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楚绍云道:“这一次没捉住,下次捉也是一样。不过你手臂上的伤得先养好,雪貂毒性太强,说不定吃了解毒药还有残余,得运功逼毒才行。”说完,起身向密林外走去。
解挽舟跟在他身后走了一阵,闷闷地道:“后出来的那只雪貂,比第一只大。”
楚绍云没出声,自顾自向前走,只听身后解挽舟又道:“大师兄,你说大的那只会不会是雌的,出来救孩子?”
楚绍云停住脚步,回头看少年温润的面孔映在月色里,带着一点柔软的哀伤。解挽舟轻声道:“那只雪貂咬了我一口,也是迫不得已。楚师兄,咱们取了它的血,就把它放了吧。”
楚绍云知道解挽舟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而他自幼就失却双亲——从来就没有,和拥有了又失去,滋味一定不一样。楚绍云本来就不擅言谈,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种哀伤,他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解挽舟的,然后淡淡地道:“走吧。”
两人出了密林,刚转过山坳,便看见无边的黑夜中,突然窜起的火光。解挽舟惊讶地道:“那是什么?”
楚绍云向前两步,望着那一片冲天的火海,看了一阵,慢慢地道:“是大船。”
“江雪涯把船烧了?!”解挽舟瞪大眼睛。
楚绍云缓缓吐出口气,转过头来:“这座岛已经变成了石屋中那个铁笼子,我们都被关在里面,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他直视解挽舟的眼睛,“你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岛上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顿了顿,又道,“包括我在内。”
解挽舟脸上惊讶的神色渐渐消失,苦笑一下:“那我还能相信谁?”
“相信你自己。”楚绍云伸出手掌,在解挽舟的心口处按了按,还未等少年感受到那一点掌心的温暖,便已收回,转身向山下走去。
解挽舟咬咬唇,紧紧跟在他身后。
风露凛高寒
江雪涯既然烧了大船,定会引得众弟子前去观瞧,他也必会发觉少了两人。想到此节,楚绍云便让解挽舟和他一起先去血筑找师父解释。
天边已透出曙光,屋子里残香已尽,只留下余味,却足以令人熏熏如醉。江雪涯尚未起身,听到侍从禀报,也只是掀开幔帐,拥着衿被歪在床头,恹恹地半阖着眼睛,看着二人躬身施礼。楚绍云道:“师父,我和挽舟去林中找草药,路上耽搁了,回来晚些,还望师父恕罪。”
江雪涯略抬抬眼,随口问解挽舟:“你的手怎么了?”
楚、解二人不料江雪涯目光如此毒辣,只在举手之间便看出他身上有伤,彼此对视一眼。解挽舟道:“没什么,采药时被突然跑出来的小东西咬了一口。”
“哦?”江雪涯微微一笑,倒来了兴致,“你过来,我瞧瞧。”解挽舟无法,只好趋身上前,挽起袖子。江雪涯仔细看了看,皱眉道:“毒性很强啊,是不是白色的,长得像狸猫一般?”
解挽舟对此人实在厌恶,走近一步都觉得烦闷几乎窒息,见他不再看,立时掩上伤口,后退几步,道:“它跑得太快,没看清。”
江雪涯接过侍从奉上的香巾擦把脸,道:“那是碧眼雪貂,很厉害。”解挽舟装作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模样,道:“碧眼雪貂?名字倒奇怪。”
江雪涯一笑,道:“不知道密林中有碧眼雪貂,却带了那么多解毒药进去。用来治疗你手臂上咬伤的伤药,怕不下五六种吧。绍云,你每次去采药,都会随身携带这么多解毒药么?”
二人心中一跳,还未等楚绍云开口,解挽舟抢先道:“大师兄为人谨慎,做事细心,自然准备得齐全。”
江雪涯了悟地点点头,拖着长音道:“原来绍云为人谨慎,做事细心,我把他从小养到大,却不知他为人谨慎,做事细心。”解挽舟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心中忿怒,偏头不再理睬。
江雪涯喝口香茗,笑道:“怎么又不说话了?我正觉得奇怪,你每次来我这里,恨不能越快离开越好,除非万不得已,很少开口,这次怎么一句一句接得顺畅无比?”他看看解挽舟低沉下来的脸色,慢悠悠地道,“也不知,是你不再厌恶我了,还是方才在密林里做了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心里有鬼,是以不停地说话掩饰?”
他一字一字说得甚重,目光灼灼盯住解挽舟。解挽舟这才发觉自己果然从一进门开始,就说得太多,此时又被江雪涯死死盯着,一阵寒意从后背腾起,刹那间已是冷汗涔涔,低头不语。只听身边楚绍云缓缓地道:“师父,挽舟方才被毒物咬伤,受到惊吓,因此无理,请师父不要见怪。”他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波澜不兴,似乎事情原本就是如此。
江雪涯笑笑,不再看向解挽舟,掩口打了个呵欠,道:“算了,你们下去吧,我倦得很,再睡一会。”
二人退了出去,直走出甚远,解挽舟这才长出口气,连声道:“好险好险。”楚绍云道:“师父生性多疑,咱们以后和他说话得小心些。”解挽舟道:“以后只你和他说,我可不再开口了,他身上香气又浓又烈,熏得我直想作呕,你总是给他弄这些玩意做什么?啊——”他猛地瞪大眼睛,指着楚绍云道,“难道你在香料中暗藏毒药,随香味渗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香气浓烈只是为了遮掩药味?”楚绍云一拍他的手,笑道:“胡说些什么?师父武功盖世,身上稍有不适,立时便能察觉,给他下毒,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两人绕过树林,见蒋雁落正站在青衣部院前,楚绍云身形慢了下来,退到解挽舟身后一步之遥。解挽舟却快走两步,上前唤道:“蒋师兄。”蒋雁落皱眉道:“你们怎么整晚都不回来?我只好对师父说你们去山上采药。”
解挽舟回头看一眼楚绍云,笑道:“正是正是,大师兄要采一种草做香料。”蒋雁落一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这话也就骗骗鬼,师父不问这些闲事,他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俩鬼鬼祟祟,十天倒有七天不在血筑,不是去密林,就是去北边的高山峭壁。说吧,干什么坏事呢?”
解挽舟听他询问,不由一滞。私下配解药,这件事非同小可,稍不留神便有杀身之祸。他早就应允楚绍云不能告诉旁人,自然不敢轻易违诺。不由自主偷眼看看站在一旁的大师兄,却见楚绍云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解挽舟只好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那种草太难找,这岛上只怕没有……”他不善作伪,又何况是面对蒋雁落,未免目光游移不定,言辞闪烁。蒋雁落何等样人,一眼便瞧出二人有事瞒着自己,心中又是酸苦又是失笑。酸苦的是刚刚还见他们有说有笑,看见自己便遮遮掩掩,孰近孰远不问可知;失笑的是自己明知二人有心防范自己,却仍忍不住过来询问,意图相助,真是自作多情。除此之外,还隐隐有丝恼怒,本想张口讽刺几句,但见解挽舟一脸为难的神色,暗叹口气,终究不忍心,只勉强笑道:“那好,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一定办到。”
解挽舟见他不追问,长松口气,忙点头道:“那是自然。”楚绍云在一旁道:“天快亮了,咱们回去歇一歇,就得去用膳堂吃饭。”解挽舟道:“蒋师兄,我们先走啦,你也快回褐衣部歇歇吧。”和楚绍云相携而去。
蒋雁落望着二人的背影,怅然若失,默立一阵,刚要离开,忽听树后一人抚掌笑道:“费尽心机想要讨好人家,人家居然还不领情,啧啧。”蒋雁落循声看去,那人秀丽清整,紫衣白靴,容色过人,正是颜瑾。
蒋雁落一见他就如见了外表绚烂实则剧毒无比的百花蛇,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也不说话,转身要走。颜瑾在后面凉凉地道:“唉,真是‘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蒋雁落顿住脚步,回身冷然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突发感慨而已。”颜瑾慢慢走到蒋雁落身边,低低地道,“蒋师兄,你喜欢解师兄吧?”蒋雁落一颗心霍地一跳,藏得最深的秘密被人突然挑破,竟有一丝不知该如何的狼狈,想否认,又不愿否认,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得颜瑾在耳边吃吃笑道,“只可惜,人家不喜欢你。”言下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蒋雁落被他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冷冰冰地道:“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好像和你无关。”颜瑾笑嘻嘻地道:“那怎么无关,我喜欢你呀。”眼梢斜挑,眸子里水汪汪地,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挑逗。蒋雁落翻个白眼,仰天打个哈哈:“我看你还是好好服侍师父是正经,再胡说八道,被师父知道了,没你的好。”
颜瑾抿嘴一笑,道:“蒋师兄关心我啊,怕我被师父责罚吗?那倒不必,师父对我好得很。”蒋雁落冷冷地道:“真是妙极,就是不知道,若我在师父面前把你方才的话重复一遍,他是杀了你呢,还是留着你。”
颜瑾眼波流转,嗤笑一声,道:“好呀好呀,那我再对他说你拦住我的去路,意图勾引调戏,就是不知道,师父是信你呢,还是信我?”
蒋雁落气得双手发抖,面前少年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谁知如此信口胡诌,不知羞耻。岛上弟子在他面前,不是伏低做小缩头缩脑,就是表面恭敬内心提防,他还从未见过这等伶牙俐齿肆意挑衅之人,最可恨的是自己居然对这个少年一点办法也没有。当下也不再说,转身便走。
只听得身后靴声橐橐,颜瑾竟跟了上来,蒋雁落情知自己一开口便又会被他抢白,心中烦闷也不出声。走了一阵,那脚步仍不紧不慢地跟着,蒋雁落强忍住不开口。又走一阵,那靴声居然还不离开,蒋雁落猛地顿住,一回身,怒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颜瑾见他离了青衣部便向南行,那不是去用膳堂就是回褐衣部了,当下微笑道:“嗯,当然要去用膳堂吃早饭了。”见蒋雁落抬腿要走,又加上一句,“先回褐衣部也说不定。”
蒋雁落道:“你到底是先去用膳堂,还是先回褐衣部?”心里打定主意,他说去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