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送行的?不是。来看你的?更不是,臭美喔你。怎麽,猜得著吗?」
楚云溪浅浅勾起嘴角,不知怎地,看到这张脸,对於将来的日子不知该如何走下去,因此而忐忑的心,便静了。
「猜不著。」
一如问话的人般,摸不透、猜不著。
列丹弓撇嘴,这人一点都不好玩,死板板的。摊手,一付像极夫子对著不受教学生般,摇头叹气:「还是长风好玩,你这前太子啊,差得远了。」
「少爷……」
追在後头好不容易才从人墙中钻出来的长风,一听这话登时苦了张脸,抗议。
列丹弓才不理长风的抗议,拇指比著身後一票人马,笑笑:「呐,流放可是要过苦日子的,怕你闷著,给你带一票猴子解解闷。」
「抗议抗议,将军你说得什麽嘛!我们再怎麽说也比猴子帅吧!」
「就是啊将军,咱们兄弟可是无怨无悔情意坚金地追随你耶!怎麽这样说我们嘛!」
「算了吧……少爷对你们不错了,好歹还是猴子……呜,人家是小狗……」长风掩面哀鸣。
列丹弓受不了背後一堆人婆妈罗嗦,转头对著一甘人等大声咆哮「吵死了你们!有种打赢我啊!」
「……」
「……」
「笑死人,我要能打得赢,老妈就嫁乌龟去。」
不知是谁偷偷在巴铁背後冒出这句,登时间惹得这群人哈哈大笑,就连附近认出列丹弓身分的老百姓,也抹著眼泪不自己地笑了出来,冲淡不少哀伤的气氛。
楚云溪举起手上的木枷,对著列丹弓道:「快回去吧!」
他现在,已不是太子,只是个罪人,不愿因此连累列丹弓。
在最後还能看到这张容颜,已足够了。
「回去?老子还身负重任要押你去南疆,我还回哪去?」
「咦?」
列丹弓先是一笑,接著开始在衣袖裤裆摸摸掏掏,弄了半天也不知他究竟在找什麽。
「少、少爷,这里啦!」长风喊著。
「别吵,东西我不晓得放哪去了。」
「将军,这里啦这里!」巴铁一班弟兄们受不了地用手戳戳列丹弓的背。
「什麽这里那里?」气,转头。
就在列丹弓一脚准备踹上背後某个可怜虫的屁股前,看到巴铁手上正拿著自己找了半天也找不著的东西。
「搞什麽,你们拿了居然不跟我说?」
长风摇头摇得脑袋都快飞离脖子,哭诉:「是少爷刚才飞过来的时候,半空中掉下来的。」
呜呜,好心没好报。
列丹弓啧了啧嘴,唰地抖开铭黄圣旨,要让楚云溪看个清楚。
「瞧清楚没,皇上命我这威平将军押你去南疆,顺便把那边纷扰不休的十几个部落小族给收了。」
「这……」楚云溪傻了眼,一时半刻没了反应。
列丹弓这头可忙了,把圣旨塞到楚云溪手中後,领著一甘人等向著两旁送迎的老百姓拱手,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列丹弓,定会将前太子安安当当保护周全,决不会让任何奸小有机会残害你们敬重的太子爷。」
「好!」
人群中,有人高举著手欢呼了声。
随即,就像是投石入水般,激盪在众人之中,一声复一声的叫好声不绝於市,震撼人心。
不远处,茶馆二楼,列辰与夫人含泪目送即将远去的幼子。夫妻二人十指相扣,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不舍与对於丹弓有所成长的喜悦。
『我决定了,此生效忠太子楚云溪。』
还记得,那日小儿子从天牢内返家後,大醉醒来後第一件事就是央求父母开启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
在列家,每一个男子倘若愿意入伍为军,都需面告祖宗,以示慎重。
从来都不想让自己踏上所谓「列家人」这条路的小儿子,竟然因为一个人改变十多年的想法。列氏夫妇看著跪在祖宗牌位前的列丹弓,欣慰笑叹──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呀!
『所以,我会尽一切力量推翻当今皇上,让楚云溪登基。』
没有拦阻、没有斥喝,对於儿子此番在外人眼里看来大逆不道的言论,列氏夫妇了然地颔首。
『所以,纵使有一天,必须与父亲跟哥哥们对阵,我也绝不後悔。』
t* * *
「老爷……」
茶馆楼上,列夫人用手包覆列辰低头颤抖的双手。
「老爷别哭啊。」
「……」
「孩子长大了,能高飞了,这可是父母的骄傲。再者丹弓此番受命平定南疆,怎麽说也是领了皇命,正正当当地去。总比我俩提心吊胆,深怕他那小子连夜弃职溜走,已经好多了,老爷您说对吧!」
「噗。」列辰破啼转笑。
是啊,他这做父亲的,还真怕丹弓那顽劣小子,会抛了将军之职,像个逃婚的小姑娘一样连夜跟情郎偷跑。然後落下一堆破烂摊子与朝臣攻讦,让他这父亲操烦呢!
「是啊,他这回对老父可还算不错!不过咱们回头还得去安慰丹郡跟纪敏哪!」列辰大笑。
两个疼丹弓疼得不亚於他们夫妇的人,现在应该早不管什麽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鬼话,哭成一团了吧!
列夫人也笑了:「也对,丹郡傻哥哥一个,据说要不是丹弓带了个大块头,就是刚才路中间那个什麽巴铁的壮汉,花了一整晚的功夫把丹郡灌醉,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不然我看丹弓也没这麽顺利能在这时候出现在这儿。」
「啊哈哈哈──」
「不过敏儿那,就不劳老爷您多事了!」
「夫人偏心喔!敏儿虽不是咱们生养,可我早把他当作自家儿子一般看待,我可不许夫人偏心。」
列夫人给了迟钝的大老爷几个白眼,「敏儿那边,用不著老爷您担心,咱们丹颺第一个先舍不得呢!谁要你这糟老头多心!您还是省著点吧!」
「啊?」列辰懵了。
「唉……呆老爷啊……」
列夫人摇头叹气,把目光转回楼下缓缓离去的队伍,懒得搭理人称用兵如神的列老将军。
番外──拜师
番外──拜师
「凭什麽要我拜这种人为师?」六岁大的小太子指著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回过头不满地对著母后质问。
「忆、弓!」皇后带著笑,柔声喊著皇儿的名字。
「唔……」小太子当场被这喊人方式吓得到退了好几步。
母后越是生气,喊人就越是温柔,然後也笑得越漂亮。所以说,呜……母后她现在非、常、生、气!
死定了!
三个字刚掠过脑门,下一刻小太子就被皇后提起後领往上一抛,熟练而俐落地,把一国的小太子高高挂在树头,随风摇晃。
「我说你这──」列丹弓捏捏眉心,对皇后的行径猛地摇头。
「嗯?」皇后依然如春风般笑脸迎人,就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小子好歹也是你儿子……」
居然扔儿子挂树头?而且扔得如此顺手?这不摆明了我朝的太子爷,没事就给皇后娘娘扔上去晾著当处罚吗?
不愧是云溪的女人,跟自己过世的娘一样恐怖……
想当年才十岁的自己,某天大清早就被娘亲从被窝里揪醒,扔了个包袱然後就要他去闯荡江湖,还说什麽不到快死了不准踏入家门半步云云。看样子当年娘亲欺负儿子的行径,如今可谓「後继有人」哪!
「怎麽说这小子也是个太子,你怎麽就把他晾树上啊?」
皇后笑靥盈盈,道:「我不先把『太子』没事晾到树上,又怎麽有办法让他向你拜师学艺?又怎麽有办法让你把一骨子的才能,毫无顾忌地传授给这挂了『太子』头衔的臭小子呢?」
若想「真正」地从列丹弓身上学到东西,无论是武艺还是行军布阵的兵法,没有耐苦的毅力是绝对无法办到的。忆弓身为皇上唯一的孩子,也是未来唯一的大统承继人,四周环绕他的只有无尽的纵溺与包容,如此下去,被惯坏的孩子只会成为无知任性的大人。
什麽小孩都可以被放纵,唯独忆弓不可。往後的日子,他肩膀上担负的是全天下老百姓的安危与幸福,身为母亲、身为一国之母,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败坏纲纪的昏君。
宫内并不是没有教养太子的老师,然而宫规繁严,背错了诗文出错了拳法,教养的师傅们也只会好言好语地请太子再来一遍;就算忆弓犯了错,受罚的也只是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娥。
四岁开始学习,至今就要两年,然而就连不会武功的自己也都看得出来,忆弓的武艺只是招式漂亮的花拳绣腿。只是这也怪不得教武的师傅,毕竟与忆弓对打练习的小侍卫们,谁敢真得对「太子爷」挥拳动手?
於是,计画著定要让那男人成为忆弓的老师,如有机会,不仅武艺,或许就连那男人天才般的领兵之法也能学个粗略。
就在皇后心念定下之後,不到五岁的小太子楚忆弓,开始了不管犯错还是捣蛋,总之只要犯了母后认为不对的事,就会被扔上树头挂著的习惯。
一来,是为了将来拜列丹弓为师後要嚐的苦头先给先演练;二来,让宫里宫外的人先明白,只要皇上没反对,就算是太子爷被扔去树头晾著也没人可吭上半句。
「你!」
列丹弓抖著手指,心中不知道地几次重复著相同的话──云溪的女人比他娘亲还恐怖。
皇后笑问:「如何?哀家用心良苦,只要你肯把一身武艺传授太子,那麽不管你要怎麽教、爱怎麽教,要打要骂要扔要摔,哀家全都不管。」
「皇上不会舍得吧?」挣扎一下,毕竟当人家师父可是个苦差事。
呜,云溪啊,你不会对我这麽狠吧?
当人家师父?教武功?能不能一刀子给他个痛快啊?
皇后早料到列丹弓有此一问,右手一摊,身後的宫女立刻将一只铭黄诏书放在皇后掌心。
「呐,皇上都拟了圣旨了,要看吗?」
「圣圣圣、圣旨?」不会吧?
皇后笑笑:「放心,没有逼你,只是如果你答应当忆弓的师傅的话,无论你对他怎麽罚,都是遵了皇上的命令。并且……」
皇后顿了顿,看了眼已经自己从树上爬下来乖乖站在一旁的楚忆弓,微笑:「如果太子胆敢跟任何人告状,你怎麽罚的,哀家就三倍再罚一回。」
「啊?什麽?」楚忆弓尖叫。
「如何?大将军可愿意接这圣旨?」
「这……」
见列丹弓果然没这麽容易入套,皇后窃窃一笑,趋前几步贴著列丹弓的耳朵道:「若你答应的话,哀家有办法堵住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