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安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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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安嘉话-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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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如常,算是松了一口气。

太后又说:“今年眉州、资州上贡的几种花纹锦还不错,我刚给她们挑了几样,崇谊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皇帝笑道:“儿子宁可相信母后的眼光。”

太后瞅瞅两位县主:“崇谊不会说我奢侈过度罢?上次做新衣是为了元宵,这次可是为了新进士的杏园初宴……”

两县主的脸顿时红霞一片,羽扇、袖子也遮不住。丹阳县主较快恢复过来,扯开一幅深绯色龙纹锦连声问道:“皇上也选一下吧,这幅怎么样?”

太后摇头道:“深绯不适合崇谊,还是这幅白底浅紫暗纹的好。”

皇帝走后,太后命蕖英、瑶英和诸侍女陪两位县主打马球,免得她们闷坏了,其他人只在前殿候命。

太后进了寝殿,推开旁边一扇小门。

那间房只有一张供桌、一个跪垫,空荡荡别无他物。太后就着红烛点了香,一下跪倒在垫上,眼泪凝在眶中,越积越多,终于顺着脸庞流下来,泪眼模糊了牌位上的字,那是早已刻在心中很久的……

惠文太子李崇诫之灵位

第三章 登科记

礼部贡院放榜之日,崔捷竟高高中了一甲第二名。清平舍馆立即被人围个水泄不通,人人都想争先一睹新科进士的风采,熙熙攘攘恍如闹市,其他各房落榜诸生亦酸酸地前来道喜,乱了一整天让人头都大了。

傍晚,舍馆老板劝各街坊“不要吵了进士老爷歇息”,人群才渐渐散去。小二给她们换了一床又厚又软的棉被,旁边添个火炉,桌上摆个花瓶,插了几枝怒放的红梅,说是凤山花房送的,瓶下压着张贺贴,完了才恭恭敬敬地退下,关门。

篆儿乐得笑不拢嘴:“日间不小心听掌柜的说这间房要好好布置一下,改名叫进士阁,明年春闱定能大赚一笔。”

崔捷摆弄着那几枝红梅,又瞄瞄那张素净的淡紫色贺贴,啧啧叹道:“不愧是长安京,生意人里也有这么雅致有趣的。”

篆儿走过来附耳说道:“方才姚小朗君偷偷央我跟你说,可不可以留一件你的衣服,我听得莫明其妙的……”

“什么什么!?我本来衣服就没几件了,送他了我穿什么?”

“我想前些天人家好心好意的说借棉衣给我们就没敢直接回绝他。他要你的破衣服来做什么?”

崔捷皱了皱眉:“这个叫乞旧衣,落榜的人请登科的人送考试穿的衣服给他,讨个吉利。送他并无不可,只是我那种衣服怎么拿得出手。”

篆儿咋舌道:“姚小郎君这么壮,只怕没穿上就撑破了。”

两人正议论间,舍馆老板过来通报说,广文书局的欧阳先生求见。

崔捷有点诧异,反正此时已经休息够了,便道:“快快请进。”

欧阳先生年近五十,双目炯炯有神,长髯飘飘,乍一看好似书生学者,再看又觉比书生多了几分自在洒脱,大家施礼坐下,欧阳先生已看到了梅花,笑着说:“凤山花房下手真快,难怪是同业中之佼佼者。”

崔捷不明其意,欧阳先生也不解释,拿出一本小册子说:“本局打算为今科进士出一本专刊,这是大致的框架。我想和崔进士闲谈一下,务求写得详实真切。”

崔捷看那册子封皮写着《登科记》,第一页列了各甲名单,其后是各人的介绍,包括籍贯、出身、家世、婚史、密闻逸事、诗作辞赋等等不一而足。有好几个人已经写得满满,有些人的名字上做了不同记号,不知道是何含意。自己那一栏还空得很,名字前也用朱砂重重的点了一笔。

欧阳先生说:“那几人是高官世家子弟,故此早有详细的备稿,只等拿到他们今科的策文就可以刊发了。”见崔捷有些犹豫,又自吹自擂道:“本局是长安第一大书坊,著文誊写都是信得过的,各大州郡又有很多分局。此刊一发,诸君三日内就可名动长安,十日内就可名动天下。”

崔捷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勉强应酬一番。

两天后,广文书局派人送一幅小小挂轴来。崔捷展开一看,竟是自己的全身画像。只是眉毛英挺了一点,嘴巴略大了一点,眼波清润,如蕴春光,嘴角轻舒,笑意盎然。绿衣拢袖,裙带飞扬,腰间紧紧的一束,真是飞扬跳脱,风流尽显,好一个春风得意的少年郎。

崔捷颤声道:“这这这……这真是我么?我有这件衣服么?”看看旁边的小字《正安元年十八进士图之二?崔捷》,果然还真是自己。

据后世流传的野史《正安嘉话》记载,某天,新科崔进士拿着一卷画轴闯进锦绣衣坊,指着画中人激动地说:“我……我要做这套衣衫!”

又过了几天,主考官曹聚曹大人发帖子请一甲、二甲的进士到曹府一聚。这个过程算是“拜师,认同门”。所有同时登科的进士都是曹大人的门生,互相之间则称同年。

曹府位于长安东城宣平坊,家仆并没有直接请十八进士入正厅,反而领着他们穿过一大片花园。世家子弟和贫寒子弟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队。穿过假山时,有一段石道极窄,崔捷和其他几人挤在一处。突然后面一人轻轻地踢了一块小石头到她脚下想绊倒她,崔捷走得正急,却好象脚下有眼似的轻易避过了。

她略回头看看,是一甲第三名的萧澈,从广文书局的小册子知道,他是郑国公萧太师之孙,监察御史萧炎之子,鼎鼎大名的长安第一公子,说白了也就是花花公子,不过,他的确长着一张花花公子的脸,似乎母亲那边带一点西域血统,所以比一般中原男子略要高鼻深目一些。

再走得几步,旁边又一人装作不小心地推她肩膀,一个少年握住他手腕说道:“你们,适可而止吧。”

萧澈笑道:“状元郎发话了,我们不能不依”。

崔捷浑身一颤,不禁偷眼看那少年,只见他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五官还是一副小小少年的可爱模样,此时却微含怒意。

少年发觉她一直盯着自己,脸上有点讪讪地别过头去。

萧澈等他俩走远了,才向另一人问道:“守素,你觉得如何?”那人是户部侍郎韦从贤之子韦白,字守素,他摇头答道:“是练过武功,但只平平而已。”

曹大人已在内苑凌风阁中等候他们,说过些祝贺勉励的话后,双方按宾主年序坐下清谈。崔捷还被问及陇右道数州和突厥、吐蕃、吐火罗等国的来往、交战情况。崔捷款款而谈,茶都换了好几趟。屏风后若隐若无地传出一些衣裙悉索声、环佩碰击声、女子低笑声,各进士真是从头到脚被人饱看了一番。

皇宫延英殿内,康福捧着一个大卷轴冲进来,兴奋地说:“皇上,我找到一样好玩的东西!”皇帝笑着放下奏折,康福把卷轴放在桌上展开,一张一张地翻给他看。

第一张是状元图,皇帝点头赞道:“很象子明,不过没有本人严肃。”

第二张,康福笑嘻嘻地说:“皇上不是和萧侍卫他们打赌能不能包揽一甲前三名吗?这个人可帮了皇上啦。”

皇帝看着画上的人有点发愣。

翻到后面的,皇帝很是不甘:“这……这也比本人好看太多了罢?”看画上落款是广文书局欧阳寂,就说:“这人画工倒是了得的,广文书局很有赚钱的法子。”

康福说:“实在是了不得。皇上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拿到这些图,广文书局里二十个画工天天不停手地临摹——听说最近又加了一批——都还忙不过来,下面州郡的书坊也在等货,很多人还没等到呢!《登科记》也是老早卖断了市。广文的对头宣德书坊棋差一着,输得可够惨。”

皇帝实在有点啼笑皆非,“往年怎么没见这么热闹?”

康福伶俐地答道:“皇上,那是因为今年的年轻进士多啊。”

第四章 探花使

崔捷终于明白欧阳先生说的“凤山花房下手真快”是什么意思,因她和状元郎裴子明是新科进士中最年少者,自然而然被公选为杏园宴上的“两街探花使”。现在她们房中已是姹紫嫣红开遍,如入芳园,各大花房都卯足了劲要借这阵东风亮亮招牌。

舍馆老板给她画了张歪歪扭扭的地图,房里又香得快要熏死人,还是出去探一下路,顺便透气。布政坊邻近西市,锦楼高筑,酒肆林立,行人车马川流不息,一派京都繁华气象。崔捷走走停停看看,竟未听到楼上有人喊“崔郎”。

那人见她快要走远,连忙又叫了一句:“温润资天质的崔郎!”

崔捷猛回头望,一人斜倚着楼上阑干笑矜矜地望着她,长身玉立、白衣如雪,正是萧澈,对面坐着韦白,似乎强忍住笑地装做喝酒。

崔捷心中一把火熊熊燃起,噔噔噔地冲上楼去。

萧澈摊手笑道:“连叫了几声你都不应。长安有崔郎无数,只有这么叫大家立刻知道是你。”

原来广文书局在《登科记》每位新进士篇末都加了一句赞,崔捷的便是“温润资天质,清贞禀自然”,她当时看到非常结实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的批语已比我好太多,我那什么‘回头语春风,莫向新花丛’,可不是毁人清誉么?”

韦白拉了崔捷坐下,悠然说道:“你有何清誉可毁。这句都嫌敦厚了点,不如换作‘雅称花中为首冠,年年长占断春光’更好。”

萧澈一饮而尽,恨恨地道:“得,得,就你那两句顺口。”

崔捷不禁莞然,想起韦白的批语是“西河剑舞凌云气,一管清萧淡月初”,难怪会如此得意。他亦是一身白衣,两人感觉却大异其趣,一个豪贵,一个儒雅。又见他腰间并无佩剑,倒是有管晶莹透亮的淡青色玉箫,完全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样。

萧澈猜到她心中想法,说道:“你别被他老实的样子骗了,打起架来会气死人。”

韦白笑笑,在桌上铺开一张图,对崔捷说:“我们本想遣人去请,现在撞上了更好。这是杏园东西两坊的详图。后日宴会开始时,你和子明再占阄决定去青龙坊还是长乐坊。”

崔捷惊喜地细看了一下,此图工整细致,线条流畅,比例明确,令人一目了然,作图之人必定是个中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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