有汗意,抬头望了望天,道:“阳光太猛,朱兄,你们马车里有伞吗?”
“有的。”皇帝不知他问话何意,招手让侍卫拿伞。
侍卫拿了一把过来。
李昂展开高举挡到李逸头上,又道:“还有没有?女孩子家娇弱,再拿一把给慎之帮叶霜挡阳光。”
一面又对皇帝解释,道:“子扬身子骨弱,冬天怕冷,夏天怕热。”
李逸身子骨弱吗?皇帝有些不解,李逸在床上那个勇猛啊,除了外表温文尔雅,她真没看出李逸哪里身子骨弱。
看侍卫又拿来一把伞,把自己的马牵进客栈后院去了,李昂招呼道:“走吧,慎之,小心些,看好叶霜,叶霜,跟紧大家,不要离得太远了。”
皇帝说了让分头走了解民情的,季唯和姜糼容对视了一眼,跟在李昂背后走,不分路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着,皇帝暗暗咬小手绢,很想顶替李昂的位置自己给李逸打伞。
本来要了解民情打听延州知府的官声的,李昂这一加入,变成了纯粹的闲逛游玩,他一会儿买路边小摊上的吃食给李逸和姜糼容吃,一会儿买小玩意给他们玩,遇到街头卖唱耍杂耍的,就停下来听,赏一把铜钱,让表演杂耍唱曲逗李逸和姜糼容开心,又不时帮李逸擦一下汗扇两下扇子。
半下午逛下来,不止季唯,皇帝也大开眼界。
原来可以这样体贴关心人的。
夜幕降临时,一行人回了客栈,皇帝在考虑要不要让李昂也伴驾,李逸开口撵人了。
“大哥,你出来这么久,爹和母亲要担心了,快些回去。”
“嗯那我回去了,你路上注意身体。”李昂很听话,解下凉玉枕给李逸,跟众人招呼了一声便走了,皇帝都来不及留他。
“哪个姑娘得以嫁给你大哥,真是三生修得的福气。”进了房间,皇帝感慨不已道。
“那是自然。”李逸闷声道,狠狠地扯领口,他觉得胸闷得透不过气来了。
“朕会做的比他更好,让你觉得嫁给朕更有福气。”皇帝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一拍手,杨公公端一来一木盆水。
赶走杨公公,关上房门,皇帝把李逸推到床前坐下。
“子扬,从今日起,朕会努力做一个贤夫,现在我先来帮你洗脚。”
谁要你做贤夫,李逸在心中咆哮,只叫嚷不出来。
皇帝把他的靴子袜子褪掉,扶了他双足进木盆,轻重相济帮他捏脚板。
水温适度,揉‘捏的力道更是恰到好处,委实很舒服,李逸仰倒到床上,一滴泪从眼角溢出,无声地滑落进鬓角。
隔壁房间,季唯也在帮姜糼容揉足洗足,不过,气氛却有些沉重。
季唯和姜糼容同时发现了,李昂很体贴关心人,但是,他对每一个认识的女孩儿都很体贴,对男人却只是对李逸好。
“你说,我表哥对男女之事无感,会不会是对男人……”姜糼容有些说不下去,果真如此,她姨妈该多么的伤心。
“咱们到医馆问问。”季唯思索了片刻道。高夫人那么疼姜糼容,自己夺了她心仪的媳妇,帮她了解一下她儿子的情况很应该。
夏日里街上铺户关门晚,出了客栈走不多久,姜糼容和季唯便看到一家尚开着门的医馆。
柜台里面一个穿着白袍的人低着头在纸上写着字,姜糼容启唇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