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转向陆老大夫,道:“借老大夫竹颞一用!”陆老大夫颔首,随即命伙计取来了竹颞。玉烟接过竹颞,上前,道:“你们夫妻俩给我把孩子摁住,一定不能让他乱动!”然后不顾孩子的嚎哭,拨开头发,顺着发炎的伤口,找到了一根篦刺,眼明手快的拔了下来。毕竟这双手在实习的时候还是拿过手术刀的。孩子的哭声立马转小。
众人皆都睁大了眼睛,陆老大夫哆嗦着嘴唇道:“这是------”
“你们除虱子惯用什么?”玉烟夹着那根篦刺在众人面前展示。
“篦子呀!”婉娘道,“这是篦刺!”
玉烟道:“行医忌讳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是对内病而言。对于外伤来说,还是得哪儿痛医哪儿才是!接下来的治疗就是消炎去肿了,就交给陆老大夫了。”她将镊子还到陆老大夫手中。
☆、第008章 不是
陆老大夫道:“姑娘年纪轻轻,在医术上就有了这样的神能和见识,真是让老夫开眼了。行医一辈子,老夫自叹弗如啊!莫非,柳姑娘真的是花神医的徒弟?”
张屠夫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开始责备妻子,“你这个婆娘,也真是粗心,孩子头上留了个篦刺,竟然不知道。要你做什么------”
玉烟却觉得头晕目眩,只听阿楠喊一声“烟姨”,就没有了意识。在婉娘的惊呼声中,阿楠眼疾手快的上去扶住了她。陆老大夫连忙上去把脉,道:“柳姑娘还病着,如此的劳心伤神,身体哪吃得消啊!阿楠,赶紧背她进屋。”
张屠夫道:“陆老大夫,我们家福儿怎么办?”
陆老大夫道:“抱到屋里去,我给他开些内服外用的药。大家伙都散了啊!大冷天的,都回吧!”
人群四散。大门外,两个男人牵着两匹马也正转头离去。“爷!为何不进去问个究竟?”其中一个随从模样的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问道。
“问什么?”
“刚才那姑娘姓柳,并且还自称是神医花果的徒弟,这两项都符合我们要找的人啊!”
“她不是!”
“爷为何如此肯定?”
“一个人的姓氏可以一样,容貌可以相像,但是其内在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可爷刚才的喊话------”
“事实而已!”男子的嘴角掠过一丝轻笑,然后翻身上马,两匹马随即绝尘离去。
一刻钟后,玉烟才醒来,婉娘连忙让阿楠去叫陆老大夫。“烟儿,你觉得怎么样?真是把姐姐吓坏了。”
“我没事!”玉烟虚弱的笑笑,“前面的情况如何了?”
“已经消停了。以后遇到这种事,可千万不要强出头了。”眉头纠结,让一张俏脸因忧愁而减色。
“莫非姐姐是希望我见死不救?”
“烟儿,我不是------”
门开了,陆老大夫走了进来,婉娘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眼巴巴的往陆老大夫身后看。陆老大夫道:“姑娘醒来就好!药应该快好了,我让阿楠去看了。”
“老大夫费心了!”玉烟挣扎着起身。婉娘连忙上前扶起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陆老大夫道:“说来惭愧,老夫眼拙,竟然没有看出姑娘乃杏林高人,而且还是花神医他老人家的徒弟。一别十数年,他老人家可好?”
玉烟道:“我与你说的那花神医并不相识,刚才喊话只是权宜之计,老大夫莫要当真。”
“姑娘不是花神医的徒弟?”陆老大夫的神情由兴奋转为暗淡。
玉烟道:“的确不是!这神医花果应该是很少收徒弟的吧?”
陆老大夫叹了口气,道:“花神医性情豪放不羁,喜游历。虽拒收徒弟,但对请教之人却又毫不吝惜。十八年前花神医来到这绘稷山,感念这里的人心淳朴风景秀美,便在这神医谷居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五年。”
玉烟道:“拒收徒弟却还是收了一个徒弟,老大夫曾说过是某个太医的女儿,这又是怎么回事?”当时听见那个喊声,很想确定声音来处。无奈,围观的人太多,再者还有紧急的事情要做。
☆、第009章 苦口
陆老大夫道:“十五年前,尚未进ru太医院的柳志远慕名前来,当时神算魏玄机也正好在此。魏玄机当时断定,花神医此生会有一徒,那便是柳志远即将出生的女儿。”
玉烟道:“这神医花果就是因为听信了魏玄机的预言才离开这神医谷的吧?”不是神医,就是神算,这里的人就那么喜欢把人神化吗?
“正是!”陆老大夫点点头,“他老人家在那女娃两岁时前往亲自教导,自此再没来过神医谷。”
玉烟道:“神医花果收徒之事可是世人皆知?”
陆老大夫道:“当初坊间有很多传闻,但时间一长,已经少有人提及了。”
玉烟轻皱了下眉头,小声道:“当别人已经淡忘,却有人随口喊出神医花果收徒柳姓女子,这个人的反应未免太快了些。”
“姑娘说什么?”陆老大夫显然没有听清楚。
阿楠恰在此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玉烟皱皱鼻子,道:“老大夫为我调配的进补之药,不便宜吧?”
陆老大夫道:“姑娘果然是高人,单凭嗅觉就已经知道了这药的成分。”
玉烟本想笑的,但看向那碗药却又不禁皱了眉头,苦啊!心中暗恼,刚才没有看清发话的人。那人可千万别是冲着她来的呀!想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喝了药后,婉娘和阿楠就回去了,玉烟迷迷糊糊中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赶上了午饭的点,简单的吃了点儿米饭和青菜。婉娘和阿楠却又来了,为玉烟带来换洗的衣服,一同前来的还有张屠夫。张屠夫是来送诊金的,将十两碎银放到了玉烟面前。
玉烟就笑了,道:“虽然人看上去粗鲁,倒是个讲信义的。”
张屠夫搓着手,道:“福儿回家用过药后,已经不哭不闹,人也精神了很多。多谢姑娘了!”
婉娘道:“烟儿,这钱咱不能收!都是邻里邻居的,相互之间帮个小忙,哪能要回报。烟儿年龄小,有些事不是太明白,请张大哥还是把钱收起来吧。”
玉烟听这话,心里不舒服,却隐忍着没说话。张屠夫道:“婉娘,这可不是小忙啊,是救命的大事啊!姑娘救了我们家福儿的命,就等于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别说十两银子,就是让我们全家做牛做马都愿意啊!姑娘于我们家,就等于活菩萨呀!当初说好的什么就是什么,不然,菩萨要是生气了,再迁怒福儿怎么办?”
婉娘道:“那可是你们全部的家底啊!”边说着边冲玉烟使眼色,意思是让玉烟赶紧发话。
玉烟笑笑道:“钱是死的,没了还可以再挣;人命若没了,那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对吧,张大哥?”
张屠夫嘿嘿笑笑,道:“姑娘说的是!”
“烟儿!”婉娘厉声喊。
玉烟道:“姐姐!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但姐姐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这诊金不是付给我的,而是给陆老大夫的。我在此医治,无论是诊金还是药费,都是赊欠的吧?”
“我会想办法凑的!”婉娘无奈的叹了口气。
玉烟道:“陆老大夫心善,像咱们这种赊欠的人肯定不在少数。陆老大夫这些年维持着这神医谷,也真是够不容易的了。”
“劫富济贫!”一旁的阿楠吐出了四个字。
☆、第010章 婆心
玉烟冲他笑笑,道:“不是!一来,张大哥不是什么富人,二来,我也没有那种侠义之心。问张大哥要这十两银子,一是惩罚张大哥来此闹事,二是,所谓的破财消灾,张大哥也算是为福儿积福了。”
“可是------”婉娘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屠夫打断,“婉娘,你就别再添乱了!柳姑娘说得对极了!相比福儿的命,其他的真的都不算什么的。”
玉烟道:“那就劳烦张大哥将银子交给陆老大夫吧!阿楠也去吧!姐姐为我带来了衣服,我想赶紧试试!”
见张屠夫和阿楠走了出去,婉娘道:“是我以前的旧衣,你我身高差不多,勉强穿来挡挡寒吧!”
玉烟摸那衣料,有别于婉娘身上的粗布,很是柔软,想来应该是婉娘压箱底的衣服。“姐姐待我真好!”
婉娘便为她整理衣服边道:“既然你喊我一声姐姐,有些话我还是得说说你。这银子既然已经收了,我多说无益。但那猪肉,是断不可送到家里来的。”
“为何?阿楠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知道你心疼阿楠,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做人做事,还是厚道点好。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救福儿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你这样子狮子开大口,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叫我们如何在村里立足?”
“我虽不是君子,但爱财也是取之有道的。什么是举手之劳?拔出一根篦刺对姐姐来说真的就那么简单吗?可四里八乡的名医都给看了,包括陆老大夫在内,有谁认为是一根小小的篦刺在作怪吗?”
“我没有轻视你的医术的意思。”婉娘叹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玉烟从福儿头上拔出的绝不仅仅只是一根小小的篦刺,不但要胆大细心,更得有丰富的医学知识做基础的设想。照此推,这个玉烟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那么姐姐是觉得玉烟做人有问题了?”玉烟挑眉道。
“做人不但要与人为善,更不能贪图眼前小利,否则,一旦埋下祸根,那可是会后患无穷的。”
“姐姐的话,玉烟现在听懂了!若非姐姐善良,自然就不会救下来历不明的玉烟。姐姐救玉烟,是当小兔子小猫来救的,那种温柔的动物与人无害。但是今日之事,却让姐姐害怕了。觉得玉烟的行事任性而偏邪,那就不像是小兔子小猫了,倒像是这后山里的狼,弄不好是会咬人的。”
“烟儿!”婉娘暗自吃惊,这样的一番话从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嘴里说出,倒真是不相符啊!